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牵花》齐寻

41、最后一章

　　虬髯客抱臂而立，翻着一双怪眼问站在身侧的怀璟，“兄弟，你知不知道这些丑头咧怪的僵尸都是从哪儿来的？”
　　顾怀璟淡淡地道：“夏侯世家的历代猎妖师都有一个习惯，将捉到的妖怪关进夏侯世家先祖所设的噬魂洞，天长日久，这些妖怪就变成了僵尸。据说要开打噬魂洞放出这些僵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生死符与夏侯世家传人的血合二为一。”
　　“好不容易捉住的妖怪为什么又要放出来？”
　　“因为它们可以帮助放它们出来的法师完成一件事，但在完成与法师的约定之后它们会将法师吃掉。”
　　虬髯客连连摇头，“这个夏侯世家的祖先也真是糊涂，把这些僵尸放出来岂不天下大乱？还要搭上自己后代的性命。”
　　怀璟轻叹一声，“这是因为那位前辈虽然一生致力于捉拿为害人间的妖怪，但始终不被世人理解，半生潦倒，所以起了与世人同死之心。”
　　虬髯客扼腕长叹，“可惜可惜。这么说来夏侯蝉之死就宣告着夏侯世家的彻底陨灭了。”
　　夏侯蝉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时蓦地尖声叫道，“大胡子你放屁，我夏侯蝉必将名耀千古，我夏侯世家必将重振威名！”
　　虬髯客一怔，“夏侯蝉，你都想起来了？”
　　夏侯蝉呆了呆，满脸茫然之色，前尘往事就如捉不住的光影，任她如何努力也想不起一分半毫。
　　虬髯客架起剑光飞入半空，一把寸许长的残剑蓦然出鞘，剑气绵延数里。怀璟微微笑道，“大哥，你的剑法加以时日就可大功告成。”虬髯客道，“哪里，还差得远。”他一贯不拘小节，只是每次提到剑法都格外谦虚慎重。
　　此时怀璟已恢复了几百年前战时的形象，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暗红盔甲，黑色战靴，手中长剑艳红如血，因为没有刻意隐藏邪魔之气，眼角微微吊起，双眸亮得怕人。虬髯客依稀记得那场抗金战役时怀璟便是这样全副武装，那时金军请了不少法师和怪兽魔头，自己与怀璟这边虽然势单力薄，仍是坚持与之血战到底，可谓虽败犹荣。
　　那些僵尸早已等得不耐烦，见夏侯蝉只是发呆，它们便自行扑了上去，大口中发出渗人的吼叫之声，污秽的黏液滴得四处皆是。
　　众多僵尸从夏侯蝉身边拥挤而过，她头上身上转眼肮脏不堪，又过了一会儿，她纷乱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自己的法力远远不及顾怀璟，何况现在还有个大胡子，所以先不能贸然往上冲，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依靠僵尸的人海战术将他们拖得筋疲力尽，然后再趁机出手。最好是最后两败俱伤，僵尸全军覆没，那么她即可以杀了树妖，又可以避免被僵尸吃掉的厄运。
　　夏侯蝉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战从深夜一直持续到清晨，僵尸死伤无数，顾怀璟和虬髯客亦是伤痕累累，夏侯蝉心中暗喜，“出手的时候到了。”正要催动法器施以暗算，一张大网兜头将她困住，而后迅速幻化成无数黑点。夏侯蝉大吃一惊，这张网竟是她以为早被顾怀璟捣毁的巫神网。她抬起双眼，忽见半空中激战正酣的树妖低头向她嘲讽一笑，眼神极为冷漠轻蔑。她立刻想到这个树妖是在嘲笑她虚伪自私、不自量力，在嘲笑她不知进退，自取毁灭。夏侯蝉先是一阵激愤，但眼前可怕的现实如同钢锤不断击打着她，于是她渐渐由满腔激愤转为了心灰意冷。
　　又过了两个时辰，打斗之声与僵尸的吼叫声越来越微弱，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夏侯蝉看着眼前飞舞的黑点，怔怔地想，“我真是太天真了，乌神网是上古宝物，怎会那么轻易被人毁掉？可笑我竟真的相信它已被毁，顾怀璟实在狡猾，他用障眼法换走了这件宝物，现在又用它将我困住。唉，倘若他将网收紧，上面的毒勒进我的皮肤，我岂不是必死无疑？毒是我自己淬在网上的，他也不会因此受到天规处罚……可是既然他用乌神网就能将我困死，为什么非要等我放出那些僵尸才动手呢？难道他想借我们夏侯世家抬高身份，好让自己千古留名？”她一心想要千古留名，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别人也有这个想法，却不知道怀璟惟恐这些僵尸终有一天破洞而出，所以借此机会将它们清理干净。
