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涅槃》锦书写意

28、进京（下）

　　戚英便调出三辆大车，头一辆坐了黛玉姐弟和陈司赞锦绣，第二辆坐了姐弟两人身边服侍的人，剩下的人坐了第三辆，荣国府的车则拉了东西。临行前，黛玉和陈司赞又亲自到唐夫人车前致谢，这才上车。戚英和张永、林之孝与手下的小厮骑马随行，一行人浩荡荡往林家老宅而来。路上林之孝几次想提出让车改道去荣国府，自己好完结了差事，但看看戚英和随行的襄阳侯府的人，再想想黛玉的伶俐口齿，终归怕自己自取其辱，没敢吱声。
　　一时车到了林府大门前，早有小厮跑过去打开大门，一排大车直接进了外院，却见外院里来来往往的匠人，一派大兴土木的样子。林之孝忙道：“看这样子府里还没收拾好，不如表姑娘和表少爷先住到我们府里去，待这里收拾好了再回来。”
　　黛玉在车里道：“张管事。”
　　张永忙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黛玉道：“想来家里应该有修葺好的院子了吧？”
　　张永忙道：“回禀姑娘，我们一回来就先收拾的上房，已经基本完毕，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人了。”
　　黛玉便道：“既如此，舅舅家这些日子事情繁杂，我们就不登门叨扰了，让大家先都住到上房去。多谢世子援手，此处多有不便，小女不便下车，在这里给世子施礼了，容后再登门致谢。”
　　戚英便称不敢，命人帮着卸下东西，载着女眷的车径直驶入二门，张永忙和小厮将内宅干活的匠人清场，黛玉和众人方下车，襄阳侯府的小厮赶了车出去。杜姑姑拿出事先准备好打赏贾家下人的荷包交给张永，张永出了二门先送给襄阳侯府跟来的小厮，襄阳侯府的小厮们道谢，搬完东西就跟着戚英告辞走了。
　　这里林之孝一时踌躇不去，张永拿了荷包过来笑道：“辛苦大管家和各位了，府里正忙乱着，就不留各位吃酒了。这是我们姑娘和哥儿给各位打酒吃驱驱寒的。”逐客的意思这样明显，林之孝不好再留，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府。一路上打着腹稿，想着怎样在贾母面前把这件事圆过去。因为襄阳侯府的人自始至终都在场，这件事的过错自然不能推到林姑娘身上，否则说林姑娘骄纵不体上意倒是最好的借口。但过错不在林姑娘，岂不是就在自己？这个自己是万万不能认的，自己不过是个下人，受命办事，又不是自己有意要慢待林姑娘，实在是上面没说清楚，自己哪里想到林家会来了这么多人？想着不过是投靠来的表姑娘和表少爷，不过带两个随身伺候的人和东西罢了，谁承想这表姑娘好尊贵体面的阵势，更想不到襄阳侯家会在场。
　　一路也想不出好法子，很快已经到了荣国府，荣国府守门的一见他 ，忙开了角门，一面往里叫道：“快回老太太，林姑娘和林哥儿来了。”又道：“您老可回来了，里面都问四五遍了。”
　　林之孝忙喝道：“胡吣什么？快叫住，别让老太太空欢喜，林姑娘和哥儿家去了。”可这是争功的美差，里面早有人飞奔着去了，哪里还叫得住。林之孝无法，只得赢了头皮来到贾母房中回话。
　　贾母房中已经聚了好多人，小丫头们都在房外张望，琥珀亲自守在门口，却见林之孝一个人来了，便是一愣，笑道：“林管家来了。”
　　房里贾母问：“可是林丫头到了？”
　　林之孝不敢怠慢，忙小跑两步，进屋“扑通”跪倒，叩头道：“奴才办事不利，没能接来表姑娘和表少爷，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狐疑道：“不是回来人报说船已经到了吗？”
　　林之孝忙道：“表姑娘和表少爷是进京了，表姑娘看见奴才很高兴，让奴才回来给老太太老爷太太道扰，说他们这次来的人多，到府上来太打扰了，先家去，等收拾好了就来给老太太磕头。”
　　贾母沉默片刻叹道：“这林丫头也太心实些，这是自己舅舅家，说什么打扰，便是人多，咱们家空院子也还有两个，他们家里多少年都没人住了，呼啦啦地回去什么都不齐全，岂不委屈。”
　　王夫人在旁道：“老太太说的是，大姑娘太客气了。”
　　正说着，就听外面凤姐的声音笑道：“可是林表妹和林表弟来了？”进来一看，“哎呦”一声道：“莫不是我听差了？”
