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红豆》安得相思

11、【七月初衷】Part.1

　　在盛世繁华的梨花树开的正浓，纷纷摇曳下一池雪色，京都娇俏美人攘攘而行，掩着手帕媚笑着，似是打趣，又似是娇嗔一般。
　　车水马龙，飞瓦琉璃。姽婳女子唇红齿白，在舞台上捏着嗓音唱的千回百转的六爻小调。星眸如水似的璀璨，脸颊浮上浅浅梨涡，娇笑倩兮，魅惑人心一般。直到街上突然嘈杂起来，那貌美歌姬和正在行舞的舞娘皱了眉头，朝着大街上看去。
　　大街上停着一台极其华美的轿，精雕细琢，上面盘覆着蛟龙戏水，花开富贵，想必轿子的主人定是显赫的王孙贵族。而这帷幔上竟然也用金丝绣着蜿蜒的花藤，看来这并非普通达官贵人，错不了便是那些个诸侯王皇亲贵族。
　　“呐……老人家，您看这轿子里的是哪位达官贵人？”有些闲着的舞坊学徒瞧着这么大阵势，倒是有不少的好奇，纷纷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但是毕竟这轿子被华美的帷幕遮掩了起来，也看不出个究竟，只得问身边一个看似博学的老人家，教他分析。
　　那耳鬓已经斑白，年过半百的老人眯着眼睛看着那轿子，摇摇头道：“谁能知晓咯，这京城来来往往的王爷皇子多的是咯，不过看这轿子的精细程度，我估摸着八成是个诸侯王。”
　　那戏台子也不唱了，画着烟熏梅花的舞娘掩着舞袖凑过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咯咯笑道：“呐呐、莫不是那些闺中小姐整日念叨的六王爷寒疏，听闻六殿下博学多才又样貌无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自然能瞧见王爷一面呢，若今日真是，可算是解了这好奇心了。”
　　“寒疏殿下？”一旁一个穿着华裳的及笄少女，像是听到什么惊喜之事似的，眼神都放着光：“寒疏殿下自从上元节皇庭宴会一见，好似许长时间未见其颜了。”
　　及笄少女身边的一位身上朱佩成堆的女孩，扫了一眼众人，拉了拉少女的袖子，噤声道：“我听我父说寒疏殿下前几日从异国番邦寻了一美男子带回京都，说是异国的奇人异士，实际上分明就是寒疏殿下找来的禁脔。啧啧，寒疏殿下原来是个断袖之癖呐，咯咯。”
　　这声音慢慢被人听了去，然后又当做宫廷趣事一一传开，丝毫又忘记了那停在路上不走的轿子。
　　帷幔轻轻被风吹起，宛如葱白的手指触碰着帷幔上的金丝，然后轻轻滑落，由于轿子里的人被帷幔挡着，隐约只能看到人影像是斜靠在轿子一旁，轻笑一声：“哈……”
　　声音是极好听的，不过由于周围太吵，而这声音又是极轻的，若不是离得太近便听不到，很快便被喧闹声湮灭了。
　　远处渐渐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马儿走的步子极稳而慢，而且这马蹄声是稳重的，渐渐走来的时候，人群的嘈杂声便渐渐安静了。
　　似是察觉到气氛不对，那路边上的人将目光转移到那马儿上，看似是一匹极好的良驹，全身雪白，四肢健壮，悠悠然踏在青石板上，然后长啸一声，双蹄凌空，又稳稳的站在轿子旁。
　　不过让众人鸦雀无声的可并非这马儿，而是骑马之人。
　　一袭长袍，在纷飞的梨花下，一如梨花的薄凉，那是一个极其儒雅的男子，看似不过双十年华，背影融入这芳菲四溢的春日，恍如隔世。如同珠玉一样温润的少年，容貌也是绝美，狭长的眼眸似深潭，一汪不可见底。
　　街上少女们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膛。
　　直到有人喃喃着，喃喃叫出那个少年的名字：“寒疏殿下……当真是六王爷！”
　　街上众人一愣，目光纷纷落向这个骑马而来的少年，意识到这就是那些大家闺秀们所谓的当世绝才，又炸了锅似的议论纷纷：既然马上的这位才是所谓的六王爷，那么轿子上的是谁？
