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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双生子投店宿州府 黑衣人夜探仙客居 ...

  •   时辰尚早,一车一骑一马停在宿州“仙客居”门外。
      车,朴素轻便的寻常马车,驾辕的马却是连外行都能看出来的神骏,通体毛色黑亮,独独四蹄雪白,如此良驹被用来拉车,颇有些暴殄天物的味道。
      骑,俊朗的青年男子配上□□雪白的龙驹,举手投足间自是透出一番别样的气度。
      马,是枣红色的马,感觉好似一团火,从颜色到眼神都透着股子烈性,人说马有龙性,越是宝马越是如此,果然不假。
      更令人惊叹的是驾车与骑马的两位竟生得一样的容貌,双生子不多见,却也不值得称奇,双生子如此俊逸的就凤毛麟角了。
      奔出店外的伙计阿九见这情形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笑脸相迎:“客爷,辛苦,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饭时未到,先住店,可有上房?”骑马那位已下得马来,驾车的却纹丝未动。
      “客爷,小店上房有单人、双人,套间三种,单人的每天三十文,双人五十文,套间可容四人,每天要一百五十文,不知您要哪种?”
      “寻处安静的套间来便是,饭食送到房里,钱自不会短你一文。”
      “好叻您呐,请随我来。”嘴上招呼着,面上无异,心中早已纳罕万分,车内必是有人,却又无半点声息,看两位的架势,绝非泛泛之辈,能劳动他俩驾车护驾的不知是何方神圣。伸长脖子往车里看,窗帘门帘遮得严严实实。
      “哥,你先抱师弟进去,我去安顿车马。”说着到车前笼了车帘进去小心翼翼抱个少年出来,驾车的青年轻轻接过。
      少年被罩在一领斗篷下,发髻微散,眉头轻锁,双目紧闭,两颊凹陷,略有些青紫的唇微微开启,头无力地靠在青年肩上。
      骑马的那位过来看,影子遮住少年,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
      低头看看尚在昏迷中的师弟,感受着若有似无的气息,青年一阵慌乱,迈步便往店里去,走得急了,被台阶绊个趔趄,顺着冲劲儿,少年左臂从斗篷下滑脱出来,一个锦囊自垂下的手中掉落在地。稳住身形,却不曾发现少年遗落的物事,忧心忡忡地随店伙计往后院走去。
      店外墙角边一个乞儿眯着眼睛乐呵呵过来捡起锦囊,捏在手里正正反反地端详着回到墙角。
      锦囊看上去似乎颇有些年头的样子,但还是可以闻到淡淡的香气,不似坊间售卖的任何一种熏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混杂着一丝艾叶的味道。
      上好的靛蓝色苏州锦缎,蓝色易得,能染到这般纯粹却不是家家染坊都做得到的。
      苏绣手法,针脚细细密密地落在锦缎上。空中两只燕儿,前面那只扭项回头张着嘴,似是能听到它与伴侣喁喁轻诉。池塘里,水波流动,嫩绿的荷叶刚刚平展开,一朵开满了的莲懒懒铺在荷叶上,还有一支花苞才只揭开两片花瓣,一副欲语还休的姿态,莲花是粉蓝的颜色而非惯常的粉色或白色,奇异的色彩竟使画面添了几分灵动自然。小小的锦囊上绣出如此精细繁复的图案,必花费了番心思的。
      摆弄了许久,也许忽觉得自己的举动很是无聊,乞儿不屑地乜着眼睛撇撇嘴角,将锦囊塞到身侧斜挎的一个破布兜里。
      街对过有个和他个头相差无几只是要干瘦许多的乞儿,拉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奔了过来。
      “喂,小金,得什么稀罕宝贝了,掖掖藏藏的!”瘦乞儿笑吟吟地打趣他。
      乞儿瞪他一眼并不答话,转向女孩招招手。
      “哑哥哥,要让韶羽做什么啊?”小女孩蹲到他对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盯着他。
      被喊做小金的乞儿从布兜里摸出个纸包递到小姑娘手中。
      “哇!顺香斋的点心!”纸包一打开香味扑鼻而来,里面陈着六枚小巧精致的点心,无怪乎女孩会兴奋地大叫起来。顺香斋的点心在宿州城是有名的,她跟着哥哥没少从店旁经过,飘散出来的糕点香气都甜丝丝的,他只能巴巴地看着,努力地深呼吸几下,那是有钱人才会去的地方。
      说到底,樊韶羽还是个孩子,而且是一个曾经锦衣玉食的孩子,还没到能参透人情世故的年纪。樊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惨遭变故的她跟随哥哥流落街头,沦为乞丐,她无法理解,但她很懂事,至少她知道曾经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不能再任性,不能随心所欲。
