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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完结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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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回头,就用眼神和我交流,无须太多的语言,用瞬间替代永久……”
巷子口卖音响的老板把声音调得震耳欲聋,张家阿婆的棉袄又掉到了李家伯伯的房檐上,年纪轻的几个围成一圈在边上打牌抽烟吵得不亦乐乎,叶沙拉和擦身而过的刘姨打着招呼,微微一笑。
回到家中,角落里堆积的方便面过了期,她面无表情地丢到了垃圾筒里。坐到沙发上,打开边上的收音机,电台里在放怀旧电影。
“没有妈妈最苦恼,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叶沙拉伸手过去要换台,却莫名停在了半空。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苦笑着,叶沙拉一手揽过收音机,静静地抱在怀里。
收音机里嘈杂的滋滋声伴着《世上只有妈妈好》,一声声唱进了她的心坎,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细细地揉过。嘴角带着笑,叶沙拉的眼缓缓闭上。
好累……有多久没有这样睡过了?
次日,宋天开车到学校,不由分说把叶沙拉从向日葵小班里揪了出来。
“喂,我还要上课啊!”
宋天将她丢进车里,关上车门,“上什么课,我要走啦!”
“那么快?”叶沙拉还没坐稳,手里的安全带系了一半,宋天一脚踩下油门,侧面望过去心情很不好的说。她识相地缄默不语。
一个红灯,“你就不问问我要去多久吗?”
叶沙拉侧过脸,“多久?”
“两年。我老爸被诊断出心力衰竭,他要放自己两年的长假。这个还只是保守说法。”
“也就是说,不保守的话……”
“叶沙拉闭上你的乌鸦嘴!”
红灯变回绿灯,叶沙拉委屈地别开脸,“每次一不开心就知道拿我出气。”
宋天一路无语,将车开得飞快,一会儿,两人便到了A市的HLHT机场。
下车的时候,叶沙拉跑到后车箱想帮他提行李的,结果被宋天直接提起,拎进了机场餐厅。
“吃完再给我送行也还来得及。”
“噢,原来你不是马上要走啊。”叶沙拉甩开他的手,直往后奔。
宋天当然更快地把她拽了回来,“你跑什么跑!”
“我还要上课啊,老师正好在教……”
“叶沙拉你是木头做的吗?!”
木头怎么了?叶沙拉没敢反驳,顺势被提进了靠窗口的座位。转过头望出去,清晰可见机场新建的宽广大道以及周遭大方整洁的绿化设施。
“那些都是你设计的?”
“嗯。”宋天怕她又跑,将她丢在了最里面的座位而自己坐在了外侧。挥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份7寸的匹萨和两杯可乐。
“老是吃这个没营养的。”叶沙拉回过头,边上的人的目光若有似无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她不禁微红了脸。
宋天见了,扬起嘴角:“数钱忙起来的时候,还能注意吃东西有没营养?”
“你不会在那里也请个保姆?”
“一个就够受了,我还要再请个?”
“……”
“我小的时候去过我爸爸那里的工作楼,建在Z市的市中心,比这里还要热闹许多的商业街随处可见。”
“那不挺好?”
“是啊,所以永远只能吃饭店里的,因为那里最近的菜市我得开车半个小时才能到。”
“那多浪费啊……”叶沙拉不禁为之扼腕,眨眨大眼睛,“在那里开饭店肯定很赚。”
“洗衣服的话只能上干洗店。那里的干洗店老是有股很讨厌的消毒水味。”
“我爸在公司附近没有私人别墅,我得一个人住公司内部的宿舍。”
“缺水断电的事据说经常发生。”
“走完一个楼层要刷几十次卡,小的时候经常走着走着会迷路。”
叶沙拉埋头吃着匹萨,时不时投他一眼。
“那里空气很差,据说我爸养过一次仙人掌,但是不出半年就死了。”
“拖地的清洁工总把地拖得湿湿滑滑的,曾经有人不当心滑跤了,然后一连滑了几十米直到撞上墙才刹车。”
“叶沙拉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宋天恼火,干脆抢过了她手里的盘子,“不许吃了,听我讲话!”
