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金币》夏∮雪

11、谁错了？

　　叶沙拉的保姆命并没有就此延续下去。
　　相反地，因为一边要照看店门，一边要参加素描班，她根本分身乏术。宋天花钱雇来的保姆成了虚设，自然少不得一点抱怨和小碰撞。
　　某日，午后，宋家漂亮的落地窗前，斜阳依依，风景无限好。
　　宋天一身疲惫回家，扯落领带，褪下西装，眼睛一瞟，看到叶沙拉趴在窗口画太阳。
　　这个，画太阳是没问题，可是……他斜过眼扫了下空荡荡的厨房。
　　电饭煲是空的，水池是干的，柜门紧闭，餐桌干净得光可鉴人。
　　“叶沙拉，我的晚饭呢！”宋天不由得吼了起来。
　　叶沙拉正在研究那个难画的半弧，闻声，笔下一颤，圆圆的太阳画成了被咬了一口的烧饼。
　　她弃了纸笔，悠悠然从窗台上爬下，走到宋天跟前，下巴一抬，“晚饭没了，被你吼没了。”
　　“叶沙拉，快去做饭。”宋天不耐烦地，径自走到沙发边上，软软倒了上去，“我快累傻了，你就忍心让我饿着肚子陪你吵架？”
　　“为什么不？”叶沙拉撇撇嘴，走到门口，将他随地乱扔的皮鞋收进一边鞋柜。
　　“反正你傻了，我就有福了。”她补充道。
　　宋天揉了揉胀得发疼的太阳穴，挫败地：“沙拉小姐，麻烦给我口饭吧！公司的食堂最近越来越恐怖了，馒头硬得都可以用来给女同事当防狼武器了。”
　　叶沙拉瞅着他痛苦的眉头不似作假，耸耸肩，闪进了厨房。
　　乒乒乓乓一阵，很快，香气扑鼻而来，宋天两眼放光，一股脑儿从沙发上跃起，冲进了厨房。

　　餐桌边。
　　叶沙拉漫无目的地夹菜，吃饭。脑袋里思索着今年该不该扩招几个员工看守门面，相馆最近的生意益发见好，原来的零时工小槛因为她工资太刻薄，漂亮地跳槽到对面奶茶铺了。想着想着，她抬眼，发现宋天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字？”
　　宋天放下筷子，点头，“是不是最近缺钱了？”
　　“何以见得？”
　　“你每次皱眉，都意味着要敲诈我一笔。”宋天悲天悯人地道。
　　叶沙拉蛰伏N久的自尊心开始苏醒，她霍地起身，拍桌，“我就不能为其他的事情苦恼吗？”
　　宋天幽幽地道：“每每遇到了经济危机，或者和钱有关的东西，你才皱眉、冲我发火。我看，这次铁定是你那小烂铺子出了问题。”
　　叶沙拉怒：“什么小烂铺子？！”
　　宋天赶紧扶稳桌面，生怕她一时爆发，把桌子掀了，毁去一桌好菜。
　　叶沙拉干脆将怒气付诸行动，“宋天，我要辞职！”
　　宋天一边镇着桌子，一边拍手叫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完成这个高难度动作的～）：“好，早就让你别做相馆了吗，那种入不敷出的小买卖多伤神啊！”
　　“我是说，我不在你这里干了！”
　　“……”宋天踌躇半天，态度终于软化，“我错了，沙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叶沙拉气糊涂了，背起了昨晚八点档的经典台词。
　　“反正我决定了！本来我就不要当什么该死的保姆的，薪水又少，活又多，还招惹了你这么个不讨人喜欢的主！”
　　叶沙拉走出厨房，宋天跟着追望过去，只见她随手一拎他丢在沙发角落的衣服和领带。
　　“你看，自己的东西不晓得收好摆好，到处乱丢！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不爱护私有财产了吗？！”
　　她接着走到窗前，指着窗外院子里的杜鹃花，“过年买的，说是什么进口品种，花了几千块！真不知道你脑袋是不是水银灌的，这种马路上随便几块钱一盆的花，你也能被骗！”
　　宋天暗自神伤：我在国外住了那么久，回来又接手无数个大case，哪里有精神去逛马路啊～
　　叶沙拉继续走，走到书房，推门，里面一片狼藉。
　　“每次办公，你的书房就跟被人打劫过似的，宋天，你知不知道，为了收拾你的屋子，我要花多少时间？”
　　宋天郁闷：是，人一忙心一烦地我就爱丢东西。可是叶沙拉，有你那么数落主子的保姆吗？
　　叶沙拉绕回厨房，打开橱门，里面成箱的咖啡。
　　她踮着脚去够，竟然够不着。
　　无奈，变得十分识时务的宋天靠了过去，轻轻托起她的腰，辅助她将大箱的咖啡搬下来，端上桌。
　　“这些，这些，都过期了！”叶沙拉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你怎么就那么败家呢？！为什么要一口气买那么多咖啡！”
　　宋天吐血：这些咖啡都是经常留友通宵打牌的母亲所购，叶沙拉只顾着看生产日期，根本无视了他平时鲜少喝速溶咖啡的事实。
　　好吧好吧，代母受过。