　　寒疏侧身下马，然后双眸含笑，缓缓走向那顶华美万千的轿子，然后弯下腰去将帷幕挑起，声音略有笑意问着轿子里坐着的人：“安南公子，怎让轿夫把轿子停在这大街上。”
　　从帷幕掀起的那一刻，轿子里的人才露出庐山真面目。
　　——从未见过少年妖异如这般，似是魅惑天生就从骨子里带的，衣衫半敞，肌肤细腻。眼神迷离着，像是醉了。殊不知醉的并非是他，而是街上那些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这少年在寒疏的面前气质容貌居然丝毫不差，而且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哪怕是温润如寒疏这般，似乎在举手投足中也输了他半截。
　　轿子里的人竖指点在下唇，有意无意勾上一抹笑，笑容也是要倾绝天下一般要多魅惑就笑的多媚：“唐突六殿下了，薄情原本只是在轿里小憩，隐隐闻到了一股酒香味，便让轿夫停下轿子来，好让我闻个爽快。”
　　“酒香味？王府里什么美酒没有，公子竟是爱闻这些小摊水酒。”寒疏朝着薄情伸出手，薄情则不卑不亢的顺其意从轿子里走出来。梨花落于肩头，这少年竟然华美旖旎如斯。
　　街上的百姓从愣中回过神来，刹那间就明白：莫非这个少年就是刚才人们所传言的那个六王爷从异国他乡寻来的“娈童”，这貌美少年真当姿态无双，就是比之女子都不输几分，而且六王爷竟然将轿子借给这少年，自己骑马而来，可见其受宠程度。
　　正当街上人遐想连篇的时候，寒疏和薄情两人则站在一起，花间影双人，更何况两人都是气质跳脱非凡者，这一幕便赏心悦目许多。
　　“我闻得并非是酒香，似乎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女儿香。”薄情轻嗅花间四溢的花香，然后轻笑，对着寒疏朗朗说道。
　　“女儿香？”
　　寒疏皱眉不解，薄情则游走在那百姓之间，直到在一个酒水摊子处停下。
　　酒水摊子有一个长发束起，将脸埋在双臂之间，正当酣睡的妙龄少女。薄情转过头去看着寒疏，似乎是打趣道：“殿下，女儿香就在这儿呢”
　　伏在酒水摊子睡下的少女还恍然不知，只是依旧将头埋在双臂之间，隐隐可以听到她细弱的鼻息声。
　　一刹那间整个街上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睡得正香的少女身上，只有当事人还颇为惬意的做着日光浴，寒疏看着这个束发的少女，只觉她眼熟，于是皱着眉头细细打量。而一旁的薄情则速速后退，用手捂住嘴，强忍笑意。
　　的确，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木有露出脸，但是很眼熟……眼熟的似乎有些过分了。
　　“女儿香？”寒疏喃喃道，然后下意识的想要去揉一揉这女孩的头，不过立马停手了。他手足无措的瞧着薄情，一脸纳闷。
　　“这清凉春日一枕尚凉呢，殿下。”薄情凑上前去，俯下腰在那少女的耳边细细说着，“您苦寻谁不得，偏偏光天化日下醉在这市井中。”
　　那个少女感觉到耳垂上的温热，半醒未醒的抬起头来看了周围，一脸茫然，然后又低下头去，脑袋重重摔在胳膊上，却浑然未觉，只是自顾自得继续睡。
　　在看到少女脸的那一刻，寒疏秀气的眉毛拧的分外纠结，寒疏先是捂脸，然后又觉不妥，到最后只好尴尬的摇了摇那个少女的肩膀：“藤夏……你怎么又醉在外边了？”
　　藤夏？正当那些个老百姓相互议论的时候，街上的名媛却愣住了。
　　六殿下寒疏博学多才，就连当代大文豪亦对其礼让三分，更何况这位少年王爷又生的得天独厚，博弈茶道也不在话下，自然而然得了众多名媛淑女的青睐，但六王爷却从未立正妻，身边美妾如云，多得是才艺双绝的女子，但唯一坐上侧妃一位的，仅仅是一位侍郎之女，名叫藤夏。自然而然，这位六王爷的侧妃在王府亦是得百般宠爱，外面更传言这藤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怎么今日一见，竟是个泼俗不知礼数，竟然在市井小摊上喝醉了的粗俗丫头？
