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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番外:采桑陌上试春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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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头静得令人发慌,她听的外边的夜风呼啸着向她袭来,仿佛要将她突卷在这样的骇烈当中,她觉得有些冷,于是准备回房间去,门却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开了。

      是沈筝,端了牛奶来,微笑道:“柴小姐,是要睡觉了吗?把牛奶喝了吧。”

      子桑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愈来愈控制不住,直直盯着她手上的牛奶看,到了最后竟然挤出一抹笑容来,:“你喝半杯,我就把剩下的半杯喝了。”

      沈筝手上一抖,差点将牛奶洒开来,仓皇低下头去,连声音都在颤抖,只说:“这是先生吩咐的,说,说,牛奶安眠,柴小姐总是睡不着,我,我怎么能喝?”

      子桑连连冷笑,只是看着她,或许是感觉屋子里不对劲儿,她听到有脚步声,却是秦朗,看了一眼她,转过头去问沈筝:“怎么了?”

      沈筝把头垂得更低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秦朗倒是像知道了怎么回事,只说:“把牛奶喝了。”

      子桑手上的拳紧了些,只盯着书架边上的那捧虞美人瞧,是很浓烈的红色,红到了极处,就是烈烈如焚,焚完了,只剩下满地灰烬,灰白黑三色。

      “你把景维叫回来。”

      “景哥今晚打了电话说不回来了。”

      子桑望着他,也不说话,眸子里却微微有薄雾莹然,秦朗想起还是很小的时候,清晨,连晨曦都还没初露,母亲带了他去田地里采桑叶,上面还蒙着欲坠未坠的露珠,也是这样晶莹剔透。

      他不敢再看下去,低下头去说:“景哥吩咐的,把牛奶喝了!”

      子桑气得浑身发抖,一把站了起来,连连冷笑:“你们一个个的,真当我是傻子呢,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秦朗面不改色,依旧说:“把它喝了。”

      子桑走了过来,把将牛奶接过,仰头便喝了下半杯,书房里头发出哐嘡两声尤为突兀,满地碎片,一片狼藉。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赤脚踩了上去,她体态本就轻盈,踩在这上面,恍若在这之上翩翩然若月之初升,绽放开最美的姿态来。

      那水晶剔透的玻离碎片上面渐渐渗透了鲜艳的红褐色,像是从水底深处开出一朵又一朵,凄艳的小红花来。又仿佛是春日的杏花被风一吹,就落音缤纷了似的。就像花瓢里头的虞美人似的,她想,真是美!

      突然,抬起头来,对着微微仲的秦朗嫣然一笑:“你知不知道,其实这东西弄到血里去才最有效,喝了它,有什么效果?”

      沈筝被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唇几欲哭出来失声叫了出来:“柴小姐!”

      秦朗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弯腰就把她打横,往外面走去。

      子桑也没感觉有多痛,只是看着雪白地砖上那一朵一朵绽放开来的花瓣…

      秦朗想起还是在香港的时候,那是第一次见到她,是个下雪天,景哥让他去学校接一人,他到学校时,就远远看见她被人扶着站在雪地里,浑身裹得毛绒绒的,毛线帽下头唯剩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四处张望着,那样子总令他觉得像一种小动物,可是总是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她被人扶着走过来,眉眼弯弯,只说:“你就是秦朗吧,你好,我就是柴子桑。”

      下面全是景维的人,还有一大群家政人员,个个均目瞪口呆,一下子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秦朗吼着叫人:“阿毛,叫司机。”又将一位家政助理叫来:“把柴小姐抱到车上。”

      子桑冷笑:“我自己会走!”

      他依旧冷冷道:“听见没有,把柴小姐抱到车上。”

      这样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敢瞒景维,不是公立开放的医院,里面一个病人也没有。景维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自然发了大火,人人都知他的脾气。边上的医生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景维转过脸去看她,那样的目光她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只是抿了唇不说话。也不问她一句话。病房里没了人,她隐隐害怕起来,身子往后缩了缩,他却像老鹰捉小鸡似的几欲把她提了起来,道:“你闹够了没有?”

