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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施爱者 ...

  •   回到修行地之后,笛捷尔又侥幸多出了几个月时间来思考自己与卡路的关系——当然是以免碰面时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在笛捷尔心中,他一直以来以一个施爱者的身份出现的幻想被击溃了,因为他甚至没有能力揣测或者指导他们的未来。之前,尽管在某些方面他显得更像一个被爱者,但他更相信自己是一个魅力过度的爱者——就像亚西比德所追求的苏格拉底那样魅力无边的爱者。
      但现在笛捷尔不是了。这使得他之前准备的那些话都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如果不是浮动在眼前的末世阴影,学究相信自己不会失去理智。他会试图跟卡路解释,他们彼此的灵魂如同眼睛,是如何看着照在对方心中的自己*。他准备这段说辞的时候年纪还很小,所以当然是剽窃的。
      然而,当以自己亲身经历为这种说辞作注的时候,他也意识到这背后根本不是所谓崇高的爱或者看似光明的未来——也许是运气不好,对方根本就是一面凸面镜,把本来可以汇聚一致的感情再次分开了。
      因为只有跟卡路狄亚这样没有耐心到众所周知的人在一起,他才发现自己比卡路更容易不耐烦。他和卡路上完床,甚至连躯体都没有分开,就已经在期冀着新的变化了——他“两个少年无限次的漫无目的的互相打飞机”这类的生活当然是无法忍受的。虽然卡路至少可以将兴趣保持到这项活动被他做得登峰造极的时刻。
      在还是朋友的时候,他们都希望彼此成为情人,然而在情人之后,笛捷尔却又希望他们成为别的什么关系。如果说在他们能力可及的范围内还剩什么关系可以挑选的话,那就是战友。可他本身对作战的厌倦程度甚至比□□更甚。
      正是出于对履行职责的厌倦,他才真正变成了一群战士中突兀的学者。只有那些毫无意义的知识是永恒的,因为研习他们并不能称霸世界,或多几个炮友。可却能帮助笛捷尔以运筹帷幄的幌子逃避打架——难道没有人不知道,神所计划的战争哪里轮得到人来越俎代庖。

      新年循例回到圣域,相见却也不如笛捷尔所想的那般困难。例会之后,他毫无悬念地被某个守宫战士履行职责挡在了门前。

      “我还没离开家之前,我妈会给我讲睡前故事。特别是在新年的时候。”卡路点了一盏灯在天蝎宫里,说着便随便地坐在了石桌上。
      笛捷尔望着炸毛故弄玄虚的样子,有些疑惑。他真的不知道希腊儿童在睡前听什么故事,莫非是阿基里斯不成?在他来圣域的时候,这里的儿童大部分已经早熟到脱离与童话为伍的梦幻时代了。于是他只能有些不情愿地问,
      “那你平常听什么故事呢?”
      炸毛不想博闻强识的学究会连这也不知道,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童话中除了在春季的豪饮,海浪般的旋律之类的一些零零碎碎无关紧要的细节,他自己都很难说出一个结构完整的故事来。更别提那些故事平庸得只应令人忘记的名字了。
      “反正这也不重要了,不如你给我讲一个。”
      因此,炸毛也只能潇洒地摆摆手。

      “我在西伯利亚曾经听过一个童话。是我听过的最长的童话。”
      “那你不妨讲来听听。”

      “从前有一个客栈老板,他有一个爱听故事的妻子。丈夫为了戒掉妻子的故事瘾,在外面找来了一个饥寒交迫的老者,他答应为那人的妻子讲整晚的故事。”
      卡路对这个开头兴趣并不是很大,但他仍然决定听下去,毕竟,现成的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老者有一个条件,就是在他讲故事的时候,既不能跟他争,也不能打断他。于是他开始讲这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猫头鹰,飞过了一座花园,它落在树干上,喝了点水。却看到了另外一只猫头鹰。”
      “那只猫头鹰,也飞过了一座花园,它落在树干上,喝了点水。却又看到了另外一只猫头鹰。”
      学究正准备继续下去的时候,卡路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种故事的套路么!”他跳下桌子,“然后就会有一只又一只的猫头鹰,他们都看到下一只落在树干上喝水。这是最无聊的故事了。”
      是的。学究心想,我们也正如这连绵不断而没有新意的故事一样无聊。然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人表达这种心绪。
      “那个妇人也是如你这般想的。所以她打断了那个老者,说,‘这是什么东西!分明都是一样的。’可老者却说,这不过是个开始,后面是会有变化的。”
      “然而因为妇人打断了老者,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讲下去了。于是丈夫藉此毒打了妻子一顿,使得妻子再也不爱听故事了。”

      “你是说,我们就像那个讲不完的故事一样?”卡路有些气恼地问。就像那些毫无进展和生气的情感关系,直到被迫结束的时候才令人追悔。
      这样直接的质问反而让学究有些难以回答。
      “卡路,对你来说,爱情中永恒的是什么?”笛捷尔正色道,问出了这几个月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在他心中,永恒就应该如同知识一样,是永远变化无端的,其余的如正义或武力,总有终结的一日。

      “你又来了!这和上次的问题有差别么?”卡路的不耐烦中也带着几许无奈,“写进你们那些糟老头子才会看的书里,什么生活都差不多。每个人的生活也不过吃饭,睡觉,吃饭,睡觉,有意思么?”卡路无疑是在说,这种对生活的公式性总结本身就存在问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哪怕是拥抱,对我来说每一个也都是不同的。”
      如果说卡路狄亚能教会笛捷尔什么大道理,那大抵就是,生活的触感是无法被知识所描绘和代替的。但对于学究来说,这个需要身体力行的道理也未免太过高深了。
      每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卡路狄亚才是那个洞悉了世界,引导他的爱者。

      “喂,你愿不愿意去看我的修行地?”临行的那天,炸毛一边掩着鼻子打扫学究的书房,问道。
      他们彼此关系虽好,却也不曾去过对方的修行地。这不如说是战士这个职业所带来的默契,就像两个学者关系再好,也不大会共用一个书斋似的。
      笛捷尔有些犹豫,却也觉得这邀请充满诱惑,只能摆了一张正经的脸出来。
      “反正你过一阵子还要回来守宫,也只有你蠢到这个时候千里迢迢地跑回西伯利亚。”卡路见笛捷尔不答,就又添了一句。
      你又如何知道我平时在哪里?学究心想,却也并不想坦白他那些纵酒与宴乐的秘密。思及如此,他突然有了好奇心——那个人平时难道就没有别的爱好么?因此他应允了炸毛。
      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激荡心神,往往使得思考者更加健忘。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施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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