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十世轮回》红尘 冥

28、我的弟弟妹妹

　　五年后的冬天格外寒冷，这一年的冬天连毛皮丰厚的新狼王，娜娜的儿子都无法抵御寒冷，这时候她准备的兽皮就发挥了作用，大家挤在一起再加上常年积累下的兽皮，很是保暖。
　　她在最寒冷的一日前往破庙，因为这是她的生辰之日。

　　破庙中有一尊布满尘埃的佛像，比起十年前，这里更显破旧，她记得十年前屋顶还能遮挡风雪的屋顶现在有几处都破着洞。
　　铜像表情充满了怜悯。
　　这天她穿了自己缝制的新衣，她的身材如今也是极好的，这身并不算好看的简洁长裙在她身上并不好看，但胜在崭新，她眯着眼睛，在满地尘埃中对着佛像慢慢跪下。

　　漫天飞雪。
　　一队旅人正冒着刺骨寒冷在路上行走，白茫茫的天空一眼看去似乎要让人在其中彻底迷失，此时已是半晚，这条路一向荒无人烟，而且不时有野兽出没，冬天野兽多出没极少，但这条路被野兽袭击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们的车队极其豪华，用狐皮制成的车帘可以阻挡风雪，车厢内燃了暖炉，地面用厚厚的毛皮铺设，此时车厢中却是一对极为出色的少年男女。

　　车外是二十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少女肤色极好，眉目楚楚，她握着手中的暖炉，脖颈上围着厚厚的暖暖的狐尾，身上的纱衣出自南宛织绣名家之手，比起同样的冬衣薄上些许却能保暖，但少女还是感觉冷。
　　她叹了一口气，轻声抱怨：“哥，这次随你去南宛可是去错了，这么冷的天气，以前家里都有地热的，哎，以后再也不好奇了，一点都不好玩。”
　　少年侧头，手指温柔的落在少女毛茸茸的脑袋上，宠溺的看着单纯可爱的妹妹：“那以后就不去罢，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改天去西子海，你会喜欢那里的。”

　　靠在暖暖的车厢内壁上，少女的视线却时不时的看向车厢外，目光有点担忧。
　　“好了，别担心，”少年安慰，“那人一向性情古怪，你就是劝他他也不会进来的。”
　　少女跌回车厢中，为自己斟了一杯梨花酒，这是去年春天酿的，如今酒香诱人，她美美的喝了一杯，问：“还有多久才能到望京？”
　　一身便衣的少年微微一笑，端的是唇红齿白，有说不出的风流俊雅：“最迟半个月，近来天冷，你就乖乖呆在车厢里吧，过几天说不定转晴了，我们一起去看道诚寺的桃花。”
　　眯着眼睛的少女突然冒出一句话：“前面不远处有人，哥，我听到有人在说话。”

　　少年的手指扣在了身侧的佩剑上，他们曾在前往南宛的路上接过一次刺杀，他的胞妹其他方面虽迟钝，但听力却是比大多数武林高手要灵敏，上一次他就是因为妹妹的提醒才及时防住了那场刺杀。
　　少女脸色并不焦急，她摇摇头：“别担心，我听到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人烟稀少，竟然会有女人的声音，他拉开帘子举目瞭望，白雪中他们去南宛时路过居住的破庙如此清晰，他的目光一凝：“她在说什么？”
　　“是……”少女凝神，“很忧伤的话。”

　　庙宇内，女子对着佛像，双膝跪倒，在过去，她从来没有信过佛祖，在她看来，人死如灯灭，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祈祷和怀念的，死了也就死了，但如今的她，从某一个角度来说，已经实现了永生。
　　还有一年，她就要回地狱了。
　　地狱中永远都没有阳光，没有爱，对她这样的迷失者，有的永远都只是永无止境的孤寂和搏杀，没有被忘川里的怨灵拉进河中已算是她的运气。

　　“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辰。”她抬眼，望着冰冷的佛像。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在这样的夜晚，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仔细想着。
　　慢慢叩拜下去，她的声音沙哑艰涩：“佛祖，我一向是，不相信你的，可是这一刻，我很想问，为什么，我会这样，颠沛流离，如果真的是苍天有眼，就请你睁开，眼睛，给我一个答复，可好？”
　　她起身，再次叩拜，地面冰冷，她却没什么感觉。
　　她的听力告诉她门外有人，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避开她所害怕的人，而是将长到膝弯的长发慢慢拉下几缕，遮住了自己的脸颊，从外面那些人的呼吸频率和步伐声音中她听出有几人是那些她儿时见到会轻功内力的高手，如果现在离开未免会引起怀疑，她并不想和人类发生冲突。
　　而且这破庙借住的人也不算少，每隔几天总会有那么一波，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据说有官员愿意自掏腰包，在过了这冬天后将这破庙修缮成一处驿站，以供官员出行时不时之需。