      子桑微微一笑,只不说话,目光落到远处,虚无的一点,窗外仿佛是一株绣球花,紫色的,累累垂垂,重重叠叠,风一吹也吹不散一朵花瓣。她的声音细微的,一吹就没有了似的:“景维,你,你…”她说了两遍还终是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所以低下头去,那睫毛轻轻一合,只微微可见潭底的一腔幽怨。晚风吹进来,吹得她侧颊的额发抚上她面庞,起了落,落了起…

      他像是梦魇似的恍惚伸出手来,想将她吹散的鬓发挽起来,子桑却像惊蛰似的,猛然向后一缩身子,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来瞪着他。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放下去,最后,像是没了一丝力气似的。

      身子轻轻前倾,雪白的壁灯的光影里映进了他半个高挺的身形,依稀可见眉目的清明英气,却仿佛是落寞。

      那光晕一闪,就清清楚楚看见他那衣领侧边有一抹珊瑚红,是很明媚的颜色,有那种很特殊的香气。就像暮色天边起里的一抹斜阳,晕晖西散,淡淡蘸水开去….

      她把头转到外边去,说:“景维,我保证不逃了,也不闹了,你别在牛奶里放那些东西好不好?也别再逼我喝了。”

      景维说:“你这话说过几万遍了。”

      子桑声音轻得很,说的却是“你会下地狱的。”

      景维笑了起来,那剑眉一扬,只说:“我早就活在地狱里了,子桑,我早就活在地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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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今天天气很好,可是她不是很乖,这么久了,她还是学不乖,所以,她没有办法出去。

      午觉醒来迟,人只是乏乏的一点麻痹,确实不想起来,只觉得这些天来身子只是慵懒到了极处。洗漱了起来,将帘子拉开来,外头午后的旭日阳光仿佛格外软绒,照在人身上,连骨头都酥酥软软的不想动一动。

      有人送的玉米南瓜羹来,又佐了两样蔓越莓点心,她这段日子口腹之欲极好。所以厨房里的人也知道,可是味道却怪怪的,她闻着难受,便让人去到了。刘姐目光一瞬的呆滞,子桑问:“怎么了?”

      刘姐忙说:“没什么,没什么.”

      她知道,就算有什么,他们也不会有任何一人会对她说,于是自顾自走去书房。

      自窗子边,远远望出去,可以看见有人牵了阿葡和阿萄在花园里晒太阳,是两条小萨摩耶,雪白雪白两团,像是雪球似的在铺满银杏叶的草坪上,那唇角永远都是弯弯上扬的,总是在微笑,又听话的很,每次训练师在它耳边说些什么,总是睁着一双澄澈透明的杏仁眼,乖乖望着,不像哈士奇,总是不听管束,就像她,太不乖了。

      她看着这两条狗,突然想到花园里头去,于是套了件开司米,就下了楼去。刘姐不知道她要干嘛,所以吓了一跳,生怕她又要闹什么似的,问:“您要去哪里?”

      她说:“花园”

      刘姐愣了好久,半响才眉开眼笑道:“这就对了,晒晒太阳也好,你已经经很久没出过房间了,我叫人拿吃食。”说着笑眯眯向餐厅走去。

      正值春日晴丝袅袅,花园里头的樱花开得正好,有两株大岛樱,还有两株寒绯,仿佛一片香雪海里头隐隐笼罩出云蒸霞蔚来,是极美的,满树烂漫。

      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年在香港,他给她做的樱花寿司来。只是微微一个恍惚,便低下头去,给阿葡喂奶粉,小狗乖得很,绒绒的白雪似的毛触在指尖,一直往人的肌肤里头去。她让人拿了器具来给小狗洗澡,浸了洗发露的海绵,把它全身泠了个湿透。洗了干净。又静静将它身上涂满了香波,刘姐见她这幅样子,自然乐得跟什么似的,生怕她没了兴趣,还在一旁笑眯眯道:“柴小姐要不要换另一个香波?”

      刘姐的话带着软糯的南方口音,听起来非常好听,让她想起舒怡来,舒怡和她母亲讲家乡话的时候也是这样子好听,一点一滴绵绵悠长,仿佛可以听到人的心窝子里去。其实那样子的美人,本就像副款款莲步的烟雨山水画似的,无论讲成什么样子自然都是极好听的。

      她接过刘姐递的香波来,刘姐笑道:“听说这东西可以美白,它都白成这样了,抹这个浪费了,哎哟。还不如给咱们用呢”

      一句话都的边上的训练师哈哈大笑,舒怡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边上的几人本听到了笑声正纳闷呢,却老远看到景维的车子从大门口驶近来,见他下了车来,自然叫了声:“景哥。”阿毛古灵精怪的很,忙向景维指指花园。

      他转过头去,却愣在了那里,那么一瞬间,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正巧有一□□吹过,漫天落英缤纷,像是下了一场雪似的,飞旋低徊着。他恍惚立住脚步,依稀仿佛还是三年前在香港的时候,那时也是那样多的樱花。她就是这样踏花拂叶而来,脸上笑意浅浅,像是被樱花瓣儿,轻轻荡开似的。

