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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老婆,终于等到你醒来! ...

  •   “把东西带上,发给你的地点,别耍什么花样。”

      岑泽接到电话是已经在去的路上了,外头景灯若攒珠明火,在他眼前若流星划过,他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看,只说:“我东西都带着,你们得保证舒怡安全,不然这一大摞资料…”

      对方似乎还笑了笑,说:“给你验个货。”

      舒怡两天没进东西,如今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恍恍惚惚间,嘴唇蠕动了数十下,喉中苦涩,只呢喃了一声:“岑泽…”

      “舒怡,你放心,孩子现在很安全,已经在家里了…舒怡…”

      这边却有人掐断了电话,舒怡也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那里,个个像尊铁塔似的坐在那里,从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她连眼皮子也睁不开来,伸手触到自己的手背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发烧了,隐隐约约像是有手机铃声响起。

      车里头的一位男子一拿起手机,看了看,一瞬间的目光怪极了,像是见到了鬼似的,仿佛是恐惧,又仿佛是震惊,吓的手上一个哆嗦,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边上有人问:“怎么不接呀,是不是哪里惹得风流债,人家找上们来了,瞧你这出息,吓得都快尿裤子了,我看看,是不是湿了?”

      那人声音都隐隐压抑着什么,只说:“秦爷打来的。”

      有人没反应过来,将眼皮一翻:“那个秦爷?”说着拿了东西往嘴里塞,刚才到一半,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似的,吓得一哆嗦,那东西呛在了喉咙里,呛得他连连翻白眼,好久才缓过劲儿来:“哪个秦爷,景哥手下的秦朗?”

      看见那人只不说话,便算是默认了,这下子急了:“还不快接,还不快接呀,哎哟,这祖宗怎么找上来了,他怎么会给我们打电话?会不会惹了什么事儿了?”

      那人战战兢兢接了电话,舒怡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全程不过是:“是是是…”之类的点头哈腰,接完电话那几人看她的目光简直想看到了怪物似的,直至要将她身上戳几个窟窿,那模样简直她比鬼还要可怕。

      有人道:“这女人有问题,出事儿了,要是秦爷找到了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哆哆嗦嗦说完了,又仿佛是附在耳边商量着什么,舒怡听不清楚,身上一阵冷了一整烫了,烧的昏昏沉沉的,连睫毛也没办法动一动。

      却有几只大手同时揽住了她,她反应过来一时间大惊,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见有人开窗的声音,外头秋日的晚风呼呼从耳边掠过,吹起她鬓发伏在自己侧颊之上,使得她睁不开眼睛来,外面茫茫然一片琉璃似的灯海,她觉得仿佛是在做梦,梦见那一日在校园的鸽场之上,风也是这样呼呼的吹,吹得他的衣角噗噗作响,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仿佛那敖扬上天的鸽羽。白色的,他轻轻地扬眉,是很好看的清朗,令她想起儿时家乡的小溪边的那溪水,想起那本小说里的一句话:“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他对她:“舒怡,我喜欢你…”

      那风还是呼呼吹着,吹起她衣角。她额发….

      她身子一轻,仿佛没了那几只大手的支撑。只瞧见那灯火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睁不开眼睛来,只觉得风刺拉刺拉划在自己脸上,隐隐的生疼,那身子却轻飘飘起来,仿佛是像那六年前的白鸽似的往天飞去,到了最后的时候,她身上像是被千万石子碾过似的,就像有人要将自己粉身粹骨,每一块骨头都疼的撕心裂肺….

      当最后的感官和直觉在眼前消失时,她到了最后,只以为自己就会溺亡在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里,她想:“岑泽会来救我的,岑泽他会救我的…”可是她早就抛弃他了,她在六年前就不要他了,她晓得,他永远不回来了,他明明是不会来了。可是他却知道他会来救她…

      那风依旧在吹,一直在耳畔吹…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耳边一声又是一声,他手上全是红色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边上有什么东西,呼吸机,心电除颤器,心脏起搏器,还有那些淡蓝的气管,一根又一根…

      急救室里头的红灯像是发了狂的兽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直直腰将人吞抹在腹中,亦好过如此煎熬。医生的话明明近在耳畔却仿佛吹天边传来。

      “血压80/60,心率50”

      “腹壁板状,实质性肝肾破裂…”

      “双侧严加轻度下垂…”

      “CT片子到了…“

      “闭合性颅骨骨折,脑脊液漏,颅内血肿压迫…”

      “颈部损伤,颈前三角区瘢痕…”

      到处都是仪器声的轰鸣,使得他耳里一阵又一阵的回音,听的人微微恍惚…仿佛是在做梦,这六年或许就是一场梦,舒怡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她其实就是到院子去给自己摘了刚开放的三角梅罢了,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她摘了三角梅就回来了,她还是那样的漂亮,手上那折枝,衬得整个人嫣然生姿,是紫色的花瓣,有着很芬芳的香气。

      他知道其实只是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他的小二很不乖,是真的不乖。自己偷偷溜出了院子到外面去玩,又笨得很,所以迷路了,他出去找她。

      她这一迷路,就是六年。

      他这一找,就是六年

      他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了,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她本来就笨成这个样子,怪不得会走丢,笨的六年前一个人自作主张,笨的浪费了两人好好的六年。

      其实他只是在想,:“小二,你笨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聪明,你笨,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反正我这样聪明…”

      山上的三角梅还没有开花,小二,三角梅开了花了,我知道是你回来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六年来的浮生虚度,六年来的这一场梦,其实无非就是让自己知道,他的小二回来了,而他,还是那么爱着他的小二。

