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涅槃》锦书写意

59、变数(下)

　　黛玉见暗卫来提人，心中忐忑，却不能说什么，只好应是，回到院子里，径自来见王氏。王氏这些日子十分老实，只呆在给自己准备的房里，哪里也没去，也不和人聊天。一见黛玉立即站了起来，希翼地道：“姑娘，可是有信儿了？”
　　黛玉拉了她的手，心中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定定神才道：“妈妈，皇上派人来带你走。”
　　王氏一听自己的事能直达天听，心中充满了希望，喜道：“苍天有眼，我这就和他们去。”
　　黛玉却没有她这样乐观，轻声道：“妈妈，你为甄家做细作，潜伏于朝廷要员府上多年，即使因你反水揭露了甄家的罪行，你身上也不是没有过错的。”
　　王氏愣了愣，轻叹一声，反手握了黛玉的手垂泪道：“姑娘太心善些。我虽然没看过什么书，但在府上这么多年，这些事还是明白的。我这一辈子，只挂心两个人，一个自然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另一个就是姑娘。这次回来，看见姑娘这样出息，我比什么都高兴。姑娘有老爷照拂，也不用我担心。现在我儿子没了，只要能为他报仇，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豁出我的命去。以后我要不在了，姑娘想着逢年过节给我烧些纸，就是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了。”
　　黛玉终于忍不住落泪，哽咽道：“妈妈也不必太悲观，我会请求父亲，尽量为妈妈说话。”回头喊了如意进来，将如意手里的包裹交给王氏道：“这是我让人为妈妈做的几件新衣服，妈妈带着，这里面还有些散碎银子，妈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王氏接过包裹，跪下给黛玉磕了个头道：“姑娘多保重！”
　　黛玉流着泪扶起她，拭净泪水，稳稳心神，带着王氏来到林如海书房。
　　林如海对那两个婆子道：“这就是王氏。”
　　两个婆子对林如海施礼告辞，带着王氏走了。
　　黛玉这才有空问林如海：“父亲，可是事情有了眉目？”
　　林如海点头道：“暗卫回信，王氏所言属实。过了十五后，衙门开始办公，甄应嘉已经连天请求觐见，皇上打算尽快了解这段公案。”
　　黛玉道：“那妈妈会怎样？”
　　林如海静默片刻道：“天威难测，不过至少应该性命无碍。”
　　黛玉放下心来，只要留下命来就好办。
　　甄应嘉一事，皇上处置得十分麻利，可见是憋得久了，拿甄应嘉做了出气筒——出了正月，就以网罗党羽、构陷大臣、草菅人命的罪名罢了甄应嘉的一切职务，交由刑部立案。
　　忠孝亲王请求觐见太上皇，想给甄应嘉求情，结果一向对他慈爱有加的太上皇驳回了他的觐见请求。婉太妃尽卸钗环，跪在太上皇寝宫外给甄家求情。婉太妃很聪明，拿甄家老夫人救驾有功做突破口，请求太上皇法外施恩。不想太上皇下旨，保留了甄老夫人的诰命，对甄应嘉只字未提，并以婉太妃干涉朝政为由，禁足一年。
　　一时间，朝廷风向大变。原来依附忠孝亲王玩命攻击林如海的御史仿佛一夜之间消声灭迹了，对林如海的各种指控也就不了了之，林如海终于清静了。
　　黛玉听到父亲带回的消息，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开始有心情干别的。
　　前些日子，珍姐儿和芳姐儿都给黛玉下了帖子，邀她过府做客，黛玉忧心父亲和甄应嘉这段公案，没有心情，都已身体不适为借口婉拒了，不想两人都派了贴身的丫头来问候。黛玉心中感动，此时见父亲已经无事了，就禀明父亲，想邀请两人并贾家的表姐妹到家里做客。
　　林如海终于扳倒了甄应嘉，心情畅快，也觉得女儿应该多一些闺阁中的小姐妹，问明了两人的身份，便欣然应允。于是黛玉便写了请帖。
　　众人很快回帖，都言必来。
　　贾母对于黛玉邀请三春姐妹十分满意，拿出私房给三姐妹做衣裳打首饰，到了日子让凤姐亲自将三人送到林府。芳姐儿和珍姐儿也都穿着簇新的衣裳来了。几个小姑娘一见面，立即互相夸赞对方漂亮，细细研究了一番京城的流行风尚。
　　这几个都是读书的，除了衣裳首饰点心等一般小姑娘感兴趣的话题，自然而然就说到琴棋书画上来，没想到芳姐儿和迎春都是爱棋的，忍不住就手谈起来，探春在一旁观棋，惜春则找瑜哥儿玩去了，珍姐儿便拉着黛玉的手在一旁说悄悄话，悄悄告诉黛玉道：“宫里要给福王找王妃了，这些日子，很多人家都求到了曾祖母面前，曾祖母烦得很，现在都不见客了。”说着冲芳姐儿努努嘴道：“顾夫人也来了，我听曾祖母的意思，来的这些人中，就她最合适。”
　　黛玉不由想到大街上那染着血的锦袍下摆，问道：“福王多大了？”
　　珍姐儿道：“十四，和她正好同年。”
　　黛玉道：“芳姐儿知书达理，情趣高雅，出身清贵，难怪公主中意。”
　　珍姐儿捂着嘴嘻嘻一笑道：“这话说你不是更贴切么？”
　　黛玉顿时红了脸，作势要撕她的嘴，嘴里道：“这话也是混说的？”
　　珍姐儿捂着脸笑嘻嘻地跑开道：“抓不着抓不着。”却险些撞上匆匆进来的杜姑姑。
　　杜姑姑忙给珍姐儿施礼道歉，然后对黛玉道：“姑娘，有宫里的公公来传旨，老爷让姑娘准备好招待。”
