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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二 ...

  •   章二

      叶开的成绩要考进A中不难,但要和傅红雪读一个班是很悬的。或者说,以他现在的成绩,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么既然他答应要和傅红雪一起上A中,势必就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开开小灶了。
      叶开开始天天往傅红雪家跑。
      小花园没有灯,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叶开并不是第一次到傅红雪家,跟傅红雪的妈妈花阿姨已经是熟人了,并没有什么忌讳。

      当然叶开第一天到傅红雪家的时候,花白凤看起来并不像很欢迎叶开的样子,只冷冷地拿眼角去瞥叶开,叶开原本以为花白凤并不喜欢自己,还为此有点小难过,只在傅红雪“妈妈一向这样。”的安慰中稍稍好受了些。
      但当片刻后花白凤冷冷地端来一碟切好了、还细心插上了几根牙签的哈密瓜,冷冷地叫傅红雪和叶开吃的时候,叶开才算悟了那个一向这样是怎么样。
      尤其在他知道傅红雪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后,就更理解花阿姨的脾气了。
      叶开知道这件事,当然不是傅红雪或花白凤自己告诉他的。而是他第一天来傅红雪家玩那天,就发现同一片小区的其他人看傅红雪的眼神总是怪怪的,虽然并不能读懂所有的眼神,叶开至少可以肯定那些眼神并不怎么友善。
      尽管也有看似友善地上来搭话的大妈,但是那些话听在叶开耳朵里总有不太舒服的感觉——什么哎呀你妈一个人多辛苦,你还读什么书啊,早点工作贴补家用嘛,读书能有什么用?报纸上都说啦,现在多的是高分低能的学生,你看你成绩这么好,能赚钱吗?不能啊!听大婶的,早点赚钱才是正事!工作经验可比一张纸重要多啦!
      ——总归是些看起来关心,实际都不怎么好听的话。
      傅红雪的脸气得苍白苍白的,手也握得紧紧的,但当他遇到这些邻里,总是什么也不说。有时等人说完了再走,叶开表现出不耐和气愤的时候,就不等人说完就拉了叶开走。
      听多了,叶开也就理清了思路。明白了那些说话含酸的多是家里孩子也在B中读书的,只是傅红雪上的实验班,名次永远第一,每学期开学典礼都是升旗手之一,又长得帅,在学校里实在算是个风云人物。至于他们的孩子么……至少不在实验班,叶开连名字也是没听过的。
      而傅红雪的身份,傅红雪的病,就成了他们攻歼他最好的武器。
      傅红雪小的时候,风气比现在还守旧,那么小就跑了爸爸,叶开想他一定从小就没少受别人冷嘲热讽。
      叶开就有些难过起来。
      他想难怪傅红雪的背总是挺得特别直。走路的时候,坐着的时候,甚至连体育课跑步的时候,背都要比别人直一些。
      一个人面对恶意和嘲讽最好的方式肯定不是和那个心怀恶意的人吵一架,而是把自己的背挺得更直一些,用事实砸得那些人再也没有兴致冷嘲热讽,自讨没趣。
      傅红雪的背显然是挺了十几年了,所以他的背这样直。

      第三次去傅红雪家玩的时候,叶开终于想通了这点。
      彼时傅红雪不过是苍白了脸色,叶开却红了眼,走到傅红雪家门口的时候,叶开终于忍不住,开始掉豆豆。
      傅红雪苍白的脸色显出一丝慌乱:你哭什么?
      叶开摇头:我难过。
      傅红雪的脸色愈发苍白:你难过什么?
      叶开还是摇头。
      过了好一阵,傅红雪才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抹到叶开脸上。
      别哭了。傅红雪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你不用这样,我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只想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博士,找一个好工作,给我妈好日子过。……让她比这个小区里所有的人都过得好。难道你觉得我做不到吗?
      叶开又猛摇头,摇了几秒,又改猛点头,再几秒,他终于对自己的肢体表达能力绝望,自暴自弃地说:我当然觉得你肯定能做到!
      叶开的眼眶还红红的,微微有些肿,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起来比反光的水珠还要亮上几分。
      傅红雪看着他,就微微笑了一下。
      他说:那你还哭什么?
      叶开拿袖子一抹脸,撇着嘴说:谁哭了?我才没哭!
      傅红雪也不接话,转过身去掏钥匙开门。

