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牵花》齐寻

40、决战之前

　　夏侯蝉呆呆地坐在幽暗的一角，形容枯槁，沮丧之极。之前她虽然经历了数次失败，但这次的打击实在过于沉重了。
　　夏侯蝉法力并不高强，一直以来依靠的都是顽强的斗志和强大的后盾——天规，如果没有那条天规只怕她早就做了鬼。她擎着这支巨大的尚方宝剑与那个可怕的树妖较量，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会替天行道，斩杀魔头，成就自己的不世功名。可是现实又如何呢？她的眼睛瞎了，双手没了，视为制胜法宝的乌神网也被那个树妖施展诡计夺走了，现在她的身边仅剩这只法器，可这只法器是不中用的，就算她用各种奇毒之物再将它粹练一百年也抵不过顾怀璟一招半式。
　　那么，现在要想打败顾怀璟只剩下一个办法。
　　夏侯蝉的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代价太大了，这样做值得么？良久，一个冰冷的残酷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占了上风，“我是……传人，我要斩妖除魔，光耀千古，为此我不惜丢掉性命。”
　　她挺直腰身，借助两只手腕从怀中取出一只薄薄的稠袋，稠袋中是一张漆黑的道符，上面浮动着丝丝粘腻鲜血，这张道符是如此丑陋和恐怖，寻常人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忍不住全身发抖，呕吐不止。自她恢复功力以来，这张道符连同催动它的方法就在她的贴身衣袋中了，她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只知道它威力巨大，现在她要用它实现自己的梦想。
　　夏侯蝉咬紧牙关，提刀在右手手臂上划下一道口子，然后将道符贴在伤口上，道符蛇一般弯曲蠕动，很快隐没在了伤口之中。她不停念动咒语，周围渐渐升起一层模糊的雾气，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污秽，慢慢凝成了一扇刻着古怪纹理的大门。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大门霍地被撞开了，成千上万僵尸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涌了出来……
　　古琴带着紫芫来到金城商厦楼下，她生怕女儿是假意答应自己，所以不顾女儿的反对亲自将女儿送到这里。昨天晚上紫芫和妈妈聊了许久，希望妈妈能尊重自己的选择，可惜这次谈话最终以妈妈的一句“你懂什么？再不听话我就没你这个女儿。”宣告了紫芫的失败。
　　到了总经理室，古琴向人家说了不少感谢话之后才走了。总经理是古琴一位朋友的弟妹，有着实干家的精明、果断和睿智。这次她卖给丈夫的姐姐一个面子，但仍然有言在先：如果干得不好，抱歉，还是要让紫芫趁早走人。
　　采购部的分管领导将紫芫领回办公室，暂时先安排给紫芫一些零碎工作，因为此前对类似的工作没有经验，紫芫干的并不顺手，办公室里人们各干各的，没有谁愿意浪费时间带一个新人，可是这种情况反而激发了紫芫的好胜之心，经过仔细的观察和琢磨，只过了一天她便能将手头儿的工作处理得井井有条了。
　　晚上刚刚下班妈妈的电话就及时打来了，催促她立即回家吃饭，说是为了庆祝她找到工作特意做了她最爱吃的水煮鱼。吃过了晚饭，古琴要求大家都要出去散步，紫芫心神不宁地走在父母后面，不时悄悄翻看着手机。萧萧小声说，“姐，我姨看得紧，看来最近你是不能和我姐夫见面啦。”
　　金城商厦和紫芫家离得不远，无论是中午还是下午，到了下班的点儿古琴就等在商厦对面的路口，她倒不是特意防着女儿和怀璟见面，而是给女儿施加这样一个心理暗示：老妈可是眼巴巴盼着你好好上班呢，可别把这份工作再丢了。
　　不过这样一来可苦了紫芫，对恋人的挂念令她寝食难安。
　　晚上紫芫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身边的萧萧早已呼呼大睡，她却只能闭着眼睛数绵羊，数到一千只时突然听见手机短信的提示音短促地响了一声，她急忙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压抑不住的笑容立刻爬上了脸颊。短信自然是怀璟发来的，“你睡了么？”她飞快地回了过去，“没有。”好象生怕怀璟在这短短的一两秒钟之内睡着似的。没等多久，怀璟短信又来了，“芫儿，你来书房。”
　　紫芫穿好外衣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书房，反手将书房门轻轻关好，然后打开了灯。书房里空无一人，紫芫顿时一阵失望，正要再给怀璟发短信问问干嘛要叫她来书房，书桌前的椅子轻轻一旋，怀璟已经出现在那里。紫芫惊喜地轻叫了一声，正要上前扑到他怀中，不想一脚踢中了旁边一只仿古的小木凳，眼看这只小木凳即将发出足以将全家惊醒的响声，怀璟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危急情况瞬间解除。
　　紫芫心口扑扑乱跳，怀璟轻轻一笑，小声说，“笨。”紫芫撅起小嘴，“你说谁笨？”怀璟伸臂搂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在她耳边慢慢地说，“芫儿……”很久不见下文，紫芫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却正对上他的视线，她微微轻颤着，完全迷失在他琉璃般璀璨的双眸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悄声问，“你想我了没有？”她点了点头，他却并不满足，用一种能将人的心融化掉的声音慢慢地问，“芫儿，我要听你说，你告诉我，想我了没有？”紫芫的小脸浮上一层红云，“我想你，”她轻轻地依恋地回答，“怀璟，我想你。”怀璟的双目中涌动着奇异的亮光，他知道自己坚持要她开口回答有些幼稚，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已经退化到了当年与她一起在祖宅时那样青涩的年纪，会因她一句无心的话开心或难过很久。紫芫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情绪的每一丝波动都对她有着深深的影响。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羞涩地放小声音，“怀璟，我想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怀璟低低地叹了口气，梦吟似地说，“不难办到，我可以把你变得小小的放在兜里，到哪儿都带着，这样我们就能每分每秒都不分开。”
　　古琴从卧室走出来，按亮厨房的灯睡眼朦胧地倒了一杯水，喝完水正要回卧室，忽然看见客厅北侧书房门的底部漏出一丝亮光。古琴狐疑地走了过去，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只见紫芫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拖着腮帮，一只手翻动着桌上的时装杂志。古琴叹了口气，低声埋怨着女儿，“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这里看书，也不怕熬坏了身体。”上前拿开那本杂志，将紫芫拖回了卧室。紫芫翻身对着窗子，在黑暗中默默回味着怀璟对她说的话，抿起嘴偷偷笑了。

