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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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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韩清,你这是,新形象嘛,很漂亮啊!”早上我一进办公室就被女同事们围攻,“在那里做的啊?多少前啊,这颜色不错啊,是不是西街那啊?”
“韩清,短发很适合你么。”
我笑笑,今早我自己照镜子都觉得好陌生。留了那么多年的长发,原来,可以一下子,几剪刀就没了。为什么,如此轻易?如此简单?不过,是一个决定,甚至只是一个冲动。
心里,还是惆怅的,因为我的发,有某种特殊含义。如今,我自作主张,不知丁烨会做何感想。
我看到周轶站在不远处看我,目光冰凉深邃,看得我背后发凉。难道他在计较我昨天跟他发脾气?
“周轶,我这里有家供应商账目不太清楚,你有时间吗?我想……”我在办公室拦住周轶,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勇气,我只是想和他道歉,我这样告诉自己。
他看了我一眼,走向他的办公室,我跟在他身后,心里暗暗叹息,我和他,是曾经的同班同学,但现在却是上下属。人的机遇,真是很难说。
“坐吧。”他终于开口。“是那一家?”
那一家?哦,是了,是我告诉他供应商账目不清。“其实,不是……不是公事,是私事……”我吞吞吐吐,犹豫不决。
“办公室,不谈私事。有什么话,下班再说吧。”
“我,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我被他的冷漠吓到,急于表达。
“你没有什么需要和我道歉。”
“昨天中午,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有些事,你不知道……”我地下头,很委屈。我只是来道歉,为什么他是这种态度。
“韩清!”他突然一喝,把我吓一跳,我抬起头看他,“有话,下班说,而且,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吧!”
我漠然的走回办公室。周轶为何如此态度?他说的“我不清楚”的状况,究竟指的是什么?
一个下午,我脑袋乱哄哄,连账都算错。幸好审核的时候查了出来,不然就麻烦了。
下班时间,手机响,短讯“下班别走,我有话和你说。周轶。”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看着同事一个个下班离开。
“你不走?”许容想和我一起走,大家都是公车族。
“我还有一点活,你先走吧。”
“那好,再见。”
“再见。”
办公室,除了我,空无一人,如同我的心,同样也是空荡荡,我就这么坐着发呆,却什么也没有想……
我一直认为,为感情烦恼很没出息,但原来,我已经没出息很多年。
“可以走了吗?”头顶一个声音扬起。不用看都知道,只有周轶。
我点点头,和他一起走出公司。
他终于没有再带我去喝粥。还是市中心那家海鲜酒楼。
但还是没有海鲜。鲫鱼豆腐汤,还有几个蔬菜,很简单。
我看他点菜,心里感激,“周轶,你不必迁就我,你想吃什么就点。我请客。”
他看了我一眼,“我本就吃得清淡。”
菜,一个一个上来,我们都埋头苦吃,谁也不说话。
“韩清,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和你说。”半天,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抬头,茫然的看着他,他如此慎重,是要告诉我什么?
“施静,其实,也是我们的大学同学,同级,但不同系,我们经管,她是建工。所以你也许从未见过她。”
他究竟要说什么?施静不是丁烨同事么,怎么又变成我们同学了?
“丁烨的工作,就是她介绍的,他们公司的老板,是施静的舅舅。”
“施静大学就开始追丁烨了。我们男生宿舍都知道,我以为,一直以为你知道,但看你那天的反应,再看丁烨的为人……”
“其实,我不该多这个嘴,毕竟,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可是,你病了这么久,他都没有……”“我有些看不下去了……”
“等等!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似喃喃自语。
“韩清,你……”
我的大脑乱作一团。我根本无法消化他带来的资讯。他为何知道那么多?
施静?丁烨?他们?
为什么我像个傻瓜。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不知道?丁烨,实在隐瞒得太好,他为何要对我隐瞒?还瞒得那么深?
我忽地站起来,往外面跑。
“韩清。”周轶一把拉住我。
“你放开,你放开!”我挣扎,想脱开他控制。
吃饭得客人们都看向我们,周轶忽感尴尬,只能松开手,放开我。
我一得解放,往外冲去根本不管他在后面喊我。
“丁烨,你在那?我要见你!”丁烨的电话好不容易接通。
“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透出疲倦。
“现在!”我斩钉截铁。
“现在太晚了,明天吧!”七点多,那叫晚?
“丁烨,什么时候,我想见你一面都变得那么难?”
“那好吧,你在哪里?”
我说了地点,市中心露天广场。
风很大,夜很凉。但我只想站在这里,看着人来人往。心里却一片茫然,我喊丁烨出来,作什么?我要和他说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是想见到他。
行人渐渐少了。是啊,这么冷的天,谁还在外面逗留呢?