　　“总而言之，”叶沙拉正儿八经地总结陈词，“我受不了你这种腐败、奢侈作风的家伙，我要炒你鱿鱼，小姐我不干了！”

　　宋天当即赔笑：“沙拉乖，我以后不犯了～这，家里不能没有你啊。”
　　“凭什么？”叶沙拉一脸倔强，“我现在能自己养活自己，凭什么还要来给你当保姆？”
　　宋天怔了怔，一笑：“因为我需要你。”
　　“需要我的劳动力吧！”叶沙拉嗤之以鼻，别开眼，不被他的眼神所蛊惑。
　　“沙拉，你说，要我怎么证明……”宋天彻底服软，这年头，表白遇上叶沙拉这种女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做饭，你做饭给我吃，要色香味俱全的。”想了许久，叶沙拉露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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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个星期。
　　宋家。
　　叶沙拉抱着满满一脸盆破碎了的瓷碗，悲愤欲绝地倒进了家门右拐再左转的第二十四号垃圾桶。
　　第八次了，这个礼拜第八次了，家里那个唤作宋天的猪，烧焦了七条鱼，砸坏了十五个碗，他放的盐足够咸死老鼠，他倒的酱油能把竹笋烧成黑的。
　　叶沙拉自怨自艾地踱步回家。
　　宋天一脸期待：“沙拉，今天我烧了……”
　　“停。”她摆手，哭丧着脸，“我不饿！”
　　宋天迷惑：“怎么不饿，昨天都吃了饼干的。”
　　“总比吃你那个什么‘鸡茸黄瓜蚂蚁盅’的要好……”

　　叶沙拉似游魂，飘进里屋，疲软地倒进沙发，“我错了，宋天，我错了！”
　　宋天握着勺子，兴致勃勃地凑过来，“没关系的，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来，快吃饭吧，我今天烧了番茄蛋汤。”
　　听起来似乎是个正常的名字，叶沙拉讪讪起身，犹疑不定地走到了客厅。
　　桌上放着一锅热腾腾的番茄蛋汤。
　　饿了一个礼拜没吃过绿色食物的叶沙拉咽了咽口水，“宋天，这次没把味精当糖洒了吧？”
　　宋天颇自负地：“过一过二，不过三。我不会再放错了！”
　　叶沙拉忐忑不安地入座，提起筷子，敲敲碗沿，“其他菜呢？”
　　宋天大喜：“你等等！我要采最新鲜的做给你吃！”
　　他欢欣雀跃地跑出了客厅。
　　叶沙拉转过头，追望：怪了，院子里有什么新鲜的吗？

