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永夜孤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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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尽头，白衣公子倚着栏杆，向远方望去，他看着漆黑的夜，眼神中流露出异样的神情。
在空旷的山庄内，依稀可以听闻歌声。远处，还有点点烛火。
那是，众人在为凌辰唱挽歌吧——薛临一念及此，微微叹息，抬手抚了抚额头，感觉内心的悲欢犹如潮水般涌向心头，让他无法自拔。
半响，薛临突然站直了身子，拂袖而去。
“对不起，凌辰。我连你最后的请求都无法满足，希望你不要怪我。”
薛临摇了摇头，轻声喃语。
今日傍晚之时，他将石兰山庄的事处理完毕后，便准备启程回阁。同时，也邀请蓝夏同他一同回去，毕竟他答应了凌辰的请求。
“蓝夏，如今你无所依靠，倒不如随我回去，我会好好待你的。”他果断地说道，并瞥了一眼墨瑶。墨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也上前劝说，希望蓝夏跟他们回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蓝夏竟然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蓝夏看着薛临的那张姣好如玉的面容，淡淡道：“我想在石兰山庄里住着。虽然他去了，可是山庄里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有人来领导，我会替他守护山庄的。”
“蓝夏！”薛临震了震，随即不语。
蓝夏微微笑起来：“你真的不必管我了。”
“你真不愿随我回去？”薛临盯着蓝夏，眼神变化莫测。
“是的，我心意已决。”蓝夏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的意思。薛临见到蓝夏坚定的神色心中不由苦笑：果然同多年前还是一样，那般决绝。看来，谁都没有变，这些年来，变的人，只有他自己罢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你了，那我走了。”见无法劝走蓝夏，薛临也并不勉强，准备告辞离去。
然而蓝夏却忽地上前几步拦住了，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你能不能在留一夜？算……算是为他送别。”他听后猛地一颤，回想起那双深碧色的眼瞳，心中便是一怔。
斯人已去。
良久，他点头答应了蓝夏的挽留。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去看凌辰，只是命墨瑶替他看望，而他自己，则一人呆在房里。
其实，他是害怕的，他不敢面对凌辰。
凌辰临终前的话彻底打碎了他心底的渴望。这么多年来，尽管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自己，可是知道自己心中始终无法忘记那个人。那个人，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他甚至还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与之相逢。
而如今，凌辰的话让他清醒过来，面对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是薛临，已不再是薛堇然。所以薛堇然若是复活，那么薛临也就要死。
薛临死并非什么难事，可是他若是一死，那么夜冥阁又该怎么办？墨瑶和阿倩又该怎么办？他不能为了自己，而毁了夜冥阁将近十万人！
所以，他不敢去面对凌辰。他害怕自己会突然失控，将多年来的心事与痛苦暴露出来。与其这样，他宁肯独自一人，不去面对。
墨瑶待蓝夏安然睡下后，才回到薛临这里。远远地，她便看见薛临房间的窗边有个白色的身影，心中着实不安。
这么晚了，阁主竟然还没有睡？
墨瑶快步走进了房间，没有说话，走到那个凭窗而立的人身后。轻轻低下头，唤了一声公子，便站在那里。
“她还好吧？”带着不屑的笑意，薛临温柔地抚着夜雪剑上那颗鲛人珠，问道。
“是。”沉默了许久，紫衣女子终于回答。怎么说，她突然觉得公子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答得这么慢？”白衣公子忽然莫名的有了怒气，霍然转身。
“……”墨瑶没有出声，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惶恐，公子今夜果然不对劲！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竟会令公子变成这样。
“那我问你。”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薛临的嘴角忽然扬起了浅浅的弧度，眼神随即变冷，“你也跟随了我那么久，有没有希望过我同凌辰一般长眠于地下？”
夜雪剑那冰冷的剑锋，轻轻搁在她的颈部。银白色的微弱光芒映出墨瑶细细的血管。
没有等墨瑶开口，薛临继续说着：“虽然我身为武林盟主，可世人对我的评价无非都是冷血无情的杀人者，那么你呢？”
“公子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缘由，墨瑶相信公子。”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杀气，墨瑶的脸有些苍白起来，却仍然微微笑着，“只是夜已深，公子应该披上白裘，担心着凉。”
薛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墨瑶感觉到杀气消失，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笑道：“公子这么厉害，做事从不出差错。墨瑶只有尊敬，绝无他意！”
“是么？”薛临怔怔道，脸色越来越苍白。
然而下一刻他回过神来，轻轻开口：“明日我们便启程了，你好像有事找我？”
他看出墨瑶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
墨瑶愣了愣，缓缓开口：“墨瑶不知公子与蓝夏姑娘的关系既然如此友好，却为何还一定要凌辰死？”
“凌辰……”薛临将夜雪剑放回袖中，但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说出的声音也是极为恍惚。