　　破庙的门被打开的时候，她似乎被惊到，瑟缩成一团靠在墙角，惊恐的瞪着来人。
　　两名侍卫走进来，一眼看到缩在角落的女子，眉头皱起，不悦的问：“你是什么人？”
　　她的手缩在袖子中，战战兢兢的站起身，似乎极为恐惧：“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冷了，住一下，我，我马上离开。”
　　说着话，她挪动脚步，朝着门外走去，这次遇到的人不简单，她不想有什么接触。

　　“你在这里休息罢，别怕。”一名少女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抬眼，对上了一名双眸灿若星辰的美丽少女，她低着头，喃喃：“多谢，这位姑娘。”
　　侍卫守住大门，其他聚成一团，破庙中的腐朽梁木被拆下来搭成火堆，侍卫以极快的速度将周围打扫干净，在篝火燃起的那一刻，少女招呼她：“过来吧，你那里很冷的。”
　　她的神色有了瞬间的软化，小心的挪动脚步，她走到少女身侧，坐下，然后将自己挪远，似乎怕自己身上的灰尘弄脏少女的衣服。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只有她垂着头，火光中女子的表情模糊，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他们的腰际的玉佩上，似乎有什么自记忆中汇出，她的神色微妙，最终归于一片平静。
　　她和这两个人生活在镜子的两面，作为一个镜中人，镜子对面的世界再怎么美好，也不属于她，镜子对面的世界，看一下，羡慕一下就可以了，不用自己亲自去体会其中的美好，那些，不是她的。

　　对面的美丽少女见女子瑟缩落魄的样子，心中顿起怜意，她说：“你别怕。”说罢，她示意侍卫将火焰上的烤肉撕开，分了她一份。
　　如今的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屑于怜悯，这样的自己与很久以前的一世养尊处优、举止优雅的大小姐模样已经全然相反，天色渐晚，篝火的光芒在她模糊的脸颊上异样的清晰。
　　她的思绪在十几年飘荡，被鲜血模糊的视线中，俊美男子背上背着幼小的婴儿，左手抱着那名占据了表姐身体的孤魂野鬼，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危机四伏的森林中，十五年了，当初只有三岁的孩子已经慢慢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人。

　　少年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从这名她从未放在心上的女子身上掠过，然后慢慢凝固，少女的衣服看起来很新，那衣服质地上好，上面甚至还有蟒龙图文的一角，但做工极为粗糙，针线缝合处针脚不均，她的眼瞳很黑，带着一点莹莹的绿色，长发散乱的的遮在脸颊两侧，发丝用破布束成一束，她的脚上穿的是草鞋，脚踝上还有冻疮。

　　她静静吃着少女递上的食物，手指却捂着衣袖，不曾露出半分。
　　没有任何内力，脚步虚浮，但不知为何，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却见女子盯着他的腰侧，吐出一个字：“萧。”
　　她轻声说，声音却是沙哑干涩的，她的眼底有一种纯粹的渴求，她重复一遍：“很漂亮，给我，可以么，我可以拿东西换。”
　　少年莞尔，解下身侧的洞箫，温和一笑：“我很奇怪，不知这位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
　　她点点头。
　　少年神色渐渐冷下来，他不笑的时候有一种来自身居高位的阶层特有的威慑，她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他手中的洞箫上，他慢慢说：“你身上这些绸缎是哪里来的？”

　　“……”

　　沉默，她目不转睛的望着那支洞箫，实话实说，她认为她要杀了这些人有一定的难度，但逃走却没有任何问题，她沙哑这嗓子说：“抢的。”
　　少年将洞箫递过去，她用衣袖捂着手接下，脸上现出满足的微笑，她并不是很美，轮廓虽透出一种妖媚的美感，但皮肤偏黑，四肢修长有力，并不像一般弱不经风的女子，她笑的时候给少女一种难以言语的酸涩，似乎在为这女子悲伤难过。
　　女子接着说：“一个男人，他杀了，我亲人，我杀了他，从他身上得到。”
　　少年手指一颤，她想起了觊觎皇位已久，最终却莫名其妙丧生在野兽口中的四皇叔，他问：“那男人长什么样，你可还记得？”

　　“脸上有一条疤，下手狠毒，我带走了他身上一些，好看的东西。”女子平静的说。
　　她盯着少年白玉般漂亮的手，她记得她的前几世曾经有过这么漂亮如玉的双手。
　　箫冰凉的触感自手掌上传来，她袖子下的手来回摩擦着箫身，清亮的双眸微微眯起，她说：“其中有一只金色的、像老虎一样的东西，很漂亮。”

　　她想着，这些东西，就算是报答了那份生育之恩和那逃亡三年里的养育之恩，报答完了，她这一世就谁都不欠了，还有一年的时光，她考虑要不要云游天下，去看看更美丽的世界，毕竟在之后就是漫长的地狱时光，她并不喜欢那种等待裂缝穿行的感觉。
　　就算是习惯了，也不代表不厌恶，也不会喜欢那种漫长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