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Lawliet》Tingi

6、番外·My Fair Lady上

　　00.

　　梅罗四岁，初遇my fair lady

　　01.

　　梅罗没有三岁前的记忆。

　　他不知道自己从那里来，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他跑去问黑发的大男孩。他不认识男孩，但是孤儿院上上下下都尊敬他，陌生人遇到难题都拜托他，於是他也试试看。他希望那个高大得难望其项脊的男孩会低头看他一眼，或者揉揉他的发，笑著耐心解答他的疑难。

　　世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这个道理，三岁的梅罗仍然不懂，否则他不会主动掐住男孩的衣袖。
　　男孩有双呆滞的眼睛，底下一圈浓浓的黑，白衬衣泛著黄，牛仔裤也披了边。小小的梅罗向往他。但是这个被向往的他，措词却极尽冷酷。
　　「不自行解决疑问的人，没资格留在华密之家。」

　　男孩没有看他一眼。
　　男孩继续双手插兜往前走，行路的姿势像老头子。

　　梅罗感到酸酸的感觉往鼻腔涌，嘴梢不受控制往下拽，视线变得很模糊。可是他忍著。他不要在别人面前哭鼻子。小小的梅罗是男子汉，他才不哭！

　　男孩越走越远。
　　男孩叫L，是世界顶尖侦探，智商无人能比。

　　「混蛋！你算那根葱，我总有一天超越你！」

　　梅罗拔足逃走，一连几天泡在图书馆，身边堆著比他还要高的书籍，终於弄清楚自己从何而来，也弄清楚他的生命中，应该有两个疼爱他关心他呵护他，假日和他手牵手一起去游乐场，帮他擦拭嘴边食物残渣的人，名字叫爸爸妈妈。

　　书本形容，每个人也有的，爸爸和妈妈。

　　於是好不容易明白生命奥秘的梅罗又多了一条大惑不解的问题。他攀著华密之家大闸的铁枝花默默地猜想，他的爸爸妈妈在那里。

　　02.

　　梅罗四岁，聪明的他已经学懂“遗弃”是甚麽意思。
　　——就是被当作垃圾般丢弃。

　　人生第一场干架便光荣取胜，当然啦，小小的梅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字典岂容得下失败这个不光彩的字汇？别人敲他的头，他便咬断人家的手指骨。

　　将他关进教堂反省的渡留下意味深长的教训，凭武力取胜的人，永远不能超越L。

　　梅罗已拿起石头准备扔他。啧，死老头子，逃得挺快的。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你喜欢关多久就关多久，反正我不怕黑。

　　可是，一时失策忘了多穿件衣服的梅罗，冷到瑟缩一角，呵气成雾。

　　你们都讨厌我。

　　咬著嘴唇，手背胡乱擦拭湿漉漉的脸庞，因为口渴，所以汗水就舔掉算了。

　　其实做坏事的不止他一个。为甚麽渡只惩罚他？真是不公平。算了，想也知道，因为渡不喜欢他，大家讨厌他，连他的父母也讨厌他，所以才会遗弃他，让他变成没人要没人疼的小孤儿。

　　他没做坏事，他只是在绘画课上画了爸妈的样子，旁边的小孩便大笑起来，哎啊哎啊快来看梅罗画甚麽？爸爸妈妈哦！谁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讨厌他不要他呢！
　　不要了不要了，梅罗你是孤儿，被遗弃了！
　　没人要你的。

　　他埋首膝盖，忍不住呜呜声抽泣起来。两只小手紧紧拧著衣服，胸膛下的器官跳一下痛一下，明明没有流血，为甚麽会痛呢？

　　哭著哭著，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声，立刻抹走泪水，抬头看见一颗小小的火光，照耀少女的容颜如天使纯洁美丽。

　　他往後退，目露凶光，四岁的梅罗是懂得保护自己的好孩子，他们都讨厌他，他们都欺负他，他们都来嘲笑爸爸妈妈不要他。

　　少女的臂膀挂著一件厚大衣，另外拿著好吃的三明治。
　　少女说，梅罗，你是梅罗吗？那声音如水温柔，像妈妈的语调，於是梅罗警惕著点头了。

　　然後少女蹲下来为他披上衣服，握住他冷冰冰的小手小脸，摸到他的泪痕，问他是不是怕黑怕到哭了，别怕，我留下来陪你，有了烛光，夜晚就不可怕了。

　　开玩笑！男子汉梅罗怎麽会怕黑！他挥舞著手脚，闹著要推开她，谁怕黑啊！我是想到出去後如何报复欺负我的王八蛋，开心得哭了！

　　……「他们怎样欺负你了？」
　　少女怜爱地轻摸梅罗的发端，她是第一个愿意耐心聆听他的委屈的人，那掌温和语气一层层瓦解掉梅罗的心防。「他们说，因为爸爸妈妈讨厌我，所以才把我丢在孤儿院。」