我就那么等着,等着。身体已然冰凉透骨。
一个黑影笼罩了我。丁烨?我猛地抬头,全然不顾眼眶中滑落的泪。
“怎么是你?”不是丁烨,是周轶。
“我一直都跟着你……这么冷,你的身体才好一点,经不起冻,回去吧。”
我低下头,不说话,我要等。不管他来不来。他可以不遵守他的承诺,可我,必须履行。
他深深叹了口气,连我都感受到了惆怅和遗憾。那是为我吗?
“韩清,回去吧。”他再次开口。
我仍然不作声。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他一把拉起我就走,这一次,我没有挣扎。也许,我需要一个台阶,一个理由结束我荒诞的“等待”,但我希望这个“台阶”,这个“借口”,由别人给我。
“喝吧,小心烫。”他把我拉进了旁边的KFC,点了杯热牛奶给我。“你这几天,吃药了吗?”
药?我好像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新发型,很好看,很适合你。”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朝他笑笑。慢慢喝着我的牛奶。
“韩清,其实你知道今天我为何坚持‘有话下班再说’吗?”
呃?我抬头,为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做人做事,都应该公私分明。无论你今天心情多么糟糕,情绪多么低调。你出门前,都应该把它们通通丢在家里,它们不该陪你去上班。你不能让你的情绪影响工作,甚至影响别人。”
我咬住下唇,他说得一点都没错。我怎么可以带着情绪工作。
“韩清,这是一个人的责任感。如果你的恋爱令你成长成熟,懂得体谅关心别人,想法乐观,积极向上,那么,你的恋爱就是好的,是值得花时间花精力好好珍惜经营的。反之……你能明白的。”
我点点头,努力消化他所说的一切。为何?从未有人告诉过我?
周轶,送我回家,我却久久不能释怀。他,字字珠玑,一针见血。
直指我心中伤痛。可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回忆这五年来……
袁悠曾经问我,若你做了一项投资,几年来,投入无数,却受益很少,你还会投资吗?
我记得我当时说,不会。
为何我迟钝至此,都无法明白她良苦用心。我被蒙蔽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中午,我利用午休时间去丁烨公司找他。
却看见他和施静一起出来。我涌起莫名勇气,走上前,“丁烨!”
他一见我,原本温柔脸色一下转阴,看得我好心寒。丁烨啊丁烨,你何必表现得那么明显?
“你怎么来了?”他问我。
我直直看他,不说话。
“我现在有事,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吧。”他想走。
“你还会回家吗?”我问他,直截了当。
“你先走吧。”
我不动,就那么看着他。
“你先走吧。”他重复。
我咬住下唇,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走!”我转身,大步走开。
丁烨,我们相处五年。你没有看出我瘦了,脸色如此难看。你没有看出我头发剪了,还染了颜色。你曾经说过,若有一天,我不再爱你,就把头发剪了。
可是,你已经忘了,是不是?
是不是?
我觉得眼睛好涩,为何,我一滴眼泪也留不出来?
下午,我把所有资料整理出来,调理清楚明朗,一看就能明白,
做人做事,都应该要有责任感。嗯,我学会了。
即使,我要离开这里,我也要做好最后一秒,做好所有工作交接。
是啊,我准备离开这里。我想回家,这里,已无我所留恋。
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我很想出去看看。
我被所谓的爱囚住手脚,蒙蔽双眼。现在才忽然发现,我的爱,好狭隘。
狭隘到,眼中只看到自己,忽略了身边一切。朋友,工作,甚至父母。
原来,我不过是坐井观天。我把自己的问题无限扩大,还自以为多严重。其实,这世界,究竟谁没了谁会活不下去?
我一直在“舍”和“得”之间矛盾挣扎。却忘记了,不“舍”,如何“得”?
我无法放弃五年的感情,如同我无法放弃前期的投资,却忘了,这样的投资永远没有收益,我再舍不得,再放不下,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这段感情带来的伤害已经远远大于我所得到。
世间还有人愚笨如我吗?
我把辞职信放在周轶桌上,“我已经整理好所有工作,随时可以交接。”
“你什么意思?”他没有接,看着我问。
“没有,就是想回家了。”
“你,想逃跑?”逃跑?呵呵,他想象力还真丰富。
“我只是想放过自己。”是你说,无论何时,都应该好好爱自己。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工作交接好吧。没有那么急的,你放心,我可以做到你找到人接替我,不过,薪水照算哦!”我能开玩笑,情况应该还好吧。
他点点头。“下班,我请你吃饭。”
“不!”他惊讶看我,“我请你吃饭!”
