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金币》夏∮雪

5、13~15

　　第十三章

　　叶沙拉这一生可谓大灾没有，小灾不断。
　　然而，她很少哭，很少哭的优点就是可以顺着一个小手五个手指把从小到大的伤心事儿细数个遍。
　　别问流眼泪算不算哭，在她看来，那不算什么，正常的生理活动罢了。
　　哭，要合着伤心绝望，那才叫哭。
　　叶沙拉摊开右手，算了算，一共三回。
　　母亲死的那天，叶沙拉哭了，但是没哭多久，因为饿昏过去了。
　　第二回，就是失业。
　　刚上任的那天，她去报名了外语班，想要出国学设计。
　　结果可想而知，信用卡上刚刷走了学费，老板就把她开了。
　　第三回，就是宋天挨打。
　　叶沙拉一直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她克了宋天还是宋天克了自己？
　　为什么她人生当中的2/3的眼泪要在这个讨厌的家伙面前掉呢？
　　是的，她讨厌宋天，很简单，他有钱，他瞧不起自己。
　　有钱人家的少爷，有着优渥的生活条件，有着满身的名牌，有着叫她忍不住打喷嚏的古龙水味。
　　叶沙拉手里削着苹果，别过头看看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宋天。
　　对了，这个家伙还有一副漂亮英俊的皮囊。
　　咂咂嘴，叶沙拉继续削苹果。
　　她还是喜欢虫虫那种脚踏实地的男孩子，虽然，他已经不要她了。
　　手里的刀一个偏失，划破了大拇指，叶沙拉皱皱眉。
　　“你怎么拿刀总是漫不经心的？”
　　叶沙拉抬起头，床上的人张开了眼。
　　“血流出来了。”
　　叶沙拉赶紧将手指塞进嘴里，细细地抿着。
　　宋天牵起嘴角：“苹果我不要吃了。”
　　“为什么？”允着手指的叶沙拉转过身。另外只手里还有只半裸的苹果。
　　“口水。”宋天表情特酷。
　　靠，我有说过给你吃吗？！叶沙拉瞪了他眼，转回去对着窗外继续削苹果。
　　“对了，谢谢。”
　　额？叶沙拉不敢置信，又忍不住回过头。
　　“谢谢你把我送到医院——”
　　“等等！”宋天的话提醒了她，叶沙拉放下苹果和水果刀，从怀里掏出日记本，翻开，“救护车来得太慢，我怕你失血过多挂了，所以拖着你出去拦了出租车。”
　　拖着？宋天眉毛一跳。
　　“出租车五十六块，住病房定金一千。”叶沙拉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床边，把日记本翻给宋天看。
　　宋天扫了眼，笑：“字真丑。”
　　叶沙拉也笑，日记本啪一下拍他脸上。
　　“喂！”
　　“糟了，忘记了！”叶沙拉赶紧拿回日记本，居然忘了，这个人脸上还肿着。
　　“敢有下次，炒你鱿鱼！”宋天咬牙切齿地道。
　　叶沙拉摆上讨好的笑：“遵命，老板！”
　　“钱在我上衣口袋里，你自己拿吧。”宋天闭上了眼，突如其来的暴力事件教他有点猝不及防。仔细想想，刚回国，他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惹上道上的那些个老大，仇家之说，唯一的可能就是新近开除的那个人，夏雪。

