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陌上浮华逐风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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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逻的低级弟子在废药库烧死的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毕竟这是个动乱的时代。江湖恩怨，门派情仇，不过家常便饭；国家之间，暗潮涌动，关系敏感微妙。有人一逞匹夫之勇，狼子野心；有人顾及民族大义，众志成城。
即使是这卑微到了尘埃里的后山，渺小的生灵们也在为着各种目的奔波忙碌，焉有人去费劳什子功夫关注一个意外而死的小人物？
所以说啊，人命不值钱，死人最不值钱。歪在向阳的山坡上，阿紫眯着眼懒洋洋晒着万分宝贵的阳光，漫不经心地想。
更何况，这里是鬼气、邪气、不正之气大行其道，与地狱无异的星宿海呢。
“叮——叮——叮——”三声铃响。是刚入门的外门弟子习操的时间到了。
阿紫翻个身，神情终于有些专注起来。这个山坡上缓下陡，灌木丛生，而她所在的位置更是难以被觉察。她的视线轻轻扫过这畏缩在偏僻西域一角的门派里少见的较大区域的平坦场地，便把那些少年还有些生涩、并不整齐的动作尽收眼底。
这是最粗浅的一套动作，甚至不能算是功夫——本就是为有志学武的人正骨开筋所用。这些动作没什么威力，只是尽量将练习者身体素质调整到最优，不过某些资质极佳者机缘巧合间甚至能练出第一口内气来。
而当这些基本的动作熟练后，才会根据每个人的根骨秉性等特质授予不同的打底的外家功法；一些进展快的、会钻营的，可以提前拿到内家功法，蕴养内力。
待那普通的内家功法小乘后，入门弟子便可晋升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得授更高级些的内功，还可以去门派书阁挑选几路对胃口的外功修习。
外门弟子更进一步，便是掌门亲传的内门弟子，不仅有机会学习门派秘笈，还能偶尔得到掌门指点；他们能够插手门派产业、处理重要事务，位高权重，是其他弟子眼红的对象。
但看这些，这猫在穷山黑水里的星宿派还是有着大派之风的——这层层的等级规矩，与传承已久的名门无二。阿紫也不知道那一时兴起把她拖到这里来的星宿老仙是什么来头，只是直觉那里肯定不好惹：而日后所见所闻，逍遥派露出冰山一角，她方才始知幼时所察非假。
然而邪派终究是邪派，星宿一脉更是从根源便开始歪曲成长；上上下下阿谀逢迎、好勇斗狠，几乎没人潜心去实打实修习武功，反而见效快、杀伤强的偏门邪道大兴其风。
这样不好吗。阿紫心想。听说外面的人都戴着副面具，说话做事便好似蒙着层纱，无趣的紧；而她更喜欢赤裸裸地观察人间丑态，并感兴趣于人性的多变。
打拳的弟子零零散散地收功，她便一个鱼打挺翻起身，慢吞吞挪回阴森森的山洞。
自此以后，阿紫偷偷学习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靠着那些只言片语和惊鸿一瞥的累积，她能接触到的毒物药理已经接近饱和，要想再进一步，必须接受专人指导。不过她亦对现阶段的进展表示满足，至少如果再次流落街头，她便可清楚知晓哪些东西可以吃，哪些东西能简单治疗一些常见疾病，哪些东西可以用来防身，哪些东西能够用来阴人。
于是现已七岁的她，终决定偷学武功了。
经过一年的颠沛流离和苦活累活的磨练，阿紫早已不是被看护着的小千金。她自认为已经达到能够修习功夫的身体标准了——她虽然瘦，但皮肉紧实，全不似以往肉嘟嘟软绵绵的情状。
而之所以不更早就开始练习，一是习武年龄太幼会损元气，日后没有多大成就，二是要通过这半年里在伙房安定的生活以及粗通的药理为自己谋些福利，将身体状态归顺调养。
她活得小心翼翼，不容许自己有一步行差踏错。
因为一着不慎，往往会满盘皆输。
而输了以后会面对什么，她从来不会去想，也不敢去想。
其实所谓的偷学武功，也不过是暗自练习那些入门弟子所完成的那套动作。这动作太过浅显基础，以至于连个口诀也没有，不过是几个连贯的架式罢了。
