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慕夕消》林未末

71、顾思服番外三——何其幸运

　　在见到今夕，已经好几个月的兰花节了。
　　早就回到了自己的将军府，却没有去找她，虽然不能看见她的日子，天天如年。
　　可如今的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她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顾思服！”日子灰溜溜的过，却被一句话点亮了整个世界的灯光。
　　“今夕——？”心心念念却不能说出口的名字从心里流出，那一刻，整个世界，忽然明亮的晃眼。
　　这个兰花节，原来如此芬芳。
　　一路上心里从未停止过微笑。今夕把我拉进一家小铺，将一个银色面具戴到了我的脸上。
　　她为我正了正面具，高兴的点点头，笑容比烟火更绚烂，“这样好多啦！”
　　这么多天，我第一天感觉到心跳动的声音，“这个面具，是送给我的么？”
　　“当然了。”
　　我笑得像小孩子一样开心。
　　没有想到，那个叫李方词的女子，竟然会拿着粉色的莲瓣兰站在我的面前。
　　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可是我的心，早就没有了一丝多余的空隙。
　　在听说萧沐在二皇子婚礼晕倒时，我才知道今夕有多么的在乎萧沐。她那样急切的回府，甚至忘了同我打招呼；她与萧沐之间旁若无人的说笑，甚至没感觉到与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我。原来心也可以那样痛，疼得几乎像要立刻死去。
　　谁会想到万人钦羡的安定大将军竟会喜欢自己兄弟的妻子，喜欢到如此不可救药。
　　我下定决心，将这份感情埋在心里吧，就让它，伴着我终老。
　　李丞相以我右手受伤的名义夺了我的兵权，虽然有些怅然，可六年来与边关将士的生死与共不是靠一个兵符就能替换的，我也并不是太担心。只是萧沐却显得有些担忧，直到有一天，他让我去水木山庄，因为他将有了身孕的今夕放在保护在那里。
　　虽然不觉得朝廷之中有如何危险，我还是去了水木山庄，因为我想看见她，真的只是，想看看而已。
　　那是我生命里的第二段亮色。我与今夕一起去荷塘，为荷塘的美不胜收而赞叹；我送她笛子，教她《西洲曲》，一遍一遍吹奏心里的相思；和她一同下棋，才发现她棋品超差的，幸好人够笨，还是没能赢我。
　　还有，她知道我右手的事，竟然会为我伤心难过，其实她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用一只右手换你的安然无昂，换你为我担心伤心，真的是太值得了。
　　可是，那时，我也才发现，今夕她生了一种怪病。竟然会莫名其妙的咳血晕倒。第一次看见她晕倒吓的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就算是在战场上，猝不及防的遇见敌人迎面一刀，也不曾那样紧张过。可是她醒来后却轻松极了，仿佛那场病只是我的幻觉。她轻描淡写的话让我放下了一颗心，加上她费尽心思的瞒着，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病情复发。
　　又一次看到她在我面前的咳血的时候我觉得我差点也晕过去了。可是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叫来大夫细细诊断，在床前不眠不休地照顾了她两天两夜。当她一睡醒便问起萧沐而一点不顾自己的身体时，我真的觉得我疯了，因为我竟然说， “萧沐是谁？你现在还关心他？你看看你自己，你——”
　　下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在说什么，我真是疯了，“萧沐是谁，我竟然会忘了萧沐是谁，我真是糊涂了，我真是糊涂了”我迈着踉跄的脚步逃离了今夕的卧室，萧沐是谁，萧沐是你的兄弟，萧沐是南国的太子，萧沐是她的丈夫啊！
　　倒是你，顾思服，你又是谁？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今夕的身体极度虚弱。今夕的孩子没了。萧沐回来了。今夕走了。
　　一个星期之后，今夕终于愿意见我了。
　　虽然她穿着道服，虽然她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虽然她都不想看我一眼。
　　“你真的打算在这青灯古寺里度过一生了？”
　　“是。”
　　“你既已下定决心，那么，我就陪你，在这里度过一生罢。”
　　今夕转过头看向我，像看一个陌生人一般，但我不在乎，你只要知道，你的身边有人陪你就好。
　　三年的时间如白驹过隙，当日那样绝望的今夕终于渐渐有了笑意。这样的一辈子，似乎也很好，我笑着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今夕完完全全变成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这就是我，曾征战四方的安定侯，现今一辈子最大的目标。
　　可是有些事，总不会按你预想的发展。
　　萧沐找到了我。曾经那样骄傲的太子，如今我以为是最意气风发的王，求我帮他，求，能见今夕一面。
　　我不能拒绝。我为他在今夕面前说话，我将今夕带到了水木山庄，我等在门口，想，如果今夕原谅他了，如果今夕今晚留在水木山庄，那，顾思服，你该怎么办呢？
　　那就等一晚上吧，那就等一辈子吧，我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今夕出来了，她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因为她那样不管不顾的喝酒。
　　然后，吻了我。
　　我看着今夕微醉眼瞳里的自己，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上天啊，你现在一定如同今夕一样喝醉了。她如花一般的唇瓣贴在我的嘴唇上，她赛雪的肌肤蹭着我的脸颊，她清澈的能映出人心的眼眸里只剩下我，愣愣的，仿佛听见全世界花开声音的我。
　　我想，如果我现在伸手，一定能触到云端。因为现在，我应该身在天间。
　　我愿用我生命的十年，去换取这灵魂贴近的一秒。