　　黛玉一惊，顾不得和珍姐儿算账，忙问：“可知道是什么事？”
　　杜姑姑道：“不知道，老爷只是让石砚传进话来。”
　　黛玉忙和几人告罪。几个小姑娘都道：“你只管去忙，不用顾及我们。”
　　珍姐儿拉了她的手道：“林姐姐别慌，也许是好事。”
　　黛玉匆匆点头，吩咐如意和红绡照应几位姑娘，自己带着杜姑姑和雪雁忙来到议事厅，吩咐梁青家的领人布置香案，并吩咐张永让账房准备好银票。不大时传旨的内监就到了，林如海开中门接旨。黛玉不能到前面来，只好坐在议事厅枯等，不时让小丫头去探信，陈司赞和锦绣得信也纷纷赶来。
　　锦绣十分忐忑，陈司赞却很镇定，安慰黛玉道：“你且不要慌，要是凶事，早应该有官兵过来，这时还这样安静，应该无事。”
　　黛玉对陈司赞十分信服，听她这样说，微微放下心来。不大会儿，就见一个小丫头飞奔过来，高声叫道：“姑娘，姑娘，是大喜事，老爷升官了！”
　　黛玉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扳倒甄家，父亲可说是为皇上立了大功，有封赏本在情理之中，只这封赏一直没来，黛玉都已经淡忘了。
　　陈司赞忙问：“大人升任何职？”
　　小丫头道：“老爷升任吏部左侍郎，还加了一个什么太子少什么。”
　　陈司赞心头一阵狂跳，问道：“可是太子少师？”
　　小丫头忙点头道：“对对，就是太子少师。”
　　陈司赞和黛玉对望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吏部左侍郎是正二品，林如海从正三品越过从二品直接升到正二品，已经是圣眷优渥了，没想到竟然能加封为太子少师，这个头衔虽然是个虚的，没有实权，却是从一品，相当于林如海一下子跃升三级，称得上皇恩浩荡了。其实林如海已经在正三品这个等级上待了十多年，以他的圣眷，这是很罕见的，不过是皇上不放心江南盐税，只好把他压在那个位置上，现在甄家倒了，林如海在江南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皇上论功行赏，自然要把这些年欠他的一并补上。
　　黛玉拔下头上的金钗道：“赏你了。只不要记错了，再去问清楚。”
　　小丫头应了一声，才要走，张永已经进来道：“恭喜姑娘，老爷升任吏部左侍郎，加太子少师衔。老爷已经进宫谢恩去了，命小的来给姑娘报喜。”
　　黛玉大喜，笑道：“传下话去，合府上下，赏双倍月钱。”
　　屋内众人立即笑逐颜开，纷纷谢赏。
　　陈司赞提醒道：“黛姐儿，大人荣升，想必一会儿就会有人前来道贺，还是要早作准备。”
　　黛玉道：“多谢先生提点。”便命梁青家的和赵传家的带人准备茶水器皿，采买酒席，免得到时乱了手脚，被人讥笑林家内宅无人。
　　都安排完了，黛玉才回到自己院子里。此时珍姐儿等人都听到了信儿，见她回来，纷纷上前道贺。黛玉忙不迭回礼。
　　芳姐儿道：“伯父高升，想来妹妹一会儿有的忙，我就不在这里添乱了，改日妹妹闲了，再请妹妹到寒舍盘桓。”
　　众人一听，都纷纷告辞。黛玉连连致歉，将众人送到二门上车。
　　送走了客人，黛玉刚刚松口气，就听秦来求见。秦来是随着林如海去宫里的，这时突然回来，黛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到议事厅见他。秦来道：“姑娘，老爷从宫里传出话来，让姑娘进宫谢恩。”
　　黛玉不由愣了。正常情况下，官员升迁，女眷都要进宫谢恩，但贾敏不在了，林如海又没有续弦，林家就没有能进宫谢恩的诰命，一般来说，这个步骤也就省了，万没想到竟然会让黛玉去。
　　黛玉忙命人去请陈司赞，陈司赞闻信匆匆赶来，亲自指挥如意雪雁红绡给黛玉找出合适的衣服首饰换上，嘱咐道：“黛姐儿不要慌，你虽然没进过宫，但规矩我都教过你，你平时做的一直很好，这次只要沉住气，一样不会出纰漏。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最重规矩，你只要不错了规矩，皇后娘娘是极和气的。若有幸能见太后娘娘，更不要慌，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喜欢与人说话，你只要顺着她老人家就好。”说着又将杜姑姑匆匆准备好的几个荷包给她塞好，道：“记着，进宫不要怕花钱打点，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宫里人最是爱财不过。”
　　黛玉一一受教，将家里托付给陈司赞和杜姑姑，带着如意和红绡，由秦来带人护送进宫。
　　到了宫门前，黛玉下车，把如意和红绡留在车上，便有一个年轻的内监出来问道：“可是新任太子少师林大人的千金？”
　　秦来忙上前一步，把一个荷包塞到内监手里，笑道：“正是。公公贵姓？我家姑娘头一次进宫，还请公公多多指点。”
　　太监把荷包收到袖内，笑道：“我姓简，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皇后娘娘最是仁慈不过，林姑娘不必担心，随我来吧。”
　　黛玉道：“有劳公公。”跟在内监身后走进戒备森严的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