“公子？”墨瑶察觉到薛临的不适，连忙说道，“您是不是身子不适，我……”
“我没事！”薛临突然厉声打断了墨瑶的话，但墨瑶仍可看出他的情绪有些不稳。
薛临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抬头，看着墨瑶，静静说道：“墨瑶，若是一个女子成为我这般厉害的人物，你会怎么想？”
“女子？”墨瑶有些惊愕地愣在那里，看见薛临空茫的眼神，暗中叹气。
“若真是有女子同公子那般厉害，那便是人中之凤了，正好可以配上公子啊。”墨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黯淡，若不是她低着头，怕是薛临早已看出她的心事。
“配不配与我无关，我只是问若没有我，你又如何看待那个女子？”薛临扶着窗栏，微微叹了一口气。
墨瑶有些诧异薛临的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就算是人中之凤，又怎会抵得过人中之龙呢？“
然而听到墨瑶说完的那一刻，薛临难以压抑地吐了一口鲜血，随即倒在了墙上，虚弱的让人目不忍视。
“公子！“墨瑶大惊失色，瞬间扶住了薛临。
“我没事，不过是累了，休息变好。“薛临摆了摆手，墨瑶见状叹息不语，只是默默地将他扶回榻上。
薛临躺在榻上，看了一眼墨瑶，轻声道：“你去休息吧。“说完，他便轻轻闭上了双眼。
那个瞬间，墨瑶心中冲满了悲哀与无奈。
半盏茶后，薛临终于安静了。墨瑶替他覆上一层青色的被子，坐在榻边没有出声。
看着昏昏睡去的白衣公子——终于睡下了。此刻的薛临收敛了一贯的冷漠和杀气，显出从未有过的安然与宁静。然而，他睡去的模样却是如此孤独寂冷，仿佛一个被黑夜中困住的孤独者。
她理了理睡去的的人的额发。
在黑暗中无声地落下了泪！
次日，石兰山庄的山脚下，只是孤零零地站了三人。
蓝夏看着面容冷漠的薛临，心下有些苦涩，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就送你到这里。多保重。”然而她的笑容里满是痛苦的意味。
薛临点了点头，却是侧头对墨瑶吩咐道：“你去把马牵来，我们要出发了。”
墨瑶虽然惊讶于薛临一大早便已恢复如昔，丝毫没有昨夜吐血的虚弱。但她并不多言，只是转身向马棚走了过去。见墨瑶远去，薛临微微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摸出那个木盒，轻轻放在蓝夏的手中。
“这个还是还给你。”薛临不带任何感情地淡淡说着。
蓝夏看清手中的木盒，不由后退一步：“这个本来就是你的，应该你收下。”
“不。”薛临的声音一下变冷，有了兵铁交击的脆感，“这个是薛堇然送给蓝夏的，不是我薛临送的。”看着蓝夏讶异的神色，薛临的目光也开始有些茫然，“凌辰说的对，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甚至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蓝夏默然，随后笑了笑：“好，我替你收下，希望以后可以等薛堇然来取。”
薛临听后也是淡淡一笑，脸上却也有了异样的光彩。
墨瑶这时牵着马缓缓地走了过来，看见蓝夏手中的木盒，微微一震，没有说话。而薛临看了一眼墨瑶，翻身上马。在控好缰绳后，对蓝夏点头：“那我走了。”说着，他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而蓝夏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蓦地一动，站在薛临身边。她抬头看着马上的薛临，压低了声音：“凌辰其实不是你杀的吧，为什么要背上这个罪名？”
“你——”薛临目光如电，右手握着缰绳，微微有些颤抖。
蓝夏竟然看出凌辰并非是他杀死的！
蓝夏轻轻瞥了一眼墨瑶，幽幽一笑：“你不愿说就罢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还有墨瑶这人不错，不愧是你的弟子。“
“嗯，以后你自会明白。”薛临不知蓝夏突然提起墨瑶是什么原因，但似乎并不愿多说关于墨瑶的事。他并没有让蓝夏继续说下去，而蓝夏也领会到他的意思，站在那里笑而不语。
墨瑶坐在马上看着二人对话，有些不自在的看着薛临她不知为何二人会突然间谈起了她。
待她回过神来，薛临已经策马离去。她摇了摇头，对蓝夏告别。
“蓝夏姑娘请多保重，我们告辞了。”
蓝夏点头应道，同时挥手同墨瑶告别。墨瑶也缓缓调转马头，快速向薛临赶去。蓝夏看着白色的身影渐渐离去、消失，落寞地笑了笑，拂了拂肩上的长发，眼中有了寞然的意味。
出生在九月初七的这个人，从出生，就带着煞气。一开始，师父就看出了端倪。否则以师父那么疼爱大师兄的性子就算这个人是他们的仇人又怎会阻止二人在一起？
当这两个人相遇，结果就已经可以得知。
尽管两人两情相悦，却终究是敌不过命运的捉弄。
然而蓝夏知道，他们，几乎可以称得上人中龙凤。
这两人，果真是风华绝代。
当那日她看见这个人，便已是大吃一惊。九年未见了，连她都韶华易逝，可是当年那个少女尽管也早已变成了女人，却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风华。
若他不是辰星教的大弟子，而她也并未出生在九月初七，而师父那年也不曾阻止二人。也许，两人早就幸福的一起生活。
只可惜如今，一切都变了。那只是如果，不是现实。
现实中，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们再没有再会的机会。相见，便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一念及此，蓝夏的眼神复杂而空洞，仿佛苍老了十岁。黑发在风中飞舞，她轻轻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木盒，轻轻打开了它。九年前薛堇然送给她的丝巾依旧躺在木盒里，九年的光阴没有让丝巾有任何变化，只是人变了。
这个世间有许多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或许，就是一转身，一放手，一句话的瞬间。便使得这些事情有了不可逆转的改变。原本两个可以同路一直走到尽头的两个人就从此再无相见的机会——这个瞬间来的突然而残酷。
那一剑，让她至今都无法忘记。
记得薛堇然眼中的痛苦，也记得师兄眼中的绝望。
而在那一剑之后，两人就如同浮萍一般各奔东西。
一切都是注定，谁也无法逃脱。
拥有权力和武力的他们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永夜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