　　名媛们纷纷露出厌恶的眼神，皱着眉，凑在一起嚼舌根：六王爷当世无双，怎么会对这么个女人宠爱有加。
　　伫立在马儿一旁，薄情有意无意的用手抚摸着骏马的长脖，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头来，朝着寒疏缓缓一笑。
　　寒疏的手搭在藤夏的背上，看着薄情，表情淡漠眼神却锋芒毕射：这个从安南小国来的少年，他从边外请回，才刚到京城，明明从未见过他府中一人，怎会认出藤夏？难道他刚才的女儿香一词仅仅只是随口之言？
　　薄情似乎看出他的疑惑，不过浅浅笑着，笑意疏离：“殿下怎用这种眼神看我？”
　　这少年本就天赋异禀。寒疏想到：从他一开始听外边人传闻安南国有少年名唤薄情，才绝无双，可治世间任何心结开始，便早已知晓他非池中物，只是一直半信半疑，一路上这薄情只是自顾酣睡或者饮酒，才艺也未露出半分。他还以为只是外边人以讹传讹罢了，不过如今看来，这少年想必真有异于常人之处。
　　“无事……”寒疏摇了摇头，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着身旁少女的脖颈，冰凉的手指触碰到藤夏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用手捂住自己的后颈，却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藤夏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差些打翻酒罐，她神智还未清楚，只是恍惚看着面前的人：“大胆刁民，竟敢调戏良家女。”
　　“噗……”薄情一下子笑出声来，然后连忙捂住嘴巴，看闹剧似的看着寒疏一脸尴尬。
　　那些个名媛淑女更是张口结舌：怎么会，这女人如此不懂礼仪，大街上喝的烂醉如泥，还对自己的夫君，堂堂的王爷出言不逊？
　　只有寒疏颇为无奈的上前一步，抓住藤夏的手，声音无奈却又透着一股温柔：“藤夏，告诉你几次了，在大街上烂醉的事情莫要再做了，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告到御前，我又要多费口舌替你说好话。”
　　藤夏的脑中还是有些晕眩，她迷迷茫茫看清楚面前的人，先是怔住，然后呆呆立在原地，又突然紧紧抱住面前的寒疏：“寒疏！我看你失踪了本来穿了便装想要四处找你，你怎么自己冒出来了？你告诉我，一声不响的离开半个月去哪儿了。”
　　寒疏被她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心想临走前明明告诉她自己要离开个十天半月才回来，她怎么又忘了呢。
　　“唔……”眨着漂亮的眼眸，藤夏看着面前的寒疏，眼里又氤氲上水汽，似是想念许久不得心中思念，不过这一下酒也醒了半分，她察觉到周围那些百姓的眼光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般，脸又刹那间浮上红晕。
　　直到看到一旁身姿挺拔，默默安*骏马的薄情，只觉此人眼生，却混在自家仪仗里。拉着寒疏的袖子问道：“寒疏，那个站在府中马边上，长得很漂亮的少年是何人？”
　　正妻遇上男宠，好戏要开场了不是？
　　街上的人兴奋地凑在一旁看着，小心翼翼仿佛接下来就是霹雳哐啷一场大战似的，更有甚者还要了炒瓜子，激动地不停地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