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宫幻爱》月光小掬

5、Chapter 4 哭泣的玻璃鞋

　　当我和景走进周年舞会的会场，舞会已经开始了。我一眼就看见苏苏穿着盛装有些孤伶地立在舞池的一侧，她的不远处，桐被许多薰国上流社会的小姐们包围着。我的心不仅一痛，不忍再看她。
　　桐看到了我和景，分花拂柳地走了过来，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夸张地对我上下打量：“喂，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他的态度其实应该称为非常友好，可是我心中对我行我素，自以为是的男人厌恶之极，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是衣服漂亮。”不想景回头扫了我一眼，然后竟说：“你是真的长得很漂亮，不然我干吗约你过来，想来丢脸吗？”
　　天啊，这是景在讲话吗？他还在笑，和桐一起开怀大笑。哦，看来桐真是他很好的朋友。我正错鄂着，那一团蝴蝶一般的少女们又围了上来，这一次成功地把我又挤出了桐和景的身边，真是功力非凡啊。
　　我瞪视着花团蝶阵中的桐，咬着手指头想着怎样才能有机会和他单独谈谈，用真诚的力量求他放过苏苏。可是看情形真的很难。
　　突然，我看见他分开了那些围绕着他的少女党，而那些女孩没有再次聚拢上来，想来只有一个原因，他要奔赴洗手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扭头跑开。

　　因为桐要使用洗手间，所以皇家侍卫队当先一步把一层楼的走廊清了场。我躲在女间，没有被赶出去。候了几分钟，听到那边门响，我咬咬嘴唇，冲出女间，正遇上他从男间走出来，我冲得太猛，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
　　这位高木王子上个洗手间都要清场，所以在这个时候无论是撞上了什么人都会感到意外和不快，于是，我感到他用他的一根手指拄着我的额头，缓缓地把我推到了他的一臂以外。
　　他那双薰国公认的世界第一美目更是冷冷地望着我，誓要把我冻成冰棒。
　　“哦，对不起。”我只好道歉。
　　想必因为我是景的朋友的关系，他收敛了他的怒气，居然回答：“没关系。”然后绕着我就要离开。
　　我呆了三秒钟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转身对他说：“高木，嗯，嗯，同学，我可以单独和你谈一下吗？”
　　他望望左右，再盯了我一眼，突然在嘴角泛起一个有些讽刺的笑容：“你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吧。”
　　又是那该死的让我听起来超不爽的话语，这人真是被薰国那些个不懂矜持的女孩给惯坏了，一定又在心里把我归入蝶群里边了。
　　“你说吧，因为景，我听。”他的话语极端的不屑。
　　强按下心中那份不快，算了，为了苏苏，我说。
　　“苏苏是我的好朋友，我知道她昨天很冒昧地给你打了电话，可是，我还是想请你不要在今天晚上请她跳舞，不要给她希望，可以吗？我，求你答应我。”
　　“你，好像管得太多了吧。”他扫视我，目光有些错鄂。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可不可以向我保证，你会给苏苏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更是怔住了，双手袖在礼服的口袋里，斜睨着我，一言不发。
　　终于，我听到他发出了一阵笑声，随后，他用一种飘忽而高傲的声音回答我：“我好像看到了一种很廉价的友谊，这种友谊盲目到想要操纵别人的感情。你告诉我，我为什么接受你的请求。坦白地说，我对你的好朋友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就请你放过她好不好？”