　　少女噤声，柔和的双眸逼出比烛火更明亮的光芒。她凝望梅罗倔强的脸容，眼神闪过几百种情绪，从怜悯到疼痛到气愤到爱惜，总有一项是真实的。她把三明治递过去，空了一晚肚子著实饿了，梅罗接过，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并悄悄瞄了少女一眼，她眉头深锁，对梅罗说：「不是这样的。」

　　少女伸手擦去梅罗嘴边的面包屑，这体贴窝心的行为让梅罗的脑袋呈现空白状态，这该是父母对孩子专有的动作。「梅罗的爸爸妈妈是很爱你的，把你留在这里，一定有逼不得已的难言之隐，内心也经过很矛盾的挣扎，认为你在这里生活比较好，所以才忍痛作出决定。」她脱下外衣，披在梅罗身上当被子，让他躺在她的腿上，说：「乖孩子，你累了吧，快睡吧，睡醒一切都会好起来。」

　　对於四岁的小孤儿来说，少女温柔的嗓子如人鱼的歌声，是一种无法抗拒蛊惑。他靠在她的身上，嗅著她淡淡的香气，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少女牵著他的手一起闯进渡的办公室，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钜细无遗地坦言相告。虽然打人是梅罗不对，但出言不逊的孩子同样有错。

　　少女维护他的背影如此强悍，脸上的线条如此坚毅，像教堂的天使，栏栅外慈祥的妈妈。

　　一刹间，梅罗喜欢上她了。

　　坏孩子得到惩罚，他们也被关进教堂一晚，好好品嚐又饿又冷的悲惨滋味。渡跟他说，从今天开始，绘琍纱是你的保姆，你要好好听话。

　　绘琍纱？

　　他回头，少女弯下腰，顶著烂漫的阳光，她的微笑像春天的微风和暖明朗。她吻了吻他的额发，那是梅罗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亲吻。

　　「多多指教，梅罗。」

　　梅罗摸著发烫的额头，少女伸出手去，将他的小掌攫得牢牢的。
　　他垂下头，以此掩饰嘴角盪漾的笑容。

　　……绘琍纱！

　　03.

　　因为立誓超越L，年纪小小的梅罗发奋图强，早上上课，下午测验，晚上挑灯夜读，只为争一口气。梅罗是有大志的好孩子，他要得第一，他要压倒L。

　　举起满分测验卷，梅罗走路昂首阔步，穿过长长的走廊，同龄的孩子惧怕他的霸气，不敢接近他，可是绘琍纱在尽头等著，接过他的卷子，揉揉他的头发，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甜甜的笑，梅罗是了不起的孩子，我很为你骄傲。

　　这时候的梅罗是乖巧黏人的可爱小孩，伸起小手要拖拖。

　　一起上街，他看见同龄的小朋友兴高采烈地吃著巧克力，那甜香随风飘散，梅罗吮著手指，绘琍纱回头，迎上他渴望的视线。

　　没错他是早熟机灵，但小孩子就是喜欢甜食啊。

　　见过L形形式式各种各样的甜品阵，为了骨气拒绝递到嘴边的芒果布甸，其实偷偷咽下好大一口唾沬。

　　梅罗是懂事的孩子，纵使嘴馋，明白到孤儿院的零钱不多，不能胡乱花费，所以拉著绘琍纱急急走出零食店，果断地拒绝了巧克力的引诱。

　　然而那张开心的脸孔，浓郁的香甜，他无时无刻，不曾或忘。

　　绘琍纱疼爱梅罗，不愿意他意气风发的小脸因为得不到应有的快乐而凿上失望。於是第二天上课时，梅罗在书包摸到一排包装漂亮的零食，旁边的小孩纷纷发出羡慕的惊呼，罗渣扶扶眼镜，用力在黑板上敲几敲，他们又悻悻然继续听课，只有梅罗对著巧克力，久久不能回神。

　　这排巧克力味道的香甜，他没有在别的牌子品嚐过。梅罗爱惜地舔著得来不易的零食，坐在秋千上，两只小脚晃啊晃的，耐心等候绘琍纱来亲他的额头，夸赞他最聪明最用功，因为今天测验又得到满分了。

　　04.

　　五岁，观察力强的梅罗察觉几道不寻常的目光聚焦在绘琍纱身上。

　　一个是英俊潇洒的华尔密，他的志愿是当演员，要站在闪烁生辉的娓光灯下，受万人景仰。

　　一个是造型颓废的L，顶著万年黑眼圈，一副长期睡不饱的欠揍模样，但是投向绘琍纱的眼光热烈深邃，一有空便在她身边转。

　　十五岁是容易动情的年纪，内敛的绘琍纱，从来没透露对谁有意思。

　　她只是偷偷给嚐甜的L准备丰富的甜品，跟华尔密谈天笑得灿烂开心，见到L远远走来便快快逃开，在没有人的地方，捧著跳到发痛的心脏，俏脸一阵热，手脚一阵凉。

　　流言如水，有人的地方便淙淙流过。吃饱太撑的小女生最喜欢谈论华尔密和绘琍纱的绯闻。以前用看珍禽异兽的视线瞪他的女孩子忍不住来讨好他，呐呐，梅罗，你和绘琍纱姐姐最要好，知不知道一点内幕消息？例如他们约会的地方？

