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之绊同人短篇集》神耶影

3、小镇上的钢琴师·全

　　特利斯威，是一个安静、古老的小镇。夏日的阳光洒在小镇几百年历史的建筑上，反射着黯黯，却又饱含时间气味的微光。
　　传统的单栋楼房，穿梭其间的暗灰色小道。随处可见的参天大树为它染上了浓浓的绿意，也难得地点缀上了活泼的生气。
　　这个古老的小镇，没有如织的游人，也没有繁忙的工厂，只是一代一代，重复着旧时悠闲的生活。如同时间在此放缓了它的脚步。

　　“哟。今天还是那么清静啊？”褐发的少年整个人趴在一架钢琴上，手支着头笑咪咪地说。
　　他的对面，同样年纪，却有着奇异银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坐在布沙发上，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
　　“你今天带着眼镜的样子也很好看，要不要给你照张相？”不顾被无视的事实，褐发少年依然笑嘻嘻地说着，还做出掏口袋的动作。
　　银发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镜片后淡蓝色的眸子平静无痕。
　　“关门了。”清冷的声音吐出，宣告褐发少年又一天的搔扰行动失败。

　　“太阳都还没下山，你看天还亮着……”嘴里虽然争辩着，褐发少年在冰山似的视线中还是乖乖地走出了店门。
　　“那我明天再来。”挥挥手，又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褐发少年轻松地走向了太阳落下的方向。

　　看着被夕阳拉得修长的影子远去，银发少年靠在门边，微微发愣。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淡却无法忽略。原来平静的生活在悄然间起了变化，但又抓不住变化的丝缕。
　　是什么打乱了生活？

　　落日的余辉照在少年的身上，银发、碧眼、雪肤，都仿佛镀上了一层矇眬的光晕。
　　站了一会儿，望着那路上影子的最后一分消失，少年默默地转身，回到了店中。

　　那是他的店，他的家。

　　暗红的土砖筑成的两层小楼房，和旁边的房子一样，外墙被风雨岁月冲刷得斑驳，深深浅浅的颜色交错出现，却又隐隐是一副自然绘就的抽象图画。
　　一楼的门上漆了白色的清漆，中间镂空装了两块玻璃，却总是以反射阳光来阻止过往行人的窥望。
　　门的上方，同样是白色的牌子，海蓝色的字幽远而又清朗。
　　『孤独之神的祝福。』

　　“嗨，今天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清晨刚打开门，那句每次必备的开场白随着褐色的头发和眼睛眯成一条线的笑脸一起跳入了银发少年的眼中。
　　少年如往常一般，无言地把门固定，回身入内。

　　他不愿就此纠缠，不，也许是不敢，生怕会在那少年阳光般的笑容中迷失而吐露真言。
　　他的名字，从来就只会为他，为他的周围带来苦难。
　　他带着罪孽的名字——艾斯•拉塞弗德。

　　“还是不行吗？我都一开始就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总该回个礼吧。”
　　褐发少年一边自言自语似的抱怨，一边大咧咧地跟着走了进去，像是回自己家里一样自由无拘。
　　“而且你也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
　　“你忘了吗？没关系，来，跟我说。卡—诺—恩—”

　　艾斯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走回了自己习惯的座位。
　　卡诺恩•席尔贝鲁特，褐发少年第一次出现时所报上的名字。
　　不知道什么原因，甚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少年突然在艾斯眼前出现，然后每天开门时都会见到他站在外面，以嘻笑的态度开始一天的纠缠。
　　没有一天间断。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名字也不肯叫一声？”委屈地嚷着，卡诺恩也坐到了艾斯对面的椅子上，隔着中间的小圆桌，哀怨地看着他。
　　从自己的回想中回过神来，艾斯淡淡地开口，“卡诺恩。”
　　清冷的声音如雪般透彻，也如冰般不带一丝感情。
　　本只是不想继续被纠缠，但那三个字划过心灵，却是轻微一颤，像是激起了什么。
　　“啊，你的声音真好听，再叫一次好不好？”