　　“我从来没有要求她怎样，她是自己凑过来的。”他冷冷地说着，语气僵硬了起来，好像已经厌烦到了极点，转过身他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喂，高木桐，你根本就是要利用她，不是吗？你要利用她外族的身份帮你离开皇太子的位置。”见他一点也不听我的话，我急躁了起来，也没多想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这句话成功地把他像钉子一样钉在了空空的走廊里，很快他扭转身来，垂下头望着我，看起来他生气了，我听到他喃喃地说：“你长了偷听的耳朵，对吧。那么，你是想威胁我吗？随便你。不过，你还是继续为你廉价的友谊而努力吧，让你的朋友在午夜十二点以前离开我，否则，我还是会做我要做的事，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内疚。”
　　看着他双手袖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离开，我的心都快气炸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私自大，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呢？可是，他这边讲不通，难道，我真的要看着苏苏成为被他利用的工具吗，而且这还仅仅是一个开始，事件闹大了，薰国疯狂的媒体会放过苏苏吗，更重要的是，苏苏怎能忍受桐并不真心对待她的现实呢？
　　我不要苏苏受苦，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帮到她。

　　时间在那一晚飞快地流逝着，好像只短短地瞬了一下眼睛，午夜就降临了。
　　我和景只跳了一支舞，笨拙地每一步都踩在他的脚上，真是丢脸，于是我暗自发誓以后打死也不再跳舞了。他好心地说可以教我，可是我知道，那个怀抱不属于我。
　　其后的时间里我一直陪在苏苏的身边，向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下决心要保护好身边的玫瑰花田，如果那个桐走过来有什么行动的话，我不排除自己会成为一个野蛮女，给他点chinese功夫看看。可是他一直远远地立着，然后挑剔地接受某个美女的邀请，优雅地走下舞池跳舞。
　　直到午夜降临，我都是一头雾水，猜不出他要用什么方式利用苏苏达到他的目的。
　　正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突然我的耳畔响起了舞会司仪的声音：“各位同学，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午夜十二点即将来到，在钟声敲响的时刻，我们会依照国立大学的传统陪大家玩一个十二秒钟的心跳接吻游戏。”
　　听到了这个声音以后，舞厅里全场哗然，兴奋尖叫声象火山爆发一样喷勃而起。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人兴奋个什么劲儿。
　　刚刚司仪有提到国立大学的传统，抱歉地说一下，我一直忙着打我那两份工，连书本上的知识都学得是马马虎虎的，对于书本以外的更是一窍不通。抓狂地向四处望，只见男男女女竟主动地开始捉对。
　　“我要倒计时了。提醒一下我们的绅士们，一定要抓好你的女伴，不要被别人偷亲到了啊。十，九，……”
　　偷亲？昨天桐说的亲一下是指这个吗？果然，我看见桐快步走了过来，他本来就离我们不远，好像一下子就出现在了我和苏苏的面前。
　　苏苏一晚上闷闷不乐，却在这一分钟兴奋得双眼盈盈含泪，含情脉脉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薰衣草王子，脸上全是苦尽甘来的表情。
　　天啊天啊，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解救她呢，她已是一付烈焰焚身，百死不悔的表情了。
　　“四，三，……”我紧张地双手握拳。
　　突然，我看到桐的眼眸一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到他正在审视着我，随即，他竟然向我……
　　就在这时，“啪”地一声，全场的灯光集体熄灭了，午夜的钟声沉闷地响了起来：“当，当……”
　　黑暗中，我感到一股清新的薰衣草的香味袭了过来，然后，一双手准确地扣住了我的腰，一个声音轻轻地从我的头部飘了下来：“你真让我失望啊，不是说要帮助你的朋友吗？怎么还像一个笨蛋一样傻乎乎地站在这里呢？我都看不过去了，这么伟大的友谊。”
　　“当，当……”
　　“要不然，让我来帮帮你吧，帮你伟大地献身一下。”
　　“当。”
　　伴随着午夜钟声的最后一响，他一把把我的腰提了起来，然后冰冰的嘴唇准确无误地放到了我的唇瓣上。