　　宋天兴冲冲地跑进院子，嘴里碎碎念着：“蘑菇青菜，鲜蘑菇250克，青菜心500克。1、各种蘑菇切块，洋葱切块 ；2、先用黄油炒洋葱，香叶，炒香后加入蘑菇，一直炒，直到把蘑菇的水分炒干 ；3、加入一些干白，煮制大概1分钟左右 ；4、然后加入一些番茄酱，炒透后，加一些鸡水，加一点罗勒；5、煮一小会儿以后，加入奶油，盐，调口。最后，鲜蘑菇，鲜蘑菇，鲜蘑菇……”多亏得百度大婶的鼎力相助，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快掌握厨艺。
　　最近几日小雨连绵不绝，院子里的劣质杜鹃纷纷遭雨水侵浸，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然而，无心栽柳柳成荫，肥沃的泥土和充沛的雨水浇铸了一朵朵鲜艳烂灼的野蘑菇。
　　宋天停下碎碎念，驻足在墙角一侧。
　　只见墙壁与水槽的缝隙间，弯出一朵红似艳阳的漂亮蘑菇，水灵灵，白嫩嫩，让人忍不住想扑上去啃一口。真的，好嫩啊～
　　叶沙拉说的，要色、香、味俱全。
　　他挑了挑他帅气英挺的眉，自信满满地道：“这次一定成功。”
　　说罢，手起蘑菇落。他右手抓着蘑菇，左手从袋里淘出一枚钻戒。
　　蘑菇鲜嫩欲滴的红，与钻石灿烂耀眼的白，交相辉映。
　　母亲大人三令五申，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可不，多好的机会，当叶沙拉津津有味地尝着他做的蘑菇青菜时，他求婚，小孩心性的叶沙拉一高兴，准答应。
　　宋天小心翼翼地将红蘑菇揣进大衣，遮遮掩掩地窜进厨房，在叶沙拉质疑的目光下，笑着合上了厨房大门。
　　他将蘑菇和青菜心拣洗干净后，刀法笨拙地切片，再另起油锅煸炒，一开始加错了糖，后又加入盐，想当然地以为可以中和。最后用味精等调料调配后，他笑意盈盈地将一盘新鲜出炉的蘑菇青菜端上了叶沙拉的餐桌。

　　叶沙拉闻到了一股异常的香味。她凑近盘子，抬头望向宋天：“这个，是你烧的么？好香啊！”
　　宋天猛点头：“快吃，快吃，趁着鲜嫩！”
　　叶沙拉还是有些踟蹰：“你吃过没？”
　　宋天握着筷子，夹起一块蘑菇片，往嘴里一掷，难得不顾绅士形象地大口咀嚼。
　　“真的……很嫩的蘑菇，很好吃的！”边说着，他的手摸下放有钻戒的口袋。
　　不过当香嫩可口的蘑菇完全咽入后，他渐渐忘记了钻戒这件事。
　　叶沙拉将信将疑地，也吞了一口蘑菇。
　　一分钟后，宋家的餐桌上寂悄无声。
　　五分钟后，宋家的餐桌上开始细碎的咀嚼声，间或伴着筷子互相抨击的声响。
　　十分钟后，宋家的餐桌不见了，哦，原来是倒了。
　　十二分钟后，宋家最后一个健全的碗惨遭罹难，叶沙拉踩着满地的碎片不住哭喊：“快还我，大坏蛋，我要吃！蘑菇！我要吃！”
　　宋天仗着身高优势，将盘子高高举过头顶，神智已然不清，他摇摇晃晃地跑出了客厅。
　　二十五分钟后，宋家大门口停了一辆救护车。

　　据当时的路人口述：被送上救护车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和一个穿着朴素的娇小女孩。两人皆衣衫不整。男人手里抱着大把的蘑菇，一个个硬是套到女孩的手指上，跟她求婚。
　　蘑菇撒了一地，五彩斑斓，被围观的路人踩的踩，踏的踏……
　　可怜的蘑菇，被蹂躏得……
　　哎，这谁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