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皇》顾辞微

59、五十九

　　午夜刚过去十分钟，沈唐站在我窗口的大树下，一边轻拨着琴弦一边用他那双亮亮的黑眼镜看着我，唱着John Lennon的那首《Yesterday》：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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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刻，我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六岁，我还是一个不因世事的少女，我还不懂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无奈，我还不知道以后的路要走向何方。
　　然后那时我只有十六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人生有很多种的可能……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虽然前路漫漫，虽然昨日已去，虽然我懂得了人世间有这么多迫不得已，虽然我依旧不清楚生活要带着我走向何处，可是我还有爱我的父亲，还有沈唐。
　　所以管他的呢，我只要此刻能听我爱的人给我唱一首动人的歌就好了。

　　沈唐的歌唱完了，于是我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攀着伸到窗口的大树爬出了我的房间，然后跳到了楼下的草坪上，沈唐放下吉他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道：“剧情不应该是这么演的。”
　　“那应该怎么演？”我笑眯眯地问道。
　　“应该是王子爬上梯子，跳进公主的房间，而不是公主自己从窗口跳下来。”
　　我哈哈大笑起来，搂着沈唐的脖子道：“你怎么半夜里来了？而且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年轻人搞这一套。”
　　沈唐摇了摇我的鼻子，低声问道：“我来唱歌给你听，所以学学年轻人，好不好听？”
　　“好听。”
　　沈唐看着我没有说话，可是我知道他半夜来我窗口下唱歌肯定是有原因的，便疑惑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林恩，那天陆导跟你说的话，陆碧雨都告诉我了。”
　　听到沈唐的话我一愣，有些僵硬地从沈唐的脖子上收回了手，可是我刚放下手就被沈唐一把抓住，他将我扯到他怀里，低着头看着我，轻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问我？”沈唐道。
　　“告诉你什么，问你什么？”
　　“告诉我你很害怕失去我，问我要是有一天你不唱歌了，我还爱不爱你。”
　　我觉得现在我的手脚一定都是冰凉的，可是沈唐却无视我的紧张不安笑了起来。我瞪他一眼他才收起了笑，紧紧抱住了我。

　　“林恩，你一开始，是为了什么喜欢我？”
　　我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小时候是崇拜你，所以后来不需要费多大的劲就喜欢你了……你问我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
　　沈唐轻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抵挡不了我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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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后来才发现被欺骗了，你本质上就是一个嘴巴刻薄行为幼稚的小鬼……不过我知道的太晚已经来不及了！”
　　沈唐大笑起来，我狠狠地掐了他一下，他才止住笑。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我瞪他。
　　“你父亲有一句话我很喜欢……”沈唐道。
　　“开始是为了什么并不重要，结果好就可以了？”
　　“恩……”沈唐双手握住我的手，很郑重地说道：“我一开始是因为什么喜欢你并不重要，就像你一开始为什么喜欢我也不重要一样。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或者说，每个人都有更深层更真实的自己。你就是太在乎那个为什么了，总是要追逐一个原因，才总是折磨你自己。本质是很重要，那些东西让我们变成了现在的自己。可是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结果。
　　“林恩，人生是一场苦旅，能到达彼岸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我们能一起走到对岸才是最重要的。我看着你从以前的那个冲动热血的少女变成现在这样闪着光的女人，看着你一点点成熟。我爱的不只是会唱歌的林恩，也爱你的矛盾。就像你不在乎我的刻薄与幼稚一样……以后我们总有老了唱不动了的一天，我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还是会陪伴彼此的人。”

　　沈唐的话让我的眼眶湿湿的，我有些哽咽地问道：“所以即便我不唱歌了，我不追梦了，你也还是会觉得我好吗？”
　　“你不唱歌了，不追梦了就能给当我老婆给我生孩子了，我巴不得这样！”沈唐微笑着道：“只是我知道你不会不唱歌，也不会不追梦。”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低着头道：“妈妈已经死了，我还为了什么追梦……”
　　“你刚刚不是说我唱的好听吗？”沈唐问我，“你的母亲死了，可是你还是觉得我唱的好听，是不是？”
　　我一愣，忽然明白了沈唐的意思。

　　是啊，我对音乐的感受力还在，我懂得什么样的音乐好，我喜欢写歌，喜欢旋律，喜欢节奏，我对这些的领悟能力比人强，即便母亲过世了，这些依旧没有改变。
　　陆导说的没错，从前我不是在追梦，我是在追名逐利……
　　我希望能站在高处，让所有人都听见我唱歌，我把对母亲的渴望变成了对声名的渴望，这与音乐无关。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不爱音乐了，我就唱不好歌了，我就不能写出好的曲子好的歌词了，这些事情是我爱做的。
　　我依旧觉得沈唐唱得好听，我依旧喜欢音乐，这不就够了么。兴许我之前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从前是错的，不愿意相信自己曾经真的是一个物质女郎而已。
　　追逐声名并不比追逐金钱高尚，现在我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还是会写出好歌，还是会继续唱歌，只是我不需要谁来认可，不需要专辑销量跟音乐奖项来证明。也许我应该做的，是忘记那些声名的负累，做个真正的追求卓越的人。
　　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她的一生才是追梦的一生，即便没有人听她唱歌她也就这样一直唱到了死，直到安详地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陆导说的对，我理解错了梦想的含义。
　　母亲说除了灵魂跟梦想，我们什么都可以抛弃，我终于明白了她说的话……