叶沙拉干瞪着他……以及他手里的半块匹萨,“吃完再说好不好?”
宋天无奈地叹息,把盘子递给了她。
叶沙拉笑了起来,“其实今天老师在教怎么画手,都是你,我还想学完了再找你当模特呢。”
“鬼才给你当模特呢!”宋天气头上,自然没注意到叶沙拉此刻偷笑的脸。
吃完,两人一路冷战提着行李,步入了机场大厅。迎面走来了虫虫和夏雪两个人。
“虫虫!”叶沙拉正要扑过去打招呼,辫子被身边的人一把拽住,她吃痛地喊了声,回头迎上了宋天满脸的不悦。
“看见他就那么高兴啊!”
“要你管!”叶沙拉拉回自己鞭子,正好虫虫和夏雪走到跟前。
虫虫笑道:“我陪夏雪送个朋友登机。”
宋天没好气地道:“就是那个惹了走毒官司又把妓女送我家里来的小明星?”夏雪闻言一恼:“什么小明星?忽子在国外可有名气了,他是被人利用的!官司都打赢了不是吗?!”
宋天冷笑:“有没做过他自己心里明白,官司打赢能说明什么?”
夏雪沉下脸,拉了虫虫就跑。
叶沙拉来不及打声招呼,干跳脚,“他们还没和我说上话呢!”宋天抬手指指机场的时刻表:“我还有半个小时要走了,你他妈的就知道和他们废话吗?”叶沙拉停下手里动作,转过身望向他,道:“你走好了,关我什么事。”
宋天感觉做了一天的无用功,心灰意冷地从叶沙拉手里夺过行李,一个人大步朝海关走去。
护照还没递到工作人员手里,一只小手横空伸出,抢了下来。
“那个,”叶沙拉抱着他的护照,如同前一天夜里抱着收音机入眠的姿势,“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离开机场。”
宋天拒绝和她交流,从怀里摸出皮夹,啪啪甩了两张大钞丢到她手里。
“可是,我还没吃饱……”
宋天继续翻皮夹,又是两张。
“那……我还要不要周末去你家兼职?到时是宋妈妈付我工资么?”
宋天放下手里的箱子,干脆掏出了支票簿,大笔刷刷,然后将薄薄的一张支票稳妥地塞到了叶沙拉的手里。
“还有……向日葵小班的那个老师说要买新的毛笔和颜料。”
宋天正要抽钱,叶沙拉抬手拉住了他,“那个老师太黑,明明是帮学校的书店做广告,所以我没理他……也就所以……他要我下个月别在出现在他的课上。”
“什么?!”
“宋天……Z市真的有你说得那么糟糕么?”
“废话!”宋天撒谎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那么,”叶沙拉将手里的钱和支票和护照一并塞回他手里,“可不可以不要去?”
宋天愣了大半天。
直到后面排队的乘客开始催,他这才回神,连忙和工作人员道歉,牵着行李和叶沙拉走到了边上。
“叶沙拉你刚才说什么?”宋天不敢置信地问。
“你走了的话,我到哪里去找那么好黑的冤大头?”叶沙拉撇撇嘴角,若无其事状。
“你——”
宋天最终还是走了,叶沙拉看着从地面起飞的白色机翼,嘴角的笑挂了许久许久。
是理直气壮还是死不罢休?
她不确定。
宋天给了她一种名为家的感觉。也许她会像思念母亲一样,无聊时会想起这么个经常发火凶她的家伙。然,日子还是要过的。这地球不会因为谁没了谁而停止旋转。
叶沙拉最终辞掉了宋家的兼职工作,辞掉了向日葵的学习班。
她也没有去工地派饭。
巷子里的婆婆婶婶闲侃时也会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小沙拉人啊?”