心里默默回忆少年们的身形，把一些明显有冲突的动作去掉，再把一些显得突兀的东西捋顺，百十条身形便渐渐归一。
阿紫不知，这是内慧早智、天资绝顶的人无师自通的一项超凡本领。她的本能在她尚且懵懂的时候，无需推演便下意识地将此番动作化繁为简，找出最随和自然的一条路；她被赋予了一双独一无二的透视眼，能掠过皮肉腠理直观本源。
她管这叫做观心影。日后，赖此获益良多。
而现在她正将心神沉入意识里，稍带些惊奇地观望着在自己心田打拳的白色小人，只朦胧觉得那动作即快即慢、收放自如，比头两次给入门弟子演习示范的中年人打得还要优美。
她好像迷失了一般，把心头光影的动作看了一遍又一遍，全没感觉到只覆着层单薄衣衫的身体变得暖融融的。
普通人修习内功，几个月才有气感都不算稀奇；至于想单凭外功练出内力，其难度不啻于登天。阿紫竟仅靠观摩几个健体的动作，下意识修出第一口本命内气，简直令人瞠目。这种先天内力精纯而没有属性，不论阿紫以后练何种内功，都会与之水乳交融，甚至更上一层。
良久，她恍恍惚惚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挥动拳脚随着记忆里演练了千百遍的熟悉套路辗转腾挪，虽然依旧有些缓慢、有些软绵，可却奇异地进入到一种和谐的韵律中。
万法归源，这无名的几个架式毕竟汇聚了□□武林各家功法的精华——饶是阿紫再聪慧也不知，这套她偷学的动作乃是逍遥一脉给门人筑基培元所用——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不论她以后得遇何等强敌，都可自其拳脚中看出几分端倪。
这可和日后琅環书洞的王语嫣小姑娘不一样：一个是阅尽繁帙凭经验可窥出一二，一个是全赖身体感知带动本能。孰优孰劣，高下立断。
阿紫也知道这种吃吃喝喝打打拳的顺遂日子过不了多久，可是却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
“廖师兄练功要找一些小孩子，快走快走！知不知道这是对你们的提携，别的孩子还得不到这种教导呢。”远处有人大声吆喝。
一群明显为人狗腿子的低级弟子开始在门派上下大肆掳人，喊着亮堂体面的理由，做着嚣张下作的事。
阿紫被推搡着和那群惊惶失措的孩子挤在一起，目中掠过几道精芒，见有人注目过来，她不动声色垂目后退。
……手上却被自己掐出几道血痕——大意了！这些家伙不乏五感灵敏之徒。
可惜事发仓促，藏在柴堆后面的那包药材还没来得及放妥。
沉默地被赶往最深的那几层山洞，阿紫蹙了蹙眉。
这些孩子不是孤儿就是杂役们的家生子，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不见一个，明显那个廖师兄意图极凶。什么教导什么提携，全都是冠冕堂皇的谎话。
不过，到底练什么邪门功夫要用到童子童女？如果是损人利己采人精气的房中术……那他们明显也太幼了，元气也耗损得快，根本无利可图。
这般想来……也就是炼药了。
幸好，事情还没到最差的地步。
仔细听了那个内门弟子的训话，阿紫暗自舒了口气。
偷学药理有半年时间，阿紫当然知道道家一脉分支众多，其中有一脉便是修习炼丹术。而炼制最禁忌的长生丹药，不仅需要最昂贵的金属，最有年份的药材，还需要合阴阳爻数的，童男童女的血肉性命。
令她不安的是，星宿派行事邪性残忍百无禁忌，偏生隐隐又是走的道门的路子，那么这个廖师兄那他们祭了炉竟是件大有可能的事情。
她可不想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幸而听那人言语，似乎是有让他们以身试药的意图，或者更进一步，把他们炼成药人也未可知。不过，只要不是立死，阿紫相信自己总有办法脱出困境。
更何况……她目前停滞的药学医理，大概可以更进一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陌上浮华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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