　　豪迈地在L贡献的巧克力咬下齿印，故意打个呵欠，催促对著棋盘嗯嗯哼哼很久依然下不到一步的绘琍纱珍惜时间。看看纪录纸，再胜一局就是26胜0败了。
　　这局他也必胜无疑。

　　正当踌躇不已的绘琍纱视最糟糕的一著为险中求胜的机会，胜利在望的梅罗坏心眼地嘿嘿笑的时候，那苍白的手从伊人背後伸出来抓住她的棋子，说：「将军。」

　　一步扭转形势。梅罗惊觉男孩的身影依然如此高大，他们的距离没有拉近半分。

　　男孩低头望向桃腮带晕的少女。
　　男孩代替少女陪梅罗对奕，一边轻松地获胜，一边和少女閒聊。

　　幼稚和不服输体验在多方面，崇拜和爱慕也实践於各个范畴。

　　多年後听男孩说起，当天跟少女在温煦微风中渡过的下午是一生一世也忘怀不了的美好风景。年幼的梅罗收拾好棋盘，看著少女目送男孩远去的眼光，写尽魂不守舍。

　　05.

　　梅罗开始觉得事情走势不对劲。

　　自从协助L把到绘琍纱，她发愣消失的时间变多了。举个例子，以前绘琍纱晚晚抱著他睡觉，天亮她的双臂依然缠著他的细小身躯，梅罗发言她总是第一个给回应，他的想法她也常常立刻发现。

　　但是现在……

　　L在孤儿院的话，他夜半醒来会发现床空空的，这个时候偷偷在L的窗户看进去，定能看见L绻缩著睡在绘琍纱的腿上。(梅罗御用位置)

　　L到外地出差的话，事情更加严重。曾几何时称得上眉精眼灵的绘琍纱，最喜欢跟小孩子打打网球下下棋。打从L那该死的熊猫眼在她身上施展魔咒，她热爱的活动变成望天打挂。有次梅罗跟她投诉门不好踹马托的头不好敲功课容易得太无聊，洋洋洒洒喷了十分钟口水花，才发现绘琍纱托著玉颚一脸呆滞，在她眼前挥挥手，她如梦初醒地挤出相当尴尬的微笑：「啊，梅罗，下课了吗？」

　　……放学时间4:00pm，望钟，现在报时，5:17pm。

　　L这可怕的变种僵尸，连绘琍纱的魂都吸走了！

　　有一天，L难得出差完了回来，嚷著要给绘琍纱庆祝生日。但绘琍纱是个甚至不知姓氏的孤儿，怎麽知道生日呢？结论就是，她加入华密之家那天当生日了。

　　只要是L想的点子，温柔乖巧的绘琍纱从没有说不好的。何况这个日子够特别，连吐槽成习惯的梅罗也找不到挑惕的地方。

　　绘琍纱人缘不错，收到的生日礼物必须分两次才搬完。A小姐的礼物是“解剖白雪公主的内心世界”(被L丢进炉灶为他的蒸碗糕加火)，华尔密的礼物是天鹅绒的郁绿色晚礼服(後来成为L的抹脚布)，顺道邀请佳人以女主人身份出席下周影迷会被拒。

　　心灵饱受创伤的华尔密质问两手空空的L，你你你这没礼貌的家伙该不会没带礼物来吧！

　　「谁说我没有礼物。看！鸭子在天上飞！」

　　聪明的梅罗成为场内唯一没被骗倒的优秀人材。他吃著巧克力，抬眼望到L趁别人的注意力投向不存在的鸭子时偷偷亲了绘琍纱一下。

　　掩著红得像苹果的脸颊。L心想，让他现在咬一口的话，他愿意倒地不起.

　　发现被骗的人们大声嘘L。华尔密没有放过盘问L，L两手一摊，说我已经送了。

　　「送了？甚麽时候？」

　　「你看不到的时候。」

　　「……你骗人！」

　　「不信问绘琍纱。」

　　接到华尔密疑惑的目光，另一方面，L平静的视线像细小的火炎烫热被亲过的肌肤。想到他做怪的一面，绘琍纱泛起的笑意从嘴梢漫延到眼隅，那开心快乐的模样，梅罗看在眼里，真像童话故事最後一页，白雪公主和王子走向代表幸福到永远的宫殿时绽放的妩媚与无憾。

　　「……嗯。」
　　绘琍纱点了点头，最得意的莫过於L。

　　因为L难得回来，所以晚上绘琍纱安顿梅罗睡著後，照常敲L的房门。他蹲在电脑萤幕前，吃著绘琍纱准备的蜜瓜布甸，说：「梅罗这人细鬼大的家伙看来很仇视我。」

　　「怎麽说？」

　　指指萤幕旁边的小盒子，是梅罗送来的生日礼物。L已经代为拆开了。
　　绘琍纱提起来一看，不由得咯咯声笑了出来。

　　限量版巧克力加上字迹潦草的祝贺字条，绘琍纱离开华密之家前，字条一直藏在抽屉里。

　　To MY fair lady
　　Happy birthday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