抬头看看她家阳台,不晓得几个月没有收回来的棉毛裤还风雨无阻地挂在外面。
至于她最终去了哪里,且把镜头切回当初她洗印照片的那家小相馆。
“沙拉姐,这个照片怎么缺了一角?”
“额?”正在柜台忙于算帐的叶沙拉垂下头,瞄了一眼,“哦,我烧的。”
新来的伙计小槛满脸不解地将接手相馆一年有余的老板的处女作放大到了一丈见方,然后按照吩咐挂到了巨大的玻璃窗上,供外人欣赏。
其实这张照片他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花头,也就一只手罢了,实在不理解他们老板怎么可以见人就夸这手多漂亮多精致,而且还洋洋洒洒地说上半天不用喝茶润口。
“发什么呆?!”叶沙拉捧着算盘冲他喊道,“快干活,新来的一批照片给我今天洗出来。”
整一周扒皮。小槛吐吐舌头,赶紧窜进了暗房里洗照片。
其实除了比较苛刻以外,他们这个老板还挺能干的说。据说当年这家小店快倒闭的时候,她一个人站了出来拿钱买下了这间每天都在亏钱的相馆。原来的老板连小文也是个大好人,一万块就把小店给半卖半送了出去。不知是为人精细还是勤奋刻苦的功劳,不出半年,小店已然经营得有声有色,现在已经是第二次装修门面了。
怪的是,他们老板样样精打细算,却在装修上下大手笔,非要请那个什么大公司来做。
小槛洗完照片,走出暗房,外面天色黑蒙蒙一片,他们的小蜜蜂老板还趴在柜台算帐写周年计划。
“老板,该下班了。”他走过去。
“哦,你走吧,明天见哈,小槛。”叶沙拉头也不抬地道。
小槛无奈地摇摇头,地球人都知道他们老板是个工作狂。
“靠,把我的手拍得那么丑!”一辆光鲜的宝马疾驰过来,在撞上小槛不到半米的距离踩了急刹车。从车上走下一个怒气冲冲的高大男子。小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再望回来。
难道,他就是照片上那只手的主人?
可不,男子一个大步走到他面前:“喂,有没见过一个叫叶沙拉的丫头!”
小槛指指里面灯光下打着哈欠不知所觉的某人。
老板,对不住了。他缩缩脖子,面前的这个人实在气势太强悍了。
“好你个叶沙拉!跑你家里说已经搬了,原来搬到这里来了!”反省了一年有余的宋天笔直地推开门,走进相馆,这次他决定不再和叶沙拉多说废话了,反正和她说来说去都是口不对心的那几句,实际点,直接拎了往飞机上一丢。
“抱歉啊,那么晚了不做生意了。”伏在桌上的叶沙拉懒洋洋地道。
良久,见对方没有回话,叶沙拉拨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算了,能者多劳。这个……你是要赶着拍照片还是印照片啊,晚上的话我要收20%的附加费哦……”她抬起头,当即止了口。
小槛坐在相馆门口,盯着宋天的车望了许久。
唉,要拼搏多少年才能买这样一辆车啊!他皱皱眉,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罢了,与其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不如学学他们老板,脚踏实地地去干活算了。
思及此,他徐徐起身。
只听得身后乒乒乓乓好几声。
随即传来叶沙拉的一记惨叫:“宋天你放我下来!”
玻璃门被人一脚踢开,小槛仓惶地让到边上,瞪大了眼睛看到叶沙拉被刚才的男子打包丢进了车里。
叶沙拉还不住哭喊:“我不要当保姆!为什么我当了老板还要被你抓回去当保姆!”
小槛揉揉眼,要不要报警?可是看上去他们是旧识啊。
他还没犹豫完,宝马已经扬长而去。
夜里空荡荡的马路上回放着叶沙拉那句,“我要做老板我不要当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