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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阴谋与阳谋 ...

  •   在去教皇厅聚会的路上,笛捷尔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落下了诸人的脚步,站在了廊柱的阴影中。清晨带着骚动的咸风飘过他的袍子,随即便溜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还在兀自一个劲赌气式的升温。良久,远处才又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消看就知道是匆匆披挂不整齐的天蝎座战士跟了上来。
      然后笛捷尔看他对上自己那张阴沉的脸,把几句诽谤政府的话生生吞了下去。银蓝色的长发飘荡在无风的窒闷中,犹犹豫豫地憋出几个字来。
      “你……你咋了?这是要干嘛?”
      要干嘛?头号□□分子被英明的组织从队伍里清除出去,你还不知道事情在起变化么?笛捷尔没有吱声,加快脚步往教皇厅走去。
      ——“1744年5月2日,在圣域中央的紧急会议上,教皇宣布了对前双子座战士阿斯普洛斯窃取女神机密、试图颠覆圣域政权、挑起内斗等严重恶性行为的处分。参加此次会议的有,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希绪弗斯、巨蟹座黄金圣斗士马尼嘎特……水瓶座黄金圣斗士笛捷尔、天蝎座黄金圣斗士卡路狄亚等。在会上,教皇再次强调,要严明组织内部纪律、防止此类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他和天蝎座战士在这样的文本中,简直就像个需要瘦身的词缀。
      很少有什么地方像圣域的建筑群一样,垂直而不容置疑地显示出一种层级之间的疏离感。而水瓶宫则处于一个刚刚好可以感受到这种层级感的位置。
            如同一片冰原,却又比冰原更加的苍白——像一个个没有连接,却又全部冷面对着大陆的岛屿;像南方的海,从来都不曾有稳定的桥梁,远比西伯利亚的海滨令人无助。这些战士各自的信仰全然不同,性命却被束在同一场战争上。
      笛捷尔初入圣域时,被这种对孤独的恐惧所压迫,何止是朋友,连敌人都渺远得像个神话。那些亲如兄弟的同袍之情,大概只存在于连客套都少得可怜的辞令之中,或者……存在于别人那里。譬如豪强门阀之姿态出现的帕米尔郡望们,或者早已混熟了的政委系老干部们。
      这些人凭借着血脉、师承抑或是漫长的时间联结在一起。自己无论如何也无从插足,更无以立足。笛捷尔听不懂他们习用的语言,那些带着的咖喱风味或者温和的季风的奇特口音皆与北方格格不入。细微的空气波动,无意间竟构成一堵高墙。

      在第X次圣域中央紧急会议结束的那天夜里,他又一次梦见年轻的自己。站在一个不高不低的尴尬地界,向下是峭壁,向上则是无路的天空。那些面影浮动在阴影或天光之中,神情淡漠,窃窃私语。
      对于像他们这样的散兵游勇来说,选择本来就是一件看不到尽头的事情。或许可以精明如童虎,但更多时候则更像是一种消极怠工,在圣域的昼夜不是太过短暂而是太过漫长,因为它引诱他们沉寂于自己的世界,将时间轴渐次拉长。而阿斯普洛斯是第一个用血证明这自我与外界的界线牢不可破的人。
      清晨的空气带着几许隔夜的涩味,抵住了他的卧室。
      ——“你!你昨天干嘛不理我!”
