《而已》九时艳

17、十七、

　　在铺天盖地的雨水的浇凉下，亢奋的心情才渐渐冷静下来；回想着七年前那出事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理出些眉目。

　　当时我和啊哥被下药，再被一起放在学校旁边的小旅馆里，搞出衣裳不整的闹剧，为的就是这伦理比天大的地方容不得我们？

　　只是老头料不到凭空闯了个石浩淼进来？还是石浩淼也是被安排？

　　当初我求着撞进来的浩淼，把因为身体虚弱还没来得及醒的啊哥带走，我却依旧动荡不得的躺在旅馆里，求救无门。

　　难不成是老头料到了什么，明着把我们送走那就有迹可查？时间紧迫？才被逼让我们自散？好让人无迹可寻？而他只要狠着心把握好这个借口让我们与他断绝关系？自己再借着这出伦理悲剧萎靡自己，使得事件做得很逼真？！再拿伦理由头堵悠悠众口？使得外人一问，众人都觉下流自不愿提？可是那对头究竟是什么人？

　　中间偏偏插了个石浩淼进来，整个伦理事件就变成我自甘堕落，水性杨花！

　　只是当石浩淼再次冲进房间，把衣服脱下来给我裹上的当中，学校老师掐着时间来的？怎会拿着只有我和半只大腿的裸照冲进旅馆？那另半张应该是啊哥！可为什么是半张？中间又参了什么插曲？难不成是半路有人告密被浩淼撞破？他才匆忙赶来？可他一向在学校里有的是跟屁虫，那天独独只有他一人!

　　几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他当初的苦心，石浩淼当时狼狈又没穿衣服的摸样瞬间就把另半张的主角这名头给坐实了；当初我咬着牙关死活都不开口，他也硬挺着没为自己辩解，为的是什么？难道与我想的一样？

　　当时想着只要忍过去就好，用石浩淼的名头压过这个着实背不起的伦理罪名就好；可事实哪能如我料？混混流当晚就拿石浩淼开刀...

　　当第二天噩耗传来后，我却已悔不当初！那时想着死了就好了，拿命赔了他就好，用最激烈的方式赔了他就好！扑向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的那秒，生生被啊哥拦腰抱下。

　　看着啊哥惨白的脸，被雨水冲刷出的刚毅的线条，绷紧的心弦瞬间放松，原以为闭上眼睛再睁开就能见着，怎想那个被雨水冲刷的惨白脸庞却如同风一样在我的世界里消失得那么彻底。

　　第三天，学校为我的‘伤风败俗’递来了一纸退学通知书；茫然的握着这纸通告走在街道上，所到之处是指尖戳戳点点，千夫所指不外如是。前几日还风和日丽的日子，在短短一天一夜里，我已落入地狱。

　　那些个昔日的校友好友远远的躲着的样子，我并学到了人类学的第一课：原来美好是建立在某些基础上的。

　　狼狈的回到家，忍受了千夫指的辱骂后，见到了老头，他的眼神并没有我想到的应该有的愤怒；相反，他冷静的给我递了个卷轴，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再不要回来，敢踏进这山脉一步我金大青不打断你腿我下世不为人！”

　　那般决绝，在当时最该信任我保护我的人那里，我得到的是什么？也在我的人生里重重的抹上了一笔名叫怨恨的色彩。

　　从此开始了飘如浮萍的人生，开始了打工，开始了自学再考，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只要你想拥有某种东西，就得先拥有基础；何况我想要的不止是美好。

　　瞪着眼睛见着老头披着蓑衣由三叔背着朝我走来，那秒，我觉得天崩地裂也不算什么，因为七年前我想要的美好其实一直都在。

　　老头见我软趴在雨里，忙从三叔背上滑下来，爬着朝我抱来，伸出那双干瘦如柴的手往我脸上使劲的擦着雨水，一旁已七年不见的三叔悲伤的呆站在雨里。

　　心肝肺在我独自飘泊了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觉得温暖了，颤抖着抬手摸着老头的下巴，咳嗽了两声，憋了半天的气息才算顺畅，我说：“老头，谢谢你老头。”

　　他轻拍着我的手臂，抱着我坐在雨里，一边轻轻摇晃，一边轻轻的哼着儿歌。

　　只这么一抱，我已满足，仿佛回到了过去：他瞪着眼睛，撑着胡渣追着要戳我小脸的搞笑动作；仿佛见着我在他推出的如山的刨花里打滚，他吓唬着不给我做小板凳时的板着脸却满眼含笑的摸样。

　　美美的想着其实天堂就是这样，偏忘了地狱也在旁边。

　　老头轻轻摇的动作越来越小，歌儿渐渐消失；直到他那干瘦的双手甩落在我眼前，我刚进入的天堂就那么几秒，瞬间就又重回地狱。

　　紧抓着他的双手，吐喏着千个万个不字，也不敢相信，怎么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啊！想与老头说好多好多的话啊，都还没说的呀！

　　身子一阵轻飘后，我落入的是一个心脏喷喷跳的胸膛。仰头见着那张帅脸几近变型的叶凡。雨滴拍打着他淤青肿胀的脸，昨个一整夜他又遭遇了什么？

　　听到身后的哭泣声后，我说：“把我带回来的那包钱留给他们，但是包要带上。”

　　他舔着双唇：“这里遍地都是眼线，又靠近边境，我们得走山路。”我没力气回他。静静的看着他回屋里拿了我的包后，我才放心的闭上眼睛窝在叶凡的怀里——不想看躺雨水里的老头的身躯，那太残酷。

　　他绕走在墙角边，弯弯绕绕的避开每家的窗户大门；待爬上树群密集的山坡后，他说：“要坚持住，雨大，天冷，我的体温也暖不了你多久。”

　　见我毫无反映，他又继续唠叨：“金小麦你从那么多枪口下都走出来了，这点雨算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我微撑开眼皮，在他脊背上用脸颊擦了擦，表示着对他的话语我已听见。

　　他继续说：“不要睡，好吗？再坚持一下，你的药马上就到了，好吗？”

　　把指甲抠进手心里，挤了丝笑意在脸上，不用看镜子，我也清楚这丝笑容有多勉强，我说：“我这饵，你用的可还得心应手？你这脸我估计是被你的猎物弄的？”

　　雨丝渐渐淅淅沥沥起来，他舔了下嘴角边的水滴，表情很不自然，歪扭着脸上的肌肉，转了话题：“其实，青梅跟我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