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暮童手中笛

1、刀现

　　好乱……

　　·

　　男孩坐在屋顶上，望着天空浮云飞鸟流水般的车，表情茫然。

　　为什么？

　　也许他思考了很久，但他已经没有在这里继续思考的可能了——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黑衣人不耐烦地用什么东西打了他的头一下——他昏了过去。

　　——他只能狼狈不堪地在肮脏的街上奔跑。

　　地上的污水溅上他的裤脚，随着他的跑动摩擦着，冰凉与火辣同在。

　　他听得见自己粗重的呼吸，他知道自己很早就已经到了极限，但是他不得不继续。

　　他的大脑的空白越来越大，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机械地跑啊跑啊继续跑啊。

　　——身后的喊叫越来越近了。他们喊着：“那个小孩子偷了我的东西！抓住他！快点！前面前面就要追到了！”不用回头他都能够想象，他们是怎样的表情，贪婪无比，眼睛里面有着浓重的龌龊的欲-望。

　　道路两边的人看着这么一个男孩这样跑着，很少的人脸上流露可怜、愤怒的神情，但看见他身后的人表情就很快变成了无能为力。

　　身后的人是势力比较大的人吧。他朦朦胧胧这样想着。心里却涌起一股绝望与不甘，没有人救他、不会有人救他的！他要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摆脱这样的局面！

　　——声音更近了。

　　他跑得越来越慢了。即使有着一定要活下去的决心，体力也不是说上去就能上去的。他毕竟还是
　　一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两百米。

　　不可以再跑了，跑下去也没有用。但他一点也不想被捉住啊！停下来，等于束手就擒吧？

　　男孩停住，转过身来。

　　——“哈哈！那个小破烂货停下来了！噗嗤哈哈哈！老子今天抓了个货，这么……”男人几乎流了口水，“不知道老大会不会留一点肉汤给我？”

　　恶心的感觉。

　　追上来的人，一个，身高1.9米左右，肌肉发达，警惕性极低。

　　男孩如同完全脱力了一般扶墙蹲下，喘气的时候更显得瘦瘦小小柔柔弱弱让人有摧残的欲-望。

　　男人眼里放光，一匹饿狼扑向了瘦弱的羊羔。

　　噗！

　　略显沉闷的、物体没入身体的声音。

　　男人倒了下去。喉咙上有一片尖锐的石头——它原先在男孩的脚边，男孩在蹲下的时候把它握在了手里，用它穿透了男人的动脉。男孩默默地看着，死死咬住嘴唇，直到男人再无声息才在一旁“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男孩吐的时间很短。他很快就擦了擦嘴边的污物，眼神平静地走开了。

　　有些人目送这孩子的离开。但没有人告诉男孩他走的道路通往哪里。

　　这是男孩杀的第一个人。

　　之后男孩才知道。他杀的那个人，是北流魂街区数一数二的恶霸的手下，而他一向做的“工作”就是掳走长相不错的幼童——男女不限——带回去，给他的老大“享用”。

　　知道这些之后，如那天的胃里的翻天覆地又开始了，他看着自己的右手，想起那天鲜血见上去的时候，白白嫩嫩的手上有着残破的红点，这又是别样的妖艳的美感。

　　·

　　好乱……

　　女孩灿烂地笑着。

　　他曾经拉着她逃亡无数条街，为她找过无数件衣服，见过她无数种可爱的表情，听过她无数次的
　　银铃般的笑声。

　　他说，他总有一天会带着她走出这个鬼地方，进真央，当一名死神。

　　她搂着他的脖子，偏清秀的面庞因笑而明亮，问，她为什么不可以当死神，难道是他鄙夷她的能力。

　　他慌乱地摇头，带着笑容回答，男人就是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嘛，所以他当死神去杀死那些虚，照顾她就好了。