      他当时问她:“你帮了我这样大一个忙,我该怎样谢你。”

      明明那样娴静的女生,眼神一转,却是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是大大的杏仁眼,很是灵气,看到边上满树樱花,玩笑道:“你给我做一份樱花寿司,就算是谢我了。”

      她看到他走过来,笑容僵在了那儿。怔了怔,身子一动也不动,手里的阿葡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窜走了,也无动于衷,只剩一双寒冽如水的眸子看向他,黑白分明的几乎是厌恶。连一丝神色也没有。

      黄昏的风簌簌吹来,吹乱了她的鬓发,她看着他站在那里,背后是已踏碎了的一地斜阳余晖,正在缓缓降下去,落下去,到了西山后边去,而后,他整个人都半隐在了昏黄中央,似明非暗的,不甚清楚。

      她不说话,他依旧站在那里,不说话,像是梦魇似的立着,一动不动,生怕动一动,就碎了这梦…

      风越发地吹。她觉得冷,就起了来,径直走出花圃去,往屋子里走去。

      刘姐忙跟了上去,凑上前去,笑眯眯说:“小两口的,老是这幅样子怎么行,先生这一回来本是高高兴兴地,这下子又该不高兴了。”

      子桑冷笑起来:“刘姐,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他养的条狗罢了,连看家都不会。本是低三下四的,怎么敢惹他不高兴?”

      刘姐脸色微微一变,马上撇开说:“那开饭吧,今日新来的厨子做了干锅土豆虾,是极为正宗的,先生难得回来这样早,你就陪他一块儿用点,也好叫他高兴高兴。”

      子桑将下巴一扬,没有说话,径直往餐厅走去,刘姐看了心下自然欢喜,连忙忙活起来,安排人开饭。

      景维也跟着她两一起走近来,随手将外套交给边上的人,见她坐在餐厅里到底心下不胜喜悦,笑眯眯问:“刘姐,今日什么菜。”

      刘姐见他这样高兴,忙说:“子桑说要清淡些的,所以叫南边新请的厨子做的,这个丝瓜海鲜汤是真的鲜。”说着将勺子交给了他。

      景维盛了小半碗放到她面前,又给自己盛了碗,子桑定定看了一会儿,才愣愣拿起来喝了几口,喝到一半就觉得味道怪怪的,胃里难受的厉害,放下勺子就往厨房里跑去,搜肠刮肚的吐了起来,胃里什么也没有,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刘姐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似的,走过来递给她漱口水,抚着她的背说:“还难不难受?”

      子桑刚想说话,喉咙里头尽是恶心,又低下头去吐,可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刘姐说:“再吐一会儿就没事了。”

      子桑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身子就震了震,一瞬间像是想到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心口却惊慌意乱起来,有些乏力的抚上胸口,却感觉那里一下又一下撞击的厉害,几欲落到自己手心里头去,炙热之热的几乎都要燃烧起来了…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她脚上一滑只感觉背后的大理石冰凉冰凉的抵在自己腰上,几乎要把她的腰都折了断,只听他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刘姐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那么一瞬他的脸是逆光,明灭不定,所以看不清楚,只见他走过来,伸手就揽住她的腰,那气息扑在她脸颊,温下声来问:“还难受吗?叫肖楚来看一看好不好?”

      她身子抖得厉害,只眼睁睁看着餐厅里头那盏水晶琉璃吊灯,从极高的三楼一直落下来,她眸光微微恍惚,所以看的不甚清楚,只觉得像是碎了的满池琉璃碧海,在金光下点点摇曳微波粼粼,恍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来。不知哪里来的风,那满地细碎波纹,这边来了,那边去了。

      看得她连身子都立不住,往后一倾,他的手边揽得更紧了,她感到他手上的炙热,像是中了魔似的,甩开他就往外面走去,几乎是恐惧到了极处,落荒而逃到了楼上,连门也忘了关,径直往床边的榻上坐了,是那种桃心木的软榻,纹理很是细密绵悠,触在手上,却什么感觉也感觉不到。

      空气里有什么香气,她这才看到边上有一捧松子,那香气让人难受的很,她胃里又忍不住,于是跑到洗手间去,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却又想什么都吐出来了似的,连整颗心都被吐来了,满目狼藉…

      她脑子里脑子一片空白,唯剩耳膜嗡嗡直响,几乎是天旋地转起来,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从后面揽了她在怀里,声音就在她耳畔:“子桑,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声音都是格格作响,却发现自己竟然笑了笑:“景维,你除了用这些卑鄙手段还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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