　　就在这时，全场的灯光都亮了起来，让我眼前一炫。我的身子被他举到了空中，整个人好像都落入了散发着薰衣草芳香的雾里。
　　他的唇静止地贴在我的唇瓣上，就像一颗晶莹的露水一样清澈。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无法思考，甚至我那紧紧攥着的拳头还僵硬地放在我的身侧，继续僵硬着。
　　一直以来，我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初吻会发生在什么地点，什么时刻，而身边的那个人又将是多么让我魂牵梦萦。
　　没想到，居然，竟是……
　　这个样子。
　　我头晕晕的，大脑“毕毕剥剥”地好像短路。我的心跳。心跳在哪里？
　　“哇，桐，桐在亲那个女孩，快看，喂喂，谁知道那个女孩是谁？”
　　“好惊心啊，亲了十二秒还不够。喂，谁见过他亲的那个女孩？”
　　“十万块，我出十万块，买那个女孩的消息。”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不知道舞会里隐藏着多少记者，反正是在这一刻都跳出来了。
　　终于，他的嘴唇离开了，我好像第一次呼吸到空气，竟呛到了，不住地咳了起来，身子也站不稳，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
　　一秒，二秒，三秒，该死的，思维终于又回到了我的头脑中，我连忙一把推开他，环顾左右，发现自己好像落入了深渊里。
　　闪光灯象炽色的焰火，继续向我攻击，“咔嚓咔嚓”，他们的胶卷好像不用花钱，正面，侧面，背面，大全景，特写……
　　我被闪得都快晕倒了。很快，我又听到了圆舞曲的旋律响了起来，接吻游戏之后奉送华乐兹乐曲，国立大学的周年舞会有这个该死的传统吗？哦，我终于记下了，我非常绝对以及认真地确定，我会记一辈子。
　　然后，对面这个该死的偷走了我的吻的男人竟走向了我，优雅地伸出了邀请的手，他嘴角上有着淡淡的笑，“喂，帮人帮到底吧，你应该不想我亲完你之后再去邀你的朋友跳舞吧，我是不在乎，可是不知道传媒会搞出什么行动来猜测谁才是真命天女了。”
　　真是个邪恶的家伙，我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但还是伸出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哼，跳华尔兹，你等着我踩断你的腿吧。
　　可是，很奇怪的，和他跳舞我用尽了全力居然踩不到他的脚，他掌着我的腰一直在旋转着，而我，好像一片云彩，漂浮在舞池里。
　　“喂，你在干吗。我还没见着哪个女人在和我跳华尔兹能跳出一身的汗来，我讨厌汗味，你不要用力，随着我就好了。”很快，他不快地说。
　　天知道，我就是不要随着你才出了这么多的汗的，该死啊，我为什么就是不能踩到他的脚。
　　“我听景叫你小薰。明天所有媒体的头条都将是我和你疯狂相恋，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一定会追求后续报道，你自己搞定吧。”
　　“什么自己搞定，我要搞定什么？”
　　“他们会臆想出许多我们的故事，然后向我们求证，我不会做任何回应，你那边自己看着办吧。”
　　他讲的话让我头皮一阵发麻，他讲的那情景我是可以想像的，“喂，高木桐，明明是你凑过来，很不要脸地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亲了我，你现在还讲这样的话？”
　　也许是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无理的话吧，他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我感到他的手僵硬了，“你说错了，是你凑过来要帮你的朋友，我只是帮你完成你的心愿而矣，我发现你一点儿也不像外表那样可爱，除了刚才那个吻让我觉得你还蛮纯洁的以外，我会将你在我心中所有的印象清零。”
　　说着他手臂一松，一下子就把我甩到了舞池外，随后就转身离开了，快得就像一阵风儿一样。
　　我立在舞池边儿上，怔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淡淡地好像没有着力的地方。
