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蓝骑士

2、我依然在为我的爱付出

　　接到小曦支教的村子村支书挂来的电话时，我正在开会。平时开会的时候，我都会关机，可今天却没有。好似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但我没想到会那么坏。
　　听到我电话响了，正在报告上个季度利润收益的一个部长停了下来。我看着号码有些怪，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我是林晨，您哪位？”我手里玩着小曦送我的那支钢笔。
　　“是陈老师的哥哥吗？我是小石村的村支书。”电话那头的人很着急，也未听我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陈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正送往县医院。我找不到她爸爸妈妈的电话，通讯录上只有你一个人的电话。你现在快去医院吧！”
　　村支书语无伦次，而我却只听到“陈老师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我把钢笔放进口袋里，拿着手机往外走：“会议取消。”
　　我等不及电梯从一楼再升上二十八楼，往楼梯口跑去，一层一层地往下跑，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忽然间，我掏出电话，拨出一个号码：“张医师，我是林晨，麻烦你派一辆救护车去县医院。对，我要给一个人转院。”
　　边跑边说话，气喘得很大，但我还是把话说完了。我跑到停车场，开出那两本来打算送个小曦的宝马×6.
　　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到那所医院的。我赶到的时候，小曦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她醒着，躺在床上输液。旁边站着校长和一些小孩子。
　　“校长，你带着同学们先回去吧！我会给小曦转院，回去好好检查一下，可能比较长时间没法上课了。“我站在校长面前说，”但我会试着找一个老师去代课的。“
　　“哥，不要，我没事。“
　　看着小曦苍白的脸我很心痛，心里也已经决定了，一定要把小曦调回去，不管它乐不乐意，“病人没资格说不，给我躺好了。”
　　那些孩子一个个依依不舍地向小曦告别，让她好好养病，快些好起来。
　　“小曦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嗯。”
　　看了小曦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张医师派来的小医生帮我把一切的手续都办好了，县医院的人帮忙把小曦送上了救护车，我们就要回去了。我挂了一个电话让秘书去哪个小村把小曦的东西搬回来，让他去找一个可以去那个地方代课的老师，不管月薪多少都由我来付，尽最快的速度找到。
　　“林先生，这个人是你很重要的人吧！”小医生问我。我同他们一起坐救护车回去，因为我实在不放心小曦一个人，至于开来的车，等有时间了再来开回去吧。
　　我点点头，手轻轻地抚着小曦的头发，说：“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是的，我和小曦从小到大，我甚至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再是什么时候爱上她了。我从小读书就不怎么好，但似乎挺有经商的天分。帮着爸爸打理分公司也是仅仅有条，或许也是为了帮助小曦，好让她在完成理想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我才会那么努力吧！
　　记得高中的同桌很喜欢一首叫《越人歌》的词，其中有一句是“心悦君惜君不知”，他说读起来很辛酸。我想，如果他知道了“心悦君惜君不受”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身上，他又会有什么反映？毕竟，据他所言，我的仰慕者很多，但我从来不要。
　　小曦，你究竟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
　　然而，我最害怕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个时空的阻隔。时间像流沙一样逝去，小曦的生命力会出现更多的男子，我不知道哪一个能让她心动。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小曦牵着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哥，请你祝福我。”我相信小曦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我无法想象自己到那个时候该有怎样的表情。因为这些事，光是想就让我痛彻心扉。

　　到了市里的医院，小曦还没有醒，我让小医生安排给小曦做一个全套检查。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凳上，跟着小曦一个一个科室地去检查。小曦的父母去国外旅游了，和自己的父母一同去的。现在的他们已经很习惯地把一切问题丢给我做了。小曦的父母，我想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他们家的女婿了，只是，当小曦同另一个人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会怎么？同样的，还有早把小曦当成我的妻子来疼的我的父母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无奈地发现自己最近特别喜欢自虐，老喜欢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最后，小医生陪着小曦到病房里，注意负责小曦的那个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林先生，令妹的情况现在虽然还不知道，结果要后天才出来，不过我还是希望您有心理准备。”
　　“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很明显，医生估计是第一次碰上这样问的人，他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问的意义，只是希望先给自己一个准备罢了。
　　“很难说，您知道的，有时候连检查的结果也会有误。”
　　我点点头出去了。

　　结果出来之前小曦一直很乖，也没有再说要回去之类的话。估计她也是看出我真的生气了。结果拿到的那天，是一个雨天。这个城市的这个季节很少下雨。窗外事一片灰蒙蒙的天，压得很低很低，让我想到了中学课本里的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忽然意识到，自己表白之初，小曦也是用了一句诗来打破我所有的希望。
　　听到那个复杂的医学名称是，我很不解地看着医生。医生抚了抚眼睛，轻叹一口气，说：“这个病，说的最简单就是一种失忆症。但又和传统的失忆症不同，这种病，她会逐渐地失去自己的记忆，慢慢地，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甚至会忘记前一天的事。”
　　我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有一种很空虚的感觉。我以为我会很悲伤、很痛苦。但我所想的那些都没有出现。我想到学生时代，自己不知道在哪里看到过的一段话：据说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在小小的鱼缸里它才不会寂寞。因为七秒过后，小小的鱼缸对它来说又是一片新的天地。
　　这个结果，或许来说并不算太坏。