　　此时夜色正浓，浩月与繁星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灿烂晶莹的景象，顾怀璟正独自站在这座城市的至高点，周身缭绕着邪魔之气。他来到这里自然并非为欣赏这片夜色。夜风吹起他额前的黑发，完全暴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与英挺的长眉。琉璃般的双眼染上了暗红的血色，狰狞锐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城市下方。
　　整个城市忽然陷入一片漆黑，所有的灯光都已熄灭，星月也在眨眼间变得暗淡无关。
　　夏侯蝉悄无声息地向前走着，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僵尸群。为了防止僵尸的恶臭惊动树妖，她在出发前向僵尸群喷洒了特制的去味散，这个举动险些激怒僵尸，幸亏她及时控制住了骚乱的场面。他们沿着山路到达了进城的入路口，直奔目的地。
　　半个时辰之后，夏侯蝉带领僵尸包围了怀璟的住所。这一路上僵尸们被活人的味道引诱得垂涎欲滴，只等大战结束后吃个痛快。
　　僵尸们放出的迷魂之气令整个城市的人们在沉睡中陷入昏迷，夏侯蝉命令十几名僵尸进楼探察怀璟的情况，不多时这些僵尸便将一个年轻男子拖了出来。夏侯蝉反复用法器确认着那个男子的身份，虽然他的样貌与怀璟一模一样，但因为她受过障眼法的骗，加上这次得手未免太过顺利，她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头。
　　僵尸纷纷将丑陋的头颅转向她，认为任务已经完成，到了大开吃戒的时候了。夏侯蝉浑身打战，额头冷汗直冒，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前方晃出一道人影，又是一个顾怀璟，她急忙大叫一声，“快抓住他。”
　　在连抓了七、八个顾怀璟之后，夏侯蝉心中已然确认这是树妖施展的诡计，“那个狡猾的妖怪一定是见僵尸数量太多，所以弄出很多个替身，想要混在这些替身里逃掉，无论如何我要杀了他，否则我不是白白牺牲了？”想到这里，她大声喊道，“一个也别放走，统统格杀勿论。”
　　包围圈外蓦地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夏侯蝉，你身为法师，竟然为了一己私利放出这些僵尸，实在罪大恶极！”
　　夏侯蝉只觉得自己犹如被一道焦雷劈中，呆呆想到，“他叫我夏侯蝉？这个名字听着确实熟悉，难道我真的叫夏侯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