      他想他是被孩子的声音惊醒的,或许是吧。病房的门开了,孩子由母亲带着,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他这么久以来,这才认认真真看了孩子一眼,他也不知道和自己有多像,可是他知道,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小二这人不但傻,而且坏。藏了他的儿子还不让他知道。

      他伸手去抱儿子,微微颤抖者低下头去亲儿子的脸颊,儿子小脸又香又温软,他想起他的小二来,就像他的小二。

      山山在进来之前,盛奶奶对他说,要叫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教过他叫人爸爸,可是他是知道,因为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却没有,可是他不问妈妈,因为有一次他提起这个词,妈妈伤心了好久,她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再也没有在提起过,可是现在盛奶奶告诉他,他不就有了爷爷奶奶,还有爸爸,他真的很高兴,所以甜甜叫了一声:“爸爸。”

      可是爸爸却好像不高兴似的,因为他看到爸爸这样一个高高的大男人却眼里掉下眼泪来,因为他坐在他腿上,所以爸爸的眼泪正好掉在他脸上,扑通一声,就划了下去,爸爸又低下头来亲他。

      爸爸两天没刮胡子,所以亲他的时候很痒,有些痛。而他却很高兴,因为幼儿园的果果总是说他爸爸用胡子咯他痒,每次听到他讲他总是很羡慕,可是现在爸爸也会这样对他,虽然有点痛,可是他就是开心。

      可是他找不到妈妈,抬起小脑袋来问:“爸爸,妈妈呢?”

      岑泽告诉儿子:“妈妈睡着了,明天早上就会醒了。”

      其实舒怡伤得不重,但是闭合性颅内损伤,晨脑组织受到损伤,且伤到了动脉神经。陷入了深度昏迷,都是父亲找来的专家,他也没听清楚多少话,只知道有人说:“或许是不可逆的。”

      什么叫不可逆的,他原本以为这辈子舒怡都不会回来了,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也等不到舒怡了,这就是不可逆的,可是她偏偏回来了,可他的小二就是回来了。
      文徽和岑渊也来了,他们说的比较直白些,只说:“可能会永久丧失意识活动和认知能力…”
      他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岑渊被吓了一跳,惊慌叫了一声:“大哥…”

      他抬起头来对他笑:“我说了我知道。”

      盛子秋更是被他的态度吓得快哭了,只说:“老大,你别瞎妈呀,你看看你儿子,你还有儿子呢,你可不能出什么事儿。”说着又叫人去抱了山山来。

      岑泽抱起儿子,紧紧抱在手里,他看着儿子的小脸愣愣只说:“山山,妈妈明天早上就会醒来了是不是?”

      可是她第二天也没有醒来,第三天也没有,一直没有….

      光阴荏苒,已经是冬日里了,暖暖的阳光透过百叶帘照进来,照在人的身上,从人的心底一丝丝泛上暖意,神外的专家依旧组织了会诊,家里的护工也照顾得很好,病房里的脑电图依旧呈杂散的波形,还有营养仪器的低低轰鸣声,她也会偶尔咳嗽几声。

      她还是那样漂亮,明明都这个样子了,可是还是漂亮得让他窒息,漂亮的令他连神思也呆滞了,躺在那里金色光线疏疏漏漏照在她的睫毛之上,像是扇动触须的蝶…

      岑渊有意愿的允许,今日带了山山来医院,山山现在和这位小叔好得很,岑渊性子明朗,和孩子玩什么都玩得开,他微微有些发愣,低下头去贴着她发丝上,只说:“三角梅已经开花,很漂亮,儿子来看你了,他现在和阿渊玩得很好,比和我这个爸爸都亲,你要再不醒来,儿子可要被人家抢走了,奶奶霸道得很,都不让我抱儿子,你说,若你再不醒过来,我拿什么跟人家夺儿子啊?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还要让我再等多少年?你就这么忍心看我在这里干等,我跟你说,我可等不了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要再娶了,给山山找个后妈,你愿不愿意,哦,对了,宁凝又怀孕了,他等了肃詹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岑渊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每次看着舒怡,总是这幅愣愣的表情,好像在她面前他就没了一点想法,像个最最安静的小孩子似的。

      岑泽低下头去亲吻她,却发现有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颊上,他身子怔了怔,却看见那蝴蝶触须似的睫毛,微微抖了抖,像是要挣扎着飞上蓝天似的,她平日也会有这种偶尔的反应,他兀自怔仲的时候,却听见岑渊叫了一声:“大哥…你看EEG…”

      岑泽就得自己就要溺亡在这中揪紧了的心里,紧的连呼吸都呼吸不上来,他手上微微颤抖,只是清清楚楚看见她唇角轻轻蠕动了两下,像是要说什么话似的…

      那金光似千万把利剑,万剑齐发一把又一把往他心底刺来,他感觉自己漂浮在海面上,破涛汹涌的袭上来,要压的本身就鲜血淋漓的他,再次粉身粹骨…

      岑渊已经出去叫人了,会诊室的专家,护理人员几乎是一起往里面涌来房间里似乎都是声音,他也听不出什么只低下头去问:“小二,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小二…”…

      他想,他这一辈子见到过最最举世无双的良辰美景就是在此刻了,直直要让他你溺毙这样的景色里…

      她的睫毛疏疏密密的微微抖动,向上移,再向上移,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了,像是琥珀琉璃,一切都停止了,有光影照在她眼睛之上,一秒,两秒,十年,一辈子…

      是他的一辈子…

      他眸中的泪水在光线下一闪,就不见了,他看着她,这一辈子都这样看着她,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美的景色,轻轻发出声音来:“老婆,终于等到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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