　　得寸进尺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得到满足，于是卡诺恩的一天又在看着艾斯调音、看书中渡过。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
　　有时卡诺恩会带上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出来的艾斯最喜欢的草莓慕斯，然后看艾斯调制蓝山咖啡，然后无声地分享美味的下午茶。
　　有时卡诺恩也会弹上两首拿手的曲目，在艾斯略微惊讶和赞赏的目光中笑若春风。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卡诺恩双手撑头，如房间的一个装饰般看着艾斯工作、休息，从日出到日落。
　　直到那一天，艾斯在打开门后听不到例行的问候，看不到熟悉的人影时，才发现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卡诺恩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理所当然的失落，但生活依然在继续。
　　镇上的人大多不懂音乐，过路的人也是匆匆忙忙。除了偶尔邻近大城市的人会慕名而来，这家钢琴店一直都那么宁静，宁静得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店的主人也一如既往的沉默。
　　在开始的几天也有过期待，希望能再看到卡诺恩，然后听他笑嘻嘻地道歉和解释。
　　但时间久了，有些感觉就会沉淀到内心深处，表面看似恢复平静，却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激起波澜。

　　人是否不应该奢望幸福？
　　与其被希望背叛，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断却希望。

　　艾斯的确是再见到卡诺恩了，可惜与他想像的场景差得太远。

　　那天，在开门见到摆好了架势的猎人时，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血液，就注定了一生被人追杀的命运。
　　不管是否犯错，诅咒之子都不应该存在于世。
　　所以，他一直都很平静地接受，很平静地争取活下去的机会。

　　那双在钢琴上流畅跳跃的修长手指，在扣动枪栓上同样熟练。无声小手枪从掏出的那一刻，就在无言中剥夺敌人的生命。漆黑的枪身泛着冷冷的金属光，衬着艾斯同样冷静的脸。
　　直到他看到那头出现在敌人之间的褐色短发。

　　“卡诺恩！”
　　没有经过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身体也自己做出行动，挡在了那个少年前面。
　　右手吃痛，一时失力，枪被打落在地。
　　仅剩的几个黑衣人围上前，数把手枪机关枪对准了艾斯的胸口。
　　但艾斯没有动弹，只是按着手臂上被子弹贯穿的伤口。

　　“卡诺恩，快……走。”
　　驱赶的话语顿在了最后一个音节前，那因惯性而补完的单词随着轻咳的血液流出嘴唇。
　　艾斯慢慢地，慢慢地转过身，动作如木偶般僵硬。

　　黑衣人们全部放下了手中的枪。

　　“艾斯•拉塞弗德。”映入眼瞳的是背对阳光，犹如堕天之天使的少年，传入耳内的，是自己从未说出口的名字。
　　以那冷酷的，没有丝毫温暖的声音。
　　站在面前的少年，俊美的容貌依旧，只是收去了那嘻笑的轻浮，换上了原以为并不会属于他的严肃与冷酷。黑衣之后，两柄重兵器交叉架着，在初升的太阳下闪耀着金属的乌光。
　　他的手上，短小的匕首正滴着鲜红的血。

　　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也是猎人……
　　胸口迟来的疼痛在一瞬间吞噬了艾斯的所有感觉，已经分不清是否伤口的原因，只知道那自心脏而起的痛楚夺去了四肢的力量。

　　“卡……诺……恩……”
　　艾斯望着自道出自己名字后就沉默不语的少年，无声地念过曾被迫刻入记忆的单词。

　　“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呢。”
　　“我都一开始就把名字告诉你了，你总该回个礼吧。”
　　“你就这么讨厌我，连名字也不肯叫一声？”
　　“你忘了吗？没关系，来，跟我说。卡—诺—恩—”
　　“卡—诺—恩—”
　　……
　　被纠缠的过去如潮水般涌来，眼前的景像已逐渐模糊，少年于晨风中微动的发梢也越离越远。
　　“卡诺恩。”
　　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除了空气，手掌触不到任何东西。
　　划过一小段弧度，停在半空，然后无力地垂落。

　　已经升高的太阳开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艾斯眯了下眼睛，却随即被一片阴影覆于眼前。
　　没有挣扎，也或许是没有了挣扎的气力，艾斯任由少年的脸逼近，只是在已几近力竭的身体里榨出维持睁眼的力量。

　　因背对太阳而无法看清卡诺恩的脸，却可以看到那琥珀色如猫儿般剔透的眼中仿佛含着某种会反射微弱光线的东西。
　　“艾斯……艾斯……”
　　朦胧间似乎看到正上的嘴唇在开合，还听到自己的名字。

　　已经虚弱到出现幻觉了么……
　　在努力也无法看清眼前事物之后，艾斯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如约而来，意识也和力量一起流失，直到一切归于宁静。
　　宁静地犹如那一天，两人初识的早晨。

　　“你好，我叫卡诺恩，卡诺恩•席尔贝鲁特。你叫什么名字？”

　　—END—
　　2008.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