　　夏雪最近眼皮老跳。
　　虽然忽子事先说了近期赶录音制作会比较忙。但是忙成这样也有点匪夷所思了。
　　夏雪跑忽子公司老摸不到他人，给他打电话经常是关机，晚上吃完饭跑到隔壁忽子家里忽子他妈又说他好几个礼拜没回来住了，都是待的酒店。
　　失业的阴影刚刚走出，夏雪本来想着忽子熟人多门路多，想拖他帮忙找份工作的。
　　结果，他居然当着她面丢了一张银卡，说是他信用卡的副卡，让她尽管刷，没客气。
　　一个男人丢张信用卡给你用意味着什么？
　　夏雪自认不傻。
　　忽子条件是不错，长得帅气，年龄相当，事业有成，有钱且大方，乐意在自己身上花个尽兴。
　　夏雪扰扰头，手里捏着脖子上解下的金币项链，琢磨来琢磨去，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还是得找忽子谈谈。
　　于是，一大早的，夏雪决定试试运气，再去忽子公司和他碰个头。
　　门口的迎宾小姐照样笑容可掬，只是看到自己的时候嘴角有点僵硬。
　　“你等等！”
　　“我找忽子。”夏雪没有停步。
　　小钥赶紧跟上去拉住了她，“他——他现在忙！”
　　夏雪这下止了步，回过身望她。
　　“大清早的，他忙什么？”
　　小钥典型的就一不会撒谎的好姑娘，而夏雪的狗血八点档文艺片培养的敏感发挥了作用。
　　不等小钥开口解释，她径自大步朝着打开的电梯走去。
　　忽子的工作室在M1314，偶尔录音通宵的时候，他也会搭个小床过夜。
　　夏雪推门进去的时候，显然，映入眼前的小床不负重荷地在颤抖。
　　“宝贝，忘记锁门了？”一个娇媚的女子赤裸着上身，从忽子的怀里探出头，对着夏雪勾起笑。

　　第十四章

　　同样是失业连着失恋，叶沙拉的态度是哭过算过。不然，她还能做什么？
　　生活赤裸裸地告诉她，自怨自艾没有任何价值。
　　钱，才有价值，最具实际意义，是她迈向遥远梦想的唯一的虽然不见尽头的阶梯。
　　而夏雪不同，她是个脆弱的人，从小就没遇过什么大小挫折，摔个跤都会掉几滴泪珠子的人，碰上那么香艳刺激叫她难堪的镜头。
　　一个劲儿跑出大楼，穿过马路，忽子在身后不住地呼喊，她捂着耳朵，踢掉了高跟鞋飞奔，眼泪在马路中飞舞，红绿灯在眼前交错，随着车子刺耳的喇叭声，夏雪惊骇地发觉自己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妈的，疯女人让开啊！”
　　“滚开，想死跳河去，别碍着马路当中害别人！”
　　许多人的辱骂涌进耳朵，夏雪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回过身，忽子猛地冲过来把自己揽进怀。
　　“妮子你不要命啦！”
　　夏雪抽泣着，感觉自己被抱得紧紧的，脑袋一片空白。
　　“妮子？”
　　“两个SB快让道啦！”
　　“妈的叫什么叫？”忽子暴怒的声音。
　　随后，夏雪感觉自己被打横抱起，走出了人群中央，走出了眼花缭乱的马路中央，走出了许多人的目光，嘲笑的，好奇的，同情的，愤怒的……她感觉脚上凉飕飕的，这才想起了方才踢落马路一边的红色NK高跟鞋。
　　“忽子，鞋子。”她抬手指指马路对面。
　　“嗯。”忽子把她抱落边上，立即转身往对面跑去。
　　夏雪望着他的背影，衣服套歪了，鞋带也没系……是为了追我才这样不顾形象地跑出来吗？可是，我为什么要跑？她空白的脑袋开始混乱，渐渐的，浮现了方才那一幕，那个说是忽子乐队主唱的姑娘，浑身赤坦，在忽子的怀里，对她笑得分外嚣张。
　　想到这个，忽子的鞋子还没捡回来，夏雪这个胆小鬼先一步又跑掉了。