      门口的少年背着光,身上松松地挂着一件病号服。笛捷尔直身,目光跟他恰好对上,而他蓬乱的头发下面,一张脸却在阴影中看不清楚。
      “你想说什么?”笛捷尔迟疑了片刻,垂眸起身问道。
      趁这个空当,少年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自己的石床上,从每一个动作中都侧漏出不满。
      “是你想说什么!有什么不能说!”他怒气冲冲地把笛捷尔的毯子往身上一摊,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我等了你一晚上,你都不来找我。“随之竟在炸毛中增添出几分吊诡的委屈来。
      难怪某个习惯迟到的人一早就能冲到这里兴师问罪。不过经他这样一说,也使得笛捷尔突然心情大好。
      “你没被艾尔熙德看到吧?医患矛盾这种事情不能乱传的。”
      他和来者相隔两级山路,却要穿过两个同事家的客厅。这种恶劣的设计与其说是为了阻挡敌人的袭击(事实上在大决战的时候多数黄金已经炮灰在了出差的路上),不如说是神窥伺折磨他们的小把戏。卡路狄亚却从不忌讳这些,若说他是没心没肺,不如说他从不在意这种被神玩弄的挫败感。因为他本来就不处于一种顶礼膜拜的姿态中。
      “我在你家门口爬了一个晚上,除了你还有哪个鸟毛会看不见。”
      或者说,这是他不会跟自己明说的事情。卡路不厌恶甚至喜欢无处自处的飘忽感,但他害怕无法体会到生命的质感。就像通过身体对外界的反射区别梦境一样,卡路需要找到一样东西来证明自己气息确确实实延续到了今天——除了战斗外,还有别的。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迟钝得唯有激情才能撼动的存在。若失去了自己,正如一面扭曲的镜子破碎。在这个方面,再英勇的战士也与凡人无异。
      然而,当笛捷尔反应过来之前,他早已被这个狡猾的炸毛拖上了贼船。这个心脏病人借着半个同门的关系上位,又欺骗了自作聪明的蒙古大夫——比起冰雪,休克更需要的明明是捏人中和起搏器。
      “我在想,我会怎么死去。你又会怎么死去。”
      在某一个角度,眼前人有一丝细微的动容,但这种表情随即便烟消云散。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卡路深深吐出了一口气,如同一切故作成熟的孩童,“比起死而言,还是忍死更痛苦点。”此时这张脸孔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沉寂,仿佛他真的在回味死亡。笛捷尔听说过人们如何竭尽全力去延续生命,也听说过人们如何从容赴死,但又有谁是生活在一种对生命的不耐烦之中。也许只在那些最为鲜明的人眼里,生命的跃动才无法赶上心脏跳动的速度,显得如此迟缓而成为负担。
      笛捷尔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自己何尝不是在种种冷遇和不可获知的未来前厌弃过死亡,但是当他真正面对一个将这种厌弃种植于热情中的人时,终于显得捉襟见肘。
      “为了这点事情你都能不高兴啊!”卡路看笛捷尔半晌没有回话,用力拽了一下笛捷尔挂面一样的长鬓发,“再说了,这又关本大爷鸟事啊……靠,你的头发上怎么还长冰碴啊!”
      “因为它碰到你就会燃烧。”
      “这也叫燃烧?看你这么有兴致,不如来一发?”卡路突然来了兴致,促狭的一笑,全然无视某个学究偶尔宝贵的真情流露似的,“反正只要你不说,也没人会知道的。”
      说得真像偷情一样的。笛捷尔心理嘀咕着,神情却如政委般庄严得近似神棍。
      “你自己清楚,何必又明知故犯。”他故意把重音咬在那个“又”字上。
      “不过……”学究截住小炸毛犯罪的左手,俯身端详着眼前人,“如果哪天你真的不想活了,再来一战也未可知。”
      “我!我现在就不想活了!”炸毛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瞬间没了脾气,抽出手跳下床,匆匆走出了学究毫无美感的冰宫。
      笛捷尔望着他的背影,那隔夜的病号服上甚至挂了几星古希腊少年的威仪,瞬间与刚刚明媚起来的早晨的醺红融在了一起。
      “如果我确实有某种力量让你改变,那么我丝毫不怀疑你的话意味深长。”学究暗挫挫地掉了句书袋,以便这场遭遇战能够以符合他情趣的方式结束。他未曾料到,几年之后,他用一场实质性的私斗了却了彼此的性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阴谋与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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