　　“千古留名？对了，我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夏侯婆？不对，夜壶蝉？不，也不对。”
　　夏侯蝉头脑中一片混乱，万千思绪一起向她涌来，仿佛千军万马拥挤在羊肠小道，片刻之后，仿佛数道亮光同时从地底深处迸发出来，她终于在这个奇特的时刻恢复了记忆。夏侯蝉浑身颤抖，泪流满目，“我想起来了，我是夏侯世家第十四代传人，我要让夏侯世家重振威名，光耀千世，否则夏侯蝉愧对列祖列宗。”
　　恰在此时一只丑陋的巨大的头颅晃动过来，对着夏侯蝉发出恐怖的吼叫声，这是一只幸存的僵尸王。夏侯蝉刹时间面如死灰，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不能吃我，你们没有杀掉那个树妖，没有完成约定。”僵尸王渐渐逼近，夏侯蝉嘶声道，“这网上有……”她想说这网上有毒，吃了我你也会死，可是话未说完，僵尸王已将她连人带网吞了下去，没过多久，僵尸王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化为一摊脓水，一张破网贴在这滩脓水之中。
　　不久之后，整个城市渐渐苏醒了，人们都在惊讶于今天的集体迟到，居民楼、街道、商铺、公司……再度恢复了勃勃生机。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是地上的一摊摊脓水，大家怀疑这是某种软体生物集体迁移时被车辆碾碎的尸骸，因为对生活没什么影响，所以只由清洁工清弄掉了事。
　　当天古琴遇到了一件令她对怀璟改观的事，她下午出门办事时包被飞车党抢了，正巧怀璟路过，帮她把包追了回来，还为此摔伤了胳膊。古琴十分过意不去，坚持要送怀璟去医院，怀璟坚持说没事，并护送未来的丈母娘回了家。
　　过了半年，古琴发现本市新开了一个大型花卉超市，她进去逛了逛，意外地发现这家超市的经理竟然是怀璟。
　　当怀璟再次登门拜访时，古琴对他进行了更细致的观察，终于得出了这个小伙子不错，是自己先前判断有误的结论。
　　妈妈点了头，紫芫和怀璟的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萧萧借机蹭了他们好几顿饭，说这是她没有阻碍姐姐姐夫见面的回报。
　　结婚的日子定在5月1日，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这天怀璟和紫芫上街去挑选新房的装饰品，紫芫在一家书画店看到一副古画，虽然经过精心装裱，但因年代久远，画面彩色的部位已辩不清本来颜色。即便如此，仍可看出画上的茶花灵气逼人。紫芫痴痴地看着那幅画，要不是知道它已经被人买下了，她早就将它抱回家了。怀璟牵着她的手走出书画店，她还对那幅画依依不舍的，嘟囔着说，“要是咱们昨天来就好了，我真喜欢那幅画。”怀璟握紧她的手，“芫儿，我回去给你画一幅。”紫芫偏过头看着他，“能画得一模一样么？”怀璟说，“当然能。”紫芫不信，“你骗我，我才不信呢，你才看了它一眼。”怀璟但笑不语。
　　两人手牵手向回走，紫芫象急于吃糖的小孩子似地说，“回去就画，不一模一样可不行。”怀璟耐心地说，“好，一定一模一样。”紫芫撅起嘴，“画得不好我就咬你，咬得你哇哇叫，你听清楚了没？”
　　我如此确信我会将你画得和从前一模一样，是因为我早已在心中画了你千遍万遍，在你还是一株小茶花的时候，在你灿烂盛开的时候，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在你放声欢笑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描摹你的样子。你占据了我的整个心灵，除了你，再没有谁能给我带来这样的幸福。
　　怀璟低头凝视着他的小茶花，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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