　　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提的跳河两字，夏雪跑啊跑的，脸上的妆差不多哭没了，脚上的皮差不多磨光了，抬眼一看，居然跑到了江边的码头。
　　暗黄色的余曦洒落一江的波光粼粼，挂着黑帆的船只来往穿梭，夏雪一个人静静地走到码头，坐上了褪了锈的船墩，也不管会不会毁了她那一套NK的夏季女装。
　　手下意识地摸到了胸口的金币，掏出，眼里潸然滑落一滴滴晶莹。
　　小时候那个两小无猜的忽子早已经长大，她知道，她早就知道的，却不知会变得如此陌生。
　　她自认是个很物质的女孩，可是骨子里那点传统的东西却又抹不掉。
　　抹不掉，忽子抱着那女孩的那一幕。
　　是啊，那算什么？男人不都这样的吗？
　　有钱又帅又专情的男人只有时下的韩剧里可以找到。
　　现实一点，夏雪，忽子对你够好的了。
　　手里的金币攥得死紧，夏雪咬着下唇，眼泪不听话地乱掉。
　　我在难过什么？忽子是把我当老婆看的，和那些个女人不一样！
　　可是……她摇摇头，喉咙里卡了鱼刺般的难受又是什么？
　　我太斤斤计较了吗？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抬手抹抹眼泪，江边的风很凉快，吹得她发丝肆扬。
　　她干脆从船墩上站起身，眼里映的是一江橙色，想要看个透彻，往前才走几步，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拽住，人被强硬地翻转过去。
　　“忽子？”她惊喜地抬眼。
　　可惜，面前站的是抱怨自己无数遍同情心泛滥的虫虫。
　　“你又怎么了，跳河？”虫虫冷着脸问道。
　　难得提早下班，想去医院看望母亲的虫虫却意外在马路边上看到赤着脚狂奔的夏雪。
　　三番两次警告自己别再多管闲事，却还是被尚未泯灭的良知驱使，暗自开着车跟在身后。
　　他见她一个人走到码头边，又哭又发呆的，赶紧掐灭了烟，一瞬不瞬地瞅着她。
　　果不其然，估计还没坐热船墩，她就站起身往前面走过去，虫虫也赶紧跳下车冲了过去。
　　这不，抓到的人两眼无神，哭得跟个核桃似的。
　　夏雪见不是忽子，笑容瞬时黯了下来，“关你什么事？爱跳不跳！”
　　虫虫不理会她，直接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停车的地方拖，“你住哪里？”
　　夏雪跑得浑身乏力，自然此刻也没有力道抵抗，嘴里牵起嘲意。
　　“男人没个好东西。”
　　虫虫回过头，停下脚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你才不是个东西！”
　　夏雪闻言一怔。

　　第十五章

　　宋天发现叶沙拉最近心情很好，小丫头居然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在他的病房里转圈圈。
　　“喂，喂，烦死了。”
　　叶沙拉停下脚步，歪着脑袋冲他看。
　　“你安静一会成么？”
　　“哦哦。”依言，叶沙拉走到窗口，抱着膝盖坐下来，笑容喜孜孜的。
　　宋天半坐起身，床上摊满了一系列精致的期刊，是他回国时特地整理带回来的。
　　“我叫你带一本过来给我解闷，你怎么全背来了？”
　　叶沙拉转过头，“你看一本好了，其他我来看。”
　　“叶沙拉，你到底有没有当保姆的意识？”
　　“哎，宋天，你为什么会被人打？是不是说话太缺德了得罪人了？”
　　宋天隐忍着，干脆低头翻弄杂志。
　　叶沙拉嘟嘟嘴，心情可不是一般的好。
　　虫虫的妈妈病了，正巧和宋天住的一幢楼。
　　虫妈见到自己还是笑眯眯的，招着手儿让自己坐到床边谈心。
　　看来，虫虫根本没有和虫妈说过他们分手的事。
　　也就是说，这事还有转机。
　　“拜托，你别笑得那么花痴好不好？”无法专心的宋天抬头不悦地道。
　　“花痴怎么了？花痴不遭人打。”
　　“你——”
　　“哼哼。”叶沙拉耸耸肩。
　　宋天沉吟了一下，关上手里的杂志。
　　“叶沙拉，你想不想学绘画？”
　　“当然——”叶沙拉脱口而出，却又立即发现了宋天的不怀好意，“干嘛，关你什么事？”
　　宋天勾勾嘴角：“我的卧室里有全套的画纸铅笔，我在国外学建筑的时候也曾经学过相应的绘画课程。叶沙拉，想不想跟我学？”
　　“你想干嘛？”叶沙拉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端望着他。
　　“很简单，你乖乖听话，少顶嘴多做事，我就教你，反正有关教程的书我都带了回来，忙的时候你一个人自习也没什么问题。”
　　叶沙拉低头不语。
　　片刻，她笑笑：“宋天，你不是找保姆，你是找个木偶任你差遣吧？”
　　宋天一愣，心里忽然有个声音：跟个穷鬼有什么好罗唆的，她要赚你的钱，自然就该对你百依百顺！
　　他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居然……被个小丫头的话顶得语塞。
　　“不过，我选择屈服。因为，我的确想要学习绘画。”叶沙拉眨着眼，笑得很虚伪。
　　话落，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床边，“老板有什么吩咐吗？”
　　宋天嘴角抽动，不知该说什么。
　　叶沙拉摆摆手，“既然没有吩咐，”她别过头看看墙上的钟，“特级病房就是好，墙上的钟都挂得比穷人家的端正。好了，下班时间，老板没有吩咐的话，我下班了？”
　　叶沙拉提起包走出门一刹那，宋天闷声道：“说了别再叫我老板。”
　　叶沙拉朗声一笑，关上了门。
　　宋天盯着病房雪白色的门，愣了半晌。