　　可是还没有等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我看到苏苏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她瞪着很大的眼睛看我，那表情让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苏苏，我……”咬着下唇，谁来教教我该说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怎么才能让苏苏不误会我，我该说什么才能不失去我惟一的朋友。
　　“再见。”她轻轻地说，“再见。”
　　然后，她一甩头，两颗泪滴摔落在空气中，转身逃逸般的跑开了，那白色的礼服像一团洁白的云，被狂风瞬间吹遁去。
　　我立在衣香残破的舞会中，感觉到臆想中的香薰的气息充滞膨胀，无孔不入。
　　许久，一个轻轻的声音叫醒了我：“没想到你就是主动给桐打电话的女孩，你，很勇敢。”
　　是景，他立在我的身边，不知已有多长时间。
　　我苦笑，不想再给自己辩解。也许这就是我想要的吧，只要让苏苏离开那个撒旦一样的桐的身边，什么方法都是无所谓的。我不在乎。
　　“你如果真的很喜欢桐，那就不要怕，也不要放弃，因为爱是没有过错的。可是，你会很辛苦，不是你的关系，喜欢桐的女人都很辛苦。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把他的心给你的，连一个边角，他都不会给你看到。”
　　咦，景在干吗，因为担心我所以给我忠告吗？他真是好人啊。
　　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流。还有一个人，刚刚认识的景，他还是我的朋友。他没有离开。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被高木桐伤害到的。”我又不喜欢他，管他对我好不好。我展了个笑容给景看。
　　景依然担忧地忘着我，我想他可能犹豫着该不该把桐真正的目的告诉我，提醒我不该对一个吻和一支舞抱什么幻想。可是他终于还是没有讲出口，也许他怕那会更加伤害我吧。
　　他和我是一样的，不想朋友受到伤害。
　　心中洋溢着被人关心的幸福感，我一下子挽住了景的手臂：“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跳舞吗？”
　　他笑了，甩甩头，好像甩掉了那些困扰在他的头脑中的想法。
　　“没问题，可是你要保证不再踩我的脚。”

　　就像预料的那样，第二天，我和桐在舞会上的大幅照片登上所有网络和纸媒的头版，我成功地击倒了所有薰国的淑女才女贵女甚至于妖女，成为高木二皇子最新锐的意中人。因为我的外族人身份有些尴尬，皇室言论一片沉默，那情景用不恰当的语言来形容，我就好比是富贵家庭里那身份并不光彩的惟一继承人一样。
　　我也亲身体验了薰国媒体的厉害，它们无孔不入，昼夜埋伏在我的住所旁，薰衣草的花丛中，为了能再次见证我和高木王子的爱情而废寝忘食。
　　因为他们的强大力量，我打工的即食店生意大为火爆，短时间内开了十多家连锁店，老板得意忘形，居然想用我的照片做商店招牌，这提议终于因为我忍无可忍，辞职才作罢。
　　与此同时，媒体也见识到了孤儿小薰的厉害。
　　我因为不是那个该死的高木王子的亲爱的，所以没有必要为了他忍气吞声，我对那些记者投过垃圾，因为他们曾躲在垃圾桶里，也曾踢过他们的屁股，因为他们踩坏了我精心照顾的薰衣草的花丛。我还手举扫帚奔了一个长街追打他们，因为他们竟然利用直升机空降到我家的楼上，想要拍摄我的睡眠照。
　　我的这些举动被媒体夸张地报导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我居然没有得到大众苛刻的挑剔，薰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欢我这种“毫无雕饰”的作风，那些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更是离谱，竟组成了我的粉丝团，在我和媒体记者正面交锋的时候毫无保留地为我摇旗呐喊。
　　在我被高木桐的势力打扰的状似疯狂日子里，苏苏离开我回国了，一句话离别的话都没有留下。景也离开了我，到英国留学去了，他告诉我他不喜欢写电邮。
　　我望着那空旷的天空中那杳然远去的银雁，又感到了小时候那种无助的死境。只有我一个了，又只剩下我一个了。香薰的气息任是多么宽阔的天地也会充滞膨胀，无孔不入。我今年十九岁了，这个年龄是我母亲去世的年龄，是我的朋友苏苏离开我的年龄，是小薰一无所有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