      那是初二时候的事了。
      后来叶开去傅红雪家次数多了,也和花白凤渐渐熟络起来。现在他天天往傅红雪家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开做题的时候不像傅红雪那样,老僧入定一样地安定。遇到特别难的题,他就算不抓狂,也会唉声叹气地滚来滚去——平时是在自己的床上滚,这会是在傅红雪的床上打滚。
      叶开仰躺在傅红雪的床上,随手把笔横搁在嘴巴和鼻子中间,撅着嘴唉声叹气:这道题怎么可能有三种解法啊,我都想了半个小时了,要疯了……
      傅红雪从一堆古文阅读题里抬起头,拿过旁边叶开在做的那张数学卷子,把写了三分之二答案的那道题拿起来看,看了约莫五分钟后说:是有三种解法,你再想想。
      叶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上唇挂的那只笔也危险地跟着晃来晃去,“不想了!整张卷子我就这道题没做出来,也差不多了吧?”
      傅红雪说:你再想想。
      叶开坚定地继续摇头:不想想了!
      傅红雪有的是方法治耍赖的叶开,闻言他立刻说:今晚留下来睡觉不?你要是能在半小时里把第三种解法想出来,我就跟我妈说晚上留你睡觉。
      叶开立刻从床上跳起:我马上想!嗷呜——
      最后那一声惊叫当然不是因为太激动,而是因为太激动导致的痛苦——他嘴上的笔掉下来,笔头戳到了脚背。
      那一声实在惨烈,惊得傅红雪也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跑来查看叶开伤势。幸好笔是签字笔,笔头并不像钢笔一样锐利,叶开倒没受什么重伤,只破了点皮,沾了点油墨,单脚跳到卫生间去洗一洗,再拿止血贴贴一下也就完事了。
      这么一折腾,半小时就只剩一小半了,叶开撅着嘴郁闷地说:题做不出来,脚伤了,还要被赶回去……
      傅红雪在旁边微微一笑:谁赶你了?
      叶开说:不是你说要半小时里解出来的?只剩十分钟了,我肯定解不出来。那不就是要被赶出去了。
      傅红雪右手持笔闷了半天,终于说:解不出来我不会教你?好了,再想十分钟。
      那声音闷闷的,音调也有些跑,倒像是憋笑憋了好一阵的样子。
      叶开瞪眼:你耍我?
      傅红雪只说:快做,我先把这套题的答案对完。
      叶开无法,只得转头去看被自己遗弃了近二十分钟的题,兴许是大脑休息了二十分钟,他这一看,思维又活络了起来,还真的有摸到门路的感觉。叶开拿过草稿纸,刷刷刷开始打起推演草稿。
      十分钟后,傅红雪也对完答案了,叶开也解了出来,得意洋洋拿给傅红雪看:三种解法都是一个答案。
      傅红雪看完点点头:这不是解出来了?今晚留下睡觉?
      叶开仍然得意:当然了,这可是你说的。快去跟阿姨说,我也要打个电话回家。
      傅红雪就起身去找花白凤,跟她说叶开今晚留家里睡觉。叶开也不是第一次睡傅红雪家,明天正好是周六,花白凤也没反对,只嘱咐叶开打个电话回家。
      叶开家傅红雪也去过的,平时他爸爸妈妈不在家,起居都是一个姓华的阿姨照顾,那阿姨是叶开父母请来的,不是真正的长辈亲戚,不会狠管叶开。所以叶开一通电话回家,报了平安就行,根本不用担心家长会不会同意。
      晚上叶开和傅红雪躺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一片漆黑,叶开睁着眼,侧过头去也只能看到傅红雪模糊的轮廓。
      他看着傅红雪的轮廓,忽然笑着说:如果我们是亲兄弟就好了。
      傅红雪的轮廓在黑暗中动了动,问:为什么?
      叶开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啊。一起上学,一起做题,晚上想聊天的时候还可以躺一张床上睡觉!
      傅红雪的声音似乎带了点细微笑意,反问道:现在不也差不多了?
      叶开说:那怎么一样?我要管你妈妈叫阿姨,你也要管我妈妈叫阿姨的。
      傅红雪又故意气他:这不算,我还没见过你妈妈,还没叫过她阿姨。
      叶开果然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下次她回来我就叫你来我家”,就转过身不再理傅红雪。
      夜本来就很深了,叶开存心不再说话,很快就被困意袭染,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傅红雪却睡得晚些,他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撑起身给叶开那边的被子掖了掖被角,才安心地躺下,自说自话一样地说:可我觉得是一样的。

      在傅红雪的心里,叶开和他已经比亲兄弟还亲了。当然是一样的。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急匆匆的初三,学习学到太晚,不方便回家的时候,就在对方的家里睡觉。有时候是叶开在傅红雪家睡,有时候是傅红雪在叶开家睡。就像真正的亲兄弟一样。
      所谓有付出总是有收获的。中考结束,中考放榜,叶开和傅红雪一样毫无悬念地上了A中实验班的那条线。
      叶开看着傅红雪笑着说,看来我们高中又可以做一个班的同学了。

      叶开本以为,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傅红雪也丝毫没有怀疑过。
      但是有时候,有些事的发生总是出人意外的。
      人生总是有许多意外的。
      叶开和傅红雪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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