他朝我微笑,轻松舒适。
我竟然可以那么轻松。其实,这样的结局,我早已料到,只不过,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有些无法适应。毕竟,五年时光,真不是那么容易说散就散。
或者,我对丁烨,已经没有爱了吧。只是我还苦苦守着承诺,守着道义。
我困着自己,不让自己自由。
何必?
周轶说得对,若我都不爱自己,那么,我还能指望谁?
失恋,也如大病初愈。
等你病好了,身体中就自然有了抵抗这种病毒的免疫细胞。下一次再遇见,也就不怕了。
真的是,人人都会遇见之事啊!
失恋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恋的状态。
为了一个人患得患失,死去活来,有什么意义?
迷失了自我,失去了朋友,疏远了父母。唯一可见的就是爱情。
那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为何,我需要五年,才能明白?爱情并不是生命全部?
我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没有看过,经历过。
我怎能囚住自己,放弃这些美好?
还是那家海鲜酒楼。我算是常客了吧?一个月之内,来了三次。
“今天点些你喜欢的菜吧,不要那么迁就我,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好。”还是周轶点菜,我对这个很头痛,有人拿主意,我乐的清闲。
菜很快点好,也不过是那几个家常菜。
“你想好了?”
“呃?什么?”我露出疑惑表情,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辞职的事,我还没有往上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我笑着摇头,我不后悔,我决定了。以前,是为了一个人才留在这里,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了。
“韩清,其实我……”
“不好意思。”手机忽然响起,我只能打断他,接听。“喂?”
“韩清,是我。”
丁烨?
“有事吗?”我平静的问。
“韩清,我,今天,不是有意的,只是我当时真的有事。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我难道没有好好和你说话吗?“丁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也知道,你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我先说出来,这样,你对我,就没有愧疚了。那么,我想和你说,我们分手吧。”我竟然,那么轻松的就说了出来,我在心底深深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去看周轶的表情,这是我和丁烨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韩清,你别这么说,你……”
“丁烨,算了吧,没有必要,这个时候,你还不对我说实话吗?还是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一个傻瓜,这么多年,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心里很得意吧?”
“你怎么这么说,我不是……”
“我今天中午来找你,就是想给我们一个机会,可是,你放弃了,你连我剪了头发都没看出来……丁烨,在你出差的时候,我大病了一场,你知道吗?
“你生病了?什么病啊?现在怎么样啊?”
“何必呢?丁烨,我早已经好了,可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长长的沉默。
“丁烨,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你要去那里?”
我没有作声,把电话挂了。
我相信,丁烨心中还是有我的。只是,与前途,或者荣华富贵比起来,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其实,我能明白,他说的“我能吃苦,但我不想吃苦”。也许,他就是曾经吃苦吃怕了吧。他是想和我一起的,但他不想和我一切吃苦。万事皆不可两全,权衡利弊,最终放弃了我。
我无法说他是对的,我是错的。
爱情之中,本没有对错。我不该束缚他,他有权利寻求他想要的。
周轶,没有问我那个电话,他总在适当的时候才说适当的话。
我很欣赏他这一点。
“你刚才想说什么?”接电话的时候,他似乎有话和我说。
“嗯……我想说,韩清,你是否可以不走?”
“呃?”我不太明白。
“其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大学开始……”
我一时无法反应,他说,他喜欢我很多年?
“嗯……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很不合适,但,我怕再不说,就再无机会。”
我仍然无法反应,只能愣愣看他。
“你可以考虑看看。”
我只能点点头。但是,考虑什么?接受,还是拒绝?
不!我刚刚拜托爱情束缚,怎可能又那么快跳入另一个大坑。
我还有好多自我享受的东西没有享受。
不!我先要享受单身时光!
“周轶,我现在在机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祝我一路顺风吧。”
“你,还回来吗?”
“我想,是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吗?”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啊?”
“就是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回来啊。”
“那么,不正常情况呢?”他紧追不舍,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正常啊……我也不知道啊……”
“韩清!”
咦?声音为何那么清晰?移动的信号怎么突然变那么好。
“啪”!有人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猛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周轶!
“你怎么来了?”我太惊讶!没有人知道我坐这般飞机,他怎么如此神通广大?
他指指电话。
我把电话挂上,这么近,不是浪费我电话费么!
“我休年假,跟你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我这班飞机?”我很好奇。
“嘿嘿,秘密!”
“秘密!你这什么秘密,分明是窥人隐私!”我做式打他。他跑开,“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泼妇!”
“你说什么!”我追上去,满场追杀!
“呀”“呀”“呀”
机场的人都看着我们到处乱跑,留下一地欢声笑语。
周轶,谢谢你!在我最困难,最难熬的时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