　　一周以后小曦出院了。我在市郊买了一幢三层楼的小别墅，把小曦安置在那里，我也搬到那里住。小曦给房子取了一个名字，叫“黎明”，她说，凌晨和晨曦之间的，就是黎明。
　　小曦在家里写东西，把自己的经历一点一点地写出来，再发到她的博客上。她的那群小朋友跟帖、回复的兴趣极高，她看着他们的回复，常常捧腹大笑。
　　我隐约感受到了，小曦有感觉到她的记忆在衰退，她常常拿着她实习时的全班照问我，上面的谁是谁。我已经记下了所有的人，便一个一个告诉她。她会一脸茫然地问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便告诉她，不是不记得了，只是不小心忘记了而已。
　　“哪有什么区别呢？”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小曦会这么问，想了想，说：“不记得就是说明你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从离别之初，你们便不再有瓜葛。而忘记，说明你记得过才会忘记。至于忘记的原因，会因为各种外界因素而不同。如果小曦怕忘记什么，你就在你记得的时候告诉我，我帮你记着。”
　　“我怕我会忘记你。”
　　“没关系，既然忘记了，那再重新认识不久好了吗？”我并不介意这个，抚了抚小曦的头发。
　　“不一样，那不一样。”小曦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背负那么多。从小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我很难受。”
　　“没事的，说不定你会记住我呢？”
　　“嗯，那我努力记住你。”
　　那天以后，小曦便拿着照相机拍我，那么多年了，她还是第一次把我定格在画面上。“吃饭的林晨”、“看书的林晨”、“加班的林晨”、“喝水的林晨”、“开会时骂人的林晨”……我无奈地看着她在照片后写上这些字，再把照片挂得全家都是。
　　不过，却很满足。

　　爸爸妈妈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从欧洲挂了电话过来问我的意思，我说我要照顾小曦一辈子，不管以什么身份。我们僵持了很久，最后他们还是妥协了。我想，应该是时候问问小曦的意思了。
　　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坐在落地窗前喝她刚学会做的焦糖奶昔。
　　“小曦，我们结婚吧！”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但交叉握住的双手还是微微颤抖，我看着她。
　　“哥。”
　　只此一字，我便知晓了结果。十年前已经被她拒绝了，现在仍然如此。我摇了摇头，笑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以后再也不提了。”我知道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病而拒绝我，这只能说明，她依旧不喜欢我。
　　小曦的记性越来越差，她常常手上拿着东西不知道要干嘛。有一次她手上拿着一本原版的《傲慢与偏见》打开一看，居然发现自己没几个单词认识。她急忙拿字典来翻，可刚一合上，她又忘了那个单词的意思了。她一个人蜷缩在那里哭，我并没有过去安慰她，一是小曦有自尊心，她既然一个人在书房里哭，就是不想让我看到；二来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再说，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过一会儿，她就忘记自己为什么哭了。
　　我担心她会在我去上班的时候跑出而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在门口贴了一张纸：林晨不在家，陈曦不可以出门，不然林晨会生气。
　　然后我却忽略了，她开始连我也不认得了。虽然家里到处都是可以看见我的照片。

　　警局挂电话来的时候秘书正在交待我关于下个月的出差情况。电话那头的民警让我快点赶到派出所去领回小曦。
　　“林先生，实在不好意思。”小曦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一个民警给我倒了一杯水，“因为这位小姐实在无法说出自身的相关信息，所以我们的一位女警冒昧地搜了这位小姐的口袋，发现只有一只手机，而且里面只有‘林晨’的电话，所以我们便让您过来了。”
　　“没事。”我摆摆手，说：“谢谢警官了，我现在可以带她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他点点头，：“希望您家人下次照顾好她，再这样可以不好。”
　　“谢谢您的提醒。”

　　时间真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小曦大大小小的状况层出不穷，我不得不延长在家的时间。有时候，我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就这样照顾她一辈子？从28岁开始同一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人。或者她前一天是爱你的，然而第二天又忘了的人生活在一起？这是一种求而不得的爱情，我又不是一个圣人，也从来不向往柏拉图式的精神之恋，所以我有时也会想放弃。可是那样，我应该会后悔吧！
　　我不想给家里找个保姆，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来对待一个像小曦这样的病人的。
　　“哥，如果从明天开始我不记得你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相信有那种永不放手的感情的。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吧！”
　　“好。”我点头答应。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坚持多久，但小曦要的不是我的承诺，而是我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