　　她又笑又哭。

　　在那一天，他们狼狈得不成样子，对话的时候他几乎残废，而她也很快昏了过去。

　　这是他带着她第三十九次逃亡，原因是她拿了一小块几乎发霉的面包，因为不小心打翻了一大罐牛奶被又是愤怒又是痛心的店主发现了。他从“放哨”的地点冲出来，撞翻了店主扯起她的手就开始了一系列的逃。

　　一路上他费尽心思跑曾经布下陷阱的路、利用房屋之间的“密道”和一些“好心人”、将一些破罐子零零散散打碎在地上甚至用到了水里的一些功夫。最后的最后，才带着她逃到了新的地方。

　　女孩灿烂地笑着。

　　不长不短的匕首穿过他的腹部。

　　他甚至听见了骨头之间摩擦的声音——不！他的大脑轰的一下全炸了，那一幅幅画面凌乱地出现，像玻璃一样被女孩的动作打碎了。

　　他眼里天真无邪、干净单纯、不谙世事、一直微笑着的天使，死了。

　　一片一片雪白的羽毛在那一刹那变成了黑色，飘落下来，沾染他的血液在不甚明亮的阳光里闪烁着罪恶的、堕落的、引人沉沦的光。

　　他想到了路西法。他觉得自己就像完全不知情的白痴一样！在流魂街这个肮脏的地方的倾心守护算个什么？拼了命都要把她从一双双魔爪中救出来又算个什么？！这一切，比起他的一滴血都不值！混蛋！！

　　女孩灿烂地笑着。

　　笑容僵硬。

　　因为男孩手里的匕首刺进了她的左胸，精准得好似他天生是个杀手。

　　“你……不怕我是个右心人？刺向心脏，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不是咽喉比较好么？”女孩的笑容依旧，她唇边的红色将堕天使的形象再镀上一层朦胧的血色华光。

　　男孩面色苍白。

　　他……！

　　女孩将匕首拔了出来。

　　腹部伤口的鲜血丝毫没有因为男孩的手的阻碍而流得稍微慢一点点。它们欢快而难以驾驭，真的像瀑布一样，在他的指缝间如一条条河流。

　　女孩又把匕首举起，“还记得么？是你自己告诉我，我是一个右心人，说不定以后可以逃过一难——你忘了么？”

　　“有没有觉得好疼好疼？亲爱的。”男孩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笑得和之前的女孩一模一样，“如果不刺在那里，你会因得意侥幸的心理而大意么？你会忘记这么久相处以来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是一个……”女孩想起男孩对待那些追他们的人的残忍卑鄙的手段，想起那些尸体的惨状，想起肮脏的流魂街孕育出了一个如何冷酷的灵魂，她开始颤抖，“你……”

　　男孩退后三步，“想起来了？亲爱的，真聪明。”

　　调笑一般的语气。

　　“我的刀，什么时候没有毒了呢？”

　　女孩倒地，她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匕首。

　　男孩静静地站了很久，混乱的思绪终于定位，他确定了一件事，然后他走到了女孩的尸体面前，轻轻抚摸她的脸。

　　如今想来，她长得不算好看，顶多算是清秀，但自命不凡，而他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罢了。他对她不可能是爱。

　　但他能够记到如今，只是因为女孩的背叛而已。

　　从此他身边再也没有人。没有人看见他的软弱他的破绽。他曾经是一个在流魂街挣扎的孩子，可是他相信，他将来会活得如鱼于水。

　　·

　　他感觉得到空间又一次开始扭曲，终于开口，“你会是我如今唯一在身边的伙伴。”

　　扭曲变慢了。

　　“这些回忆只是让我明白我的脆弱时需要舍弃的而已。”

　　“我会变得更加、更加的强大，我想要你。”

　　他是在对谁说这些么？也许他只是想说而已。

　　“——镜花水月！”

　　声音低沉。他已是一个少年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不断崩坏的盒子里，一点点看见明亮的天光。

　　一把刀，被他握在手里。

　　看着眼前一堆一堆的虚，他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

　　“就拿你们这些蝼蚁来开刀好了……镜花水月，喜欢吗？”

　　·

　　周围，飞沙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