　　叶沙拉赶下楼去探望虫妈，却意外撞见了虫虫领着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好……”她有些尴尬，没想到那么快就碰见虫虫，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找到了女朋友。
　　“呀，我认识你！”缺根神经的夏雪惊讶地道。
　　“谢谢你来看我妈。”虫虫沉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他走到床边，在母亲的床边柜放下一筐苹果，“医生要你多吃水果补充维生素。”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虫妈温和地道，似斥责更似心疼，“自己挣点钱那么不容易，起早贪黑的，却不晓得珍惜。”
　　“没事。”虫虫沿着床沿坐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叶沙拉和夏雪，“旁边有椅子，你们也坐下来吧。”
　　叶沙拉更加尴尬，看看边上夏雪笑得春风拂面的，顿时整颗心打翻了瓶瓶罐罐，千百种滋味不由分说地一并涌上心头。
　　“我，我先走了！”她埋着脑袋顾不得虫妈的挽留，一门心思地往门外冲了出去。
　　“奇怪，”夏雪跟着望过去，“她怎么见了我跟见了瘟疫似的？”
　　虫妈没见过夏雪，不由疑惑起来：“这位是？”
　　虫虫侧目睇了眼过去：“她不肯回家，硬是赖我车上。我没办法甩掉她，她就跟着上了医院。”
　　夏雪露出讨好的笑，起身走到床边：“虫妈好。”
　　“好，好。”虫妈用眼神征询虫虫，未料虫虫的目光停留在夏雪身上，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禁会心一笑。从妈妈级的眼光看来，夏雪是比沙拉漂亮时尚许多，当然，也讨巧的多。虽然沙拉是个好孩子，可是总觉得她太过要强。本来儿子喜欢就好，可眼下从沙拉几欲开口却未语的表情看来，两人的感情明显出现了问题。
　　“你坐边上去。”虫虫抬抬下巴，指着边上的椅子。
　　夏雪扁扁嘴，没有动，“喂，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
　　“你管太多了！”
　　“哪有你管得多？”
　　“我现在不管了，你跳楼也好，跳江也罢，请便！”
　　夏雪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所激怒，干脆扑到床边对着虫妈呜咽了起来。
　　“呜呜呜……前个礼拜给老板开除，这个礼拜我男朋友又劈腿……虫妈……呜呜呜……我不想活了还要莫明其妙冲出来一个人拽我凶我……呜呜呜……日子没法过了……”
　　虫虫见状，顿时浑身冷汗涔涔。
　　“好了，你放开我妈，快闷死了。”
　　夏雪一听，立即松了手，只见虫妈大口喘气，伸手不住抚着胸口。
　　“对不起……”
　　虫虫走过去，一把将她拎起，提到边上，“哭够没？”
　　夏雪点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
　　夏雪吸着鼻子，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
　　虫虫无奈地笑：“哭够了就赶紧回家，你男人不厚道你爸妈总没错吧，别让家人操心了。”
　　夏雪再吸吸鼻子：“我就是不想让他们见着我这样……才一路跟着你的。”
　　“好了，知道了。”虫虫宽慰地拍拍她脑袋，回头对虫妈道，“妈，我先送走这个哭包。”
　　“没事，没事，多陪陪人家。”虫妈笑得意味深长。
　　虫虫回了她个别乱想的眼神，赶紧推着夏雪出了病房。
　　“哎，我的化妆镜掉你车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