　　可是第二天，上天的酒就醒了。萧沐找到了我，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竟然要用最决绝的方式，让自己重新回到今夕的眼睛里。
　　“你疯了吗？你这样今夕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你的！”我朝他吼道。
　　“我知道”，萧沐似乎已经撑到了极致，“可是如果今夕再这样不理我，我会死掉。”
　　我终究是无法拒绝，不仅是因为萧沐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更因为，我了解这种苦楚，这种痛苦，曾经得到今夕毫无保留喜欢的萧沐，绝对无法承受。
　　这种痛苦，我一个人尝过，就够了。
　　更何况，我最喜欢的今夕，是喜欢萧沐的啊。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今夕与他的大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她的大师兄死了，她一定会难过伤心的。可是，如果他的大师兄不死，我又该怎么去面对将希望放在我身上的萧沐。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我死。
　　可是，我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要是我没有遇见今夕，萧沐要我死，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甚至为一个陌生人，我都可以再不伤害家人的情况下为了他而死去。但是在我尝到了这么多幸福之后，我真的舍不得。放不下。
　　舍不得那个人，放不下那份爱恋。
　　命运的命盘却总是呼啸而来，舍不得，放不下，也敌不过一个注定。
　　那天，我将那杯毒酒一饮而尽，“这第一杯，顾思服想为你而喝，今夕。”
　　如果一定要选，我的死能让你的难过少一分，那么即使有多眷念，我死。

　　从小他们都说，顾公子，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人人想要得到的，上天都赐予了你。
　　我以前一直不懂，也渐渐的，懒得去懂了。
　　直到遇见了今夕。
　　我想，这一辈子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在千军万马面前，在她的丈夫面前，不管不顾地追一个女子。
　　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是她哭着说，如果我先遇见的你就好了。
　　到了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抬起手，看着她为我留下的眼泪，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都没有错，我真的是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我告诉自己，也许你的眼里终于能看见我了。
　　我真的是那么不想死，我还想看着你快乐，我还想看着你幸福，我还想不过，我知道人是不可以这么贪心的，只是，上天呵，你能不能满足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愿望呢？
　　可不可以，在我死后，将赐予我的所有的幸运，给这个我唯一爱过的女孩呢？
　　那么，
　　顾思服，
　　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说

　　这个是小顾的番外，请笑纳啊请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