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玲珑棋》紫苏芸香

5、第五着

　　大敌在前，急速行军，若非不是天降大雨，无法行军赶路，怕是连这一时半会的停歇都没有。方应看在这就近的城镇，命令安营扎寨，略作休整。
　　窗外雨声滴答，沿着屋檐落下，无数的水滴，汇成了小溪流，再也纠缠不清。
　　屋内的两个人，两杯清茶，白瓷蓝花点绿波，镂空香炉檀香绕，一盘围棋，黑白间，风云起，杀意亦成了那水墨般的画。
　　“无情，这着棋，你倒是下得甚妙，攻守兼备，不仅困住了我刚刚那一手的攻势，又让自己的这块棋子固若成汤，再无我进犯的机会。”方应看端着茶杯，桌上的棋盘黑白纵横，隐约可见的杀意弥漫在指尖，只是一起一顿，便让世间风云卷起。
　　“多谢小侯爷夸奖。”无情摩挲着茶杯，一双眸子无波无澜地看着棋盘，如画的眉目清俊如初，轻轻憋起的眉心却有掩盖不住的疲倦。无情的身体远不及方应看硬朗，没有内功的他在这样急速的行军下，还是会有些疲倦。
　　方应看看着无情眉目中的神色，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快：“命人熬制的姜汤，无情你可有按时服用？”越向北则天气越寒，白日纵然温暖是春，晚上却依旧是春寒料峭掩不住的清冷。方应看怕无情经不住这冷热交替，便命人熬了姜汤，给无情送来。
　　“让小侯爷费心了。无情身体并无大碍。”客套的语调依旧是不让半分的冷漠疏离。
　　方应看看着无情的眼，似乎想要确认什么，却终究从那无波无澜地眼看不出一丝思绪，方应看低了眉，品着茶，口气那般清淡平然：“过了这座城，若是按照平日的行军速度，再过七日便能到了。到了那，便是上了战场。且不说如这棋盘中的棋子，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执子的人有一分不慎，亦会在那一瞬，满盘皆输。”落下的那一枚棋子，不带半点迟疑，定在棋盘上，掀起的风云，将胜负补上了更重的疑云。
　　“……无情知道。”停了片刻后的回答，反手落下的棋子，点开的波澜，固守着自己的棋局。
　　看来他是真的知道了。方应看的嘴角勾勒出的笑意：“即将对敌，无情心中有多少胜算？”
　　无情将茶杯放下，落下的棋子，似乎轻然，却断着棋局生死：“未曾交手，不身查其境，无法一语定胜负。”临阵对敌，不是对着一幅行军图，对着书上的万千阵法，对着呈上的敌军案卷，就能打出一大胜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亦是一个军师正面对了战场，才能有这样的自信。
　　“守城不难，我大军在此，若还受不住那样一个城，未免也太羸弱了。”方应看的这一着霸气十足，这话出口亦是几分凌然傲气，似乎他面对的便是千军万马，手中挥舞的神枪血剑，便是破敌无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无情停了手中的棋，相较于方应看意气风发，他的语调十分沉稳，像是每一个字都经过了深思熟虑：“若只是守城自然不难，可是若只是守城，便不能赢得这盘棋。小侯爷要的，不是和局吧。”语罢，抬手便落下的那枚棋子重守非攻，将一局气势汹汹的棋缓了下来。进退间，将胜负握在了手中。
　　“当然不是。”方应看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那是傲然天下的霸然之气，露在那俊逸非凡的面容上，显得那样不可方物。“只是守城，未免太过无趣了。无情，你会只甘愿和棋么？”
　　“棋局若最开始便没了胜负之心，一局棋怕会下不下去吧。”无情抿了口茶，语调却比寻常多了抹不同以往的意味。
　　“呵呵，说的也是。”方应看嘴角的笑意渐浓，落下的那枚棋子正中了局心，风云刹起，看不透局那边，胜负为何。

　　敲门声响起，白可儿开了门，似低声说了些什么，门外的脚步声又渐远。
　　白可儿端了瓷碗站在正在看书的无情身边道：“公子，方小侯爷派人送来的姜汤还是如往常一样倒掉么？”
　　无情的手微微一顿，似思索了片刻，方才道：“放下吧。”
　　白可儿心中一闪而过的疑惑，今儿公子是怎么了，难道打算喝这姜汤？往日不都是直接倒掉的么？纵然有些奇怪，他亦是顺从地点头，讲瓷碗放下：“是。”

　　姜汤入口，有股甜腻的味道，看来是特意加了糖。无情眉头微微皱起，他并不太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不过……
　　心中思绪流过，一仰头，姜汤饮尽。

　　任劳讲茶杯递到了方应看的面前，看着方应看道：“小侯爷今儿心情似乎不错啊。”
　　方应看接过茶，嘴角笑意明显：“今儿下了盘好棋。”
　　“是么。那任劳恭喜小侯爷了。”
　　“呵呵。”方应看看着窗外雨过天晴的夜，轻声笑道，
　　“今儿的月色，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