      “哑哥哥,你好厉害!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以后我去讨了来咱们一起吃,好不好?”樊韶羽对小金乞儿充满了崇拜。
      金乞儿只是露出与抹得乌七八糟的脸极不相称的整齐洁白牙齿笑。
      “韶羽,哑哥哥,哑哥哥,多难听啊,要喊金哥哥,说多少次也记不住。”看着喜笑颜开的妹妹,樊韶昀眼中满是心疼与宠爱。

      已近白露时节,只在晌午时分有些燥热,却也是强弩之末;晚上秋风起处,则凭添了丝丝凉意。西边的天空月亮已羞答答,掩遮遮地描出娥眉,虽清瘦却也堪称皎皎如玉。
      “仙客居”大堂内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者比比皆是。后院客房则安静祥和,似乎前院的喧嚣与这里毫无关系。
      一道黑影敏捷地跃入后院,纵身上房,毫无声息,直奔白日里两位青年的客房,窗子掩实了一扇,另外一扇留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在窗外恰能将房内情形看清楚。房上来人屏息凝神,伏了身子扒着房檐向里观望。
      几上两支牛油大蜡把不大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房门紧闭,两张床上被褥铺盖打点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通往里间的门开着,只将门帘放垂下来,里面的亮光透出来,那对双生子正默不作声地用晚饭,桌上摆的清粥小菜倒真与他们白日里的气派有些不符。
      看着双生子不紧不慢细嚼慢咽了许久,房上的黑衣人不由摇头,若不是怕被发现,他定要顿足捶胸一番,难不成费半天功夫就是为偷看别人吃饭来的么。
      “咳……咳咳咳……”忽然,里间传出压抑的呛咳声,双生子顿失从容,其中一位起得急了,把椅子盆架撞翻,叮咣乱响一阵,顾不得扶起拔脚往里奔。
      房里传出的声音不大,但凭他的耳力还是听得清。里间窸窸窣窣一通响,又听得有人“哇,哇……”呕了一阵,直呕得外面偷听的黑衣人紧缩双眉。
      “大哥,那药是不是不管用的,小师弟呕这许多血出来,可怎么得了!师弟,师弟,我求求你,不要呕了好不好。”气急地说着,到后面竟隐隐有了哽咽之声。
      “司傕,你不要着急,这血色已发暗。师弟内腑受伤,淤血郁积不发,才是凶险至极。如今呕出倒是好事,待淤血尽除,再行将息调养便是。”
      “大哥说的有理,几时你变成郎中了?”司傕听到师弟终于开始脱离险境,心情大好。
      “……”
      停了一会儿,就听那当大哥的说:“你去灶上吩咐人把药熬上,再准备一份清粥用文火煨着,师弟过会儿可能会醒,怎么也要吃些东西。顺便换盆干净的水来。”
      司傕应声出去了。过不多时,端着水回转来。进门便问:“小师弟醒了吗?”
      “猴急的性子,还不如师弟来的沉稳。这几日来师弟被折磨苦了,虽然昏睡,但时刻都忍受着折磨,定然乏到极点。好容易清出淤血,可不是要好好睡一下。”
      “那……那……”司傕那那了两声,终于还是没说,长长叹了口气。
      “你也别唉声叹气了,看情形今日药能喂下去的,过会儿想办法先喂他吃些粥,再把药服了。只要吃得进饭,喂得下药,以师弟的底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大哥,这几日你也未歇好,先去睡会儿吧,我来照顾师弟。”
      “无妨。”然后房内又安静下来。
      就在黑衣人已经快睡着的时候,房内又传来话语声。
      “师弟,你可算醒了,感觉怎样?”
      “多谢大师兄,我好多了。”
      “小师弟,你都睡五天了,吓死我了,我都以为你要……”
      “司傕,少胡说八道!”厉声喝止了自家兄弟,转而又柔声问:“师弟,我吩咐厨房给你熬了清粥,这会儿你可想吃些?”
      “我去端。”不等回应,司傕已经旋风般出去,又旋风般回来,走到窗边,把窗子推开。黑衣人吃了一惊,还当被发觉了,手轻轻伸向腰间,做好备战的姿势。
      “今晚的月色不错,星星也很美啊,哈哈……”
      “司傕,你在做什么?”
      “啊,夜凉了,我看窗子没关好,怕进来冷风,师弟受了寒,过来关窗的。我这就去灶上。”他关好窗子出去了。
      黑衣人长出一口气,窗子关上房内的话语便听不真切了,这才发觉自己的衣服已被露水打湿。
      原以为遇到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了,谁知趴了这大半夜,什么都没探到,算了,无聊啊。
      他轻飘飘落到院中树荫下,然后翻墙而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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