　　“我知道了，”我靠着沈唐的胸口笑了起来，“我不钻牛角尖，也不折磨自己了。”
　　“那就好。”沈唐像是松了一口气。
　　我好像总是让沈唐担心，我又想起今天爸爸把他单独叫出去的事情，问道：“今天我爸爸找你做什么？”
　　沈唐身子一僵，有些尴尬地说道：“让我好好对你什么的……”
　　“一定还有别的！”
　　沈唐撇过头去，有些尴尬地说道：“他特意强调，要是你未婚先孕了就要我好看。”
　　我一愣，我爸怎么跟人说这种话呀！
　　不过顾家姐妹都是未婚先孕的，也不怪我爸爸有心理阴影……
　　“那你怎么回答的？”
　　沈唐干咳了两声道：“我说我们是纯洁的柏拉图式的男女关系，发乎情止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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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说……我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会等你嫁给我再说。”沈唐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告诉你，岳父大人可喜欢我了！”
　　沈唐你太无耻了！

　　母亲的头七过了，本想给父亲换个住处，可是父亲不愿意，一定要继续住在这里，我也知道这里有他跟母亲的回忆，所以也不勉强他。
　　剧组在催，所以很快我们便又回到剧组继续拍摄，我还有最后一场戏我就可以提前半个月杀青了。
　　最后一场戏是安琪死的戏，这个时候安琪已经形容枯槁失去一切光彩了，琴师陈浪抱着她，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
　　安琪死在了他的怀里，他用一种变态的方式得到了她。
　　这一场戏我发挥的余地不多，主要是李哲宁可以好好发挥一下。

　　再次回到剧组里，我觉得我已经跟四天前离开时的自己不一样了，我感觉我身体里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演完最后一场戏，剧组里的人给我送来了一大捧玫瑰花庆祝我杀青，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吃了雄心豹子胆，把花递给了萱萱，然后便径直走到了陆导面前。
　　陆导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陆导，我就不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我的话一说出口，片场就安静了，陆导笑意盈盈地看着我问道：“那你要来跟我说什么？”
　　“我本来想给你一巴掌的，但是一想到你是我的长辈，就算你再无耻我也没有资格打你，所以我决定还是忍了……”
　　如果说刚刚片场还能用安静来形容的话，现在就只能用寂静来形容了！
　　我隐约听到周围工作人员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陆导，你说得对，我原来的确是追名逐利，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高尚是在追逐梦想，我决定承认这一点并且予以改正，变成一个有益于社会有益于国家的好青年。抱歉啊，我还是决定积极向上，不打算按照您的规划一路堕落了。”
　　陆导早就已经保持不住笑容了，我吃了狗胆，继续说道：“陆导，我有一些话必须要跟你说，那就是您一卑鄙的手段探知演员的童年阴影并且巧言令色将演员引入不归路的行为，在我眼里严重的侮辱了您最爱的艺术。”
　　“陆导，我觉得最没本事的导演才需要用让演员入了戏出不来的方法来拍戏，你培养出来的不是好演员而是好变态。
　　“您拍的电影的确好，您的故事的确棒，但是您永远也拍不出史诗一样的画卷来，事物都有两面，可是您永远只看到最黑暗最斑驳的一面，您展示人性的黑暗面的确了不起，可是您却不给人出路。
　　”一道题目你只解了一半，活该人类最伟大的导演排行榜里，你总是挤不进TOP10！”
　　我长舒一口气，轻松地说道：“我的话说完了，陆导您好，陆导再见！”

　　说完这些话我也不敢看陆子云的脸，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恨不得跑起来。陆碧雨立马跟上，一边赶着我的步伐一边说道：“我靠！林恩你好牛！你是以第一个敢这样骂我爸的人！他的脸都绿了啊我擦！”
　　“我靠！我都要吓死了好不好！”我低声吼道。
　　这时沈唐也走到了旁边，忍住笑道：“我送你出片场。”
　　我拉住沈唐的袖子道：“陆导封杀我你可要罩着我呀，你是我男人，你得保护我啊！”
　　像我这般鲜嫩如花的妹子，可禁不起陆导的暴风雨摧残！
　　陆碧雨也在一旁兴奋起来，说道：“沈哥哥，我要是骂我爸爸一顿，你也能罩着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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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人是不对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