　　贾母道：“正巧你来了。你林妹妹恐他们来的人多，来家里打扰了你们，家去了。”
　　凤姐看一眼跪在地上额头见汗的林之孝，笑道：“这是怎么说？林妹妹也太客气了，亲亲的外祖母舅舅家说什么打扰。不说老祖宗天天口里心里的念着，便是我们天天听着老祖宗念叨，也怪想见见的，正想着住在一起也亲香亲香。”因问林之孝：“林姑娘带了多少人来？”
　　林之孝道：“回二奶奶，总有十七八人。”
　　凤姐心里边咯噔一下，便知道问题出在派去的车太少了，恐怕林表妹是以为府里有意怠慢，心中生了嫌隙，这话却不能当着贾母说，因此笑道：“林妹妹也太过小心些，便是再多一倍的人家里也住得下。想是林妹妹年轻脸嫩，又没来过家里，拘谨些。换成是我，娘亲舅大，是必要来的。”
　　王夫人道：“他小姑娘家如何和你比。”
　　贾母听她们说来说去，没一个人提出要去接黛玉，心中恼怒，淡淡地道：“这也是林丫头自己尊重，没的巴巴来了却让人说三道四。”
　　王夫人便不应声，她虽和贾敏一直有嫌隙，但也是金尊玉贵好生教养长大的，还没有气量狭小到去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只是对黛玉也谈不上喜欢罢了，因此对贾母一门心思要接黛玉上京这件事就不怎么热心，并没有特别关注，听贾母话里的意思怪上了自己，也不便辩白，只好保持缄默。
　　凤姐心知这是贾母怪自己不提出来去接人，可这人可不是好接的，虽然自己派去的车少，失礼在先，可这林表妹气性也是大了些，就这么回家去了，她要是气不消，自己去接，岂不是自讨没趣？但王夫人可以不说话，她却不能，心里快速盘算一下笑道：“林妹妹可是老祖宗嫡嫡亲的外孙女，谁敢这么没眼色，我让人一顿棒子打出去！依我说啊，这事虽然是林妹妹太过客气，可也是林妹妹对老祖宗的一份孝心，一看就知道姑妈教养的好。而且，林妹妹和林表弟还小，又这样客气，一路上舟马劳顿本来就很乏了，来了咱们家里，这么些长辈，一个个拜下去，岂不是更加劳累？便是我瞧着也怪心疼的。倒不如等林妹妹歇过乏来，咱们再接过府来和老祖宗好好亲近亲近，老祖宗想，可是这个理？”
　　贾母听了这话，知她说的也是实情，没有客人来了不拜见长辈的理，心里气便稍稍散了些，道：“话虽如此，可你林妹妹家多年没有回京了，只怕什么都不齐全，哪里住得了人？”
　　王夫人道：“如此，老太太看，要不要咱们派些人带些家常用得上的东西过去看看大姑娘，如果大姑娘有什么需要咱们也好帮帮忙。”
　　贾母点头道：“也使得，也不必派别人了，鸳鸯，你带着人去一趟，把那些吃的喝的用的都带一些，就跟林丫头说，外祖母想着她呢，可是老天拔地的，走不动了，让她闲了来看看我。看她还缺什么，只管派人回家来取。”鸳鸯忙应了，自去筹备。
　　贾母又道：“凤丫头也记得，找人把我屋子后头的跨院收拾出来，等你林妹妹来了，也好有地方住。那些幔帐摆设什么的，也不必动用公中的，日后只找鸳鸯要去。我老婆子，一个外孙女还养得起。”
　　凤姐心知贾母气还没消，故意笑道：“老祖宗也太偏心了些，有好东西只想着林妹妹，可怜我是没人疼的。”作势拿帕子捂脸。
　　王夫人道：“你这么大人了，也好说这话，仔细让人笑话。”
　　贾母倒被她逗乐了，道：“知道你管着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不容易，我也疼你，琥珀，把那西洋的玫瑰露拿两瓶给你二奶奶送去，让她闲了也保养些。”
　　凤姐忙笑道：“我偏了老祖宗的好东西了。”
　　王夫人笑道：“还是老太太偏疼你。”
　　凤姐又在一旁插科打诨，逗得贾母高兴起来。
　　鸳鸯备好东西，回来一一回了贾母，贾母点头道：“很妥当。”鸳鸯这才换了一身新衣裳，坐着车，带着几个婆子拉着东西，和认识路的小厮来到林家。
　　听见是贾府来人，林家看门的立即报了进去，很快开了角门，让鸳鸯一行进入，车子直接驶进二门。鸳鸯见外院各种匠人人来人往，乱哄哄的，车子进入二门后停下来，有婆子上来引路，鸳鸯见甬路四周都用青幔围着，远处还偶尔能听到匠人说话的声音，便知道内宅也没有修葺完毕，心里不由叹口气，这种情况林姑娘都宁可回家而不去府里，必是府里接人时受了委屈，只这就不是她一个小丫头能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