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清歌》锦瑟红棉

10、Chapter 10.信仰

　　小鬼，去把头发剪剪吧。你这样还像个女孩子吗？英俊的少年站在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面前，好笑的看着她，然后，摸摸她早已盖过眼睛的杂乱的发。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个把她捡回来没多久的大哥哥。

　　镰泽在那时候很少叫她的名字，虽然月夜这个名字是镰泽自己取的，但是他依旧喜欢叫她小鬼，只有认真的时候，才会唤她月夜。待她慢慢的长大，月夜已经很少听到镰泽叫她小鬼了。

　　镰泽喜欢慵懒的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烟管，冒着袅袅的白烟。月夜这时候总是捂住鼻子皱着眉头，有时还伴随着几声咳嗽。她这样子惹得一旁的镰泽哈哈大笑。

　　但月夜总觉得，隐藏在烟雾下的镰泽是那么的忧伤，就连笑着的时候都是。镰泽大人明明是在笑啊，为什么还会有那种感觉呢？年纪尚小的月夜弄不明白。

　　月夜渐渐长大的时候，在深夜里也会点一支长烟管，轻轻的吐出朦胧的烟。她会在这时候想着抽着烟管的镰泽，想他为何悲伤的心情。但只有呛人的烟气在胸腔游走，思绪却如同置身浓雾般没有方向。

　　一次夜晚，月夜坐在回廊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恰巧被镰泽撞见，他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和服，腰上的带子随意的系着，隐约的露出健硕的胸膛。

　　镰泽很适合深色系的和服，每次穿在身上，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月夜深受镰泽的影响，以至于后来，也极爱这种暗淡的颜色。

　　心烦？镰泽坐在月夜旁边问。他有着极为好听的声线，略微低沉，像琴瑟一样。

　　镰泽大人抽烟也是因为心烦吗？只是习惯而已吧。月夜巧妙的回答，镰泽赞赏的笑着。

　　不愧是你啊，他叹了口气轻轻的说，如今你都这么大了，时间真快，记忆里还是小孩的模样啊。镰泽说这话的时候，半垂着眼，侧头温柔的看着她。

　　月夜低着头不敢再触碰那抹温柔的视线，她害怕自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镰泽从未主动提过他的身世。组织里的人全用的是假名，这也包括镰泽。月夜没有问过镰泽的过去，因为她从不做逾越的事情。不过就算问了，镰泽也会生气的训她或者马虎的回个模棱两可吧。

　　月夜的剑术是镰泽教的，她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舞出比镰泽更漂亮的剑花了。同时，也是最有杀伤力的剑法。她每天都努力练习，希望自己能同镰泽一样。也许是天赋所赐，不出几年，她的剑术在组织里，就没几个人能比得过了。直到一步步，成为镰泽最信任的部下。

　　现在的月夜，身处在一个冰冷的时代，是杀人无数的恶人。即便这样，她为了镰泽也会奋不顾身的走下去，镰泽就是自己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也是唯一的信仰。

　　月夜不敢想象，以后，她的世界若是没有了镰泽，那该是怎样的黯淡无光。

　　月夜还记得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到处躺着尸体。对方的浪人突然冲她扑了过来，她没有半点防备的愣在原地，以为就要死了。镰泽眼疾手快地给了那人一刀，浪人应声倒下。喷出的血溅了月夜一身。她恐惧的坐在地上，浑身无力。

　　就这点本事的话，早晚会丢掉性命的。镰泽蹲下来对月夜说，上来。

　　这样太不敬了，镰泽大人……月夜受宠若惊的摇摇头。

　　叫你快点就快点。镰泽有些不耐烦的样子，月夜赶忙扶住镰泽的肩。他起身背着她，走在寂静的夜空下。

　　小小的月夜害羞的趴在镰泽宽大的背上，镰泽仰着头说，夜晚的天空总是这么美。

　　嗯，是啊。月夜小声的回答，然后把额头抵在镰泽的背上，真的好温暖。在江户的街上流浪那么久，被小孩欺负，被大人排斥，还被狗抢食物。一切都糟糕透了。镰泽大人愿意收留她这个无家可归又脏兮兮的小孩，她真的很开心。

　　也许是精神上太过疲惫，不知不觉地，月夜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她睡得很安稳。梦里再也不是厮杀绝望的场面。

　　喂，睡着了吗？镰泽摇摇背上的小家伙，没有反应。

　　让你经受这种场面真是抱歉，不过，镰泽轻狂的笑笑，你父母欠下的债，就由你来还好了。

　　镰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一个庞大的计划，在心底一点点的酝酿。

　　月夜，月夜？不二推推一直愣神的月夜。她慌乱的看了不二一眼，才发现自己还在甜品店。思绪一时还沉浸在回忆中，有些难以适应。她闭上眼，揉揉太阳穴，心情才得意平复。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不二调侃的说。

　　没什么，只是一些过去的事情罢了。月夜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转头看向窗外。

　　只是过去的事吗？不二刚才分明看见月夜的眼角，有一滴泪，悄然滑落。他没有挑明，如果告诉她的话，月夜肯定不会承认的吧。她是那么的坚强，从不会让人看见她一丝的软弱。也正因为如此，她总有一天，这根紧绷的神经，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崩断。

　　那天不二和月夜一起走回家的时候，他问月夜，你有很在乎的人吗？

　　月夜突然停住脚步，两三秒之后才说，有啊，是我愿意用生命珍视的人，可惜，他对我，并没有很在乎的样子。月夜的刘海微微的盖过眼睛，眼底流露的神情，不二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出来那是什么。

　　不二，这里啊，月夜用指尖点点心脏的位置，好冷。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想杀死我的时候，虽然早有料到，但当真正发生的瞬间，心脏连同整个身体，都变成冰天雪地了。我追随了他将近十年，他取我性命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这个世界，只有我自己，一直傻傻的执着啊。也许，是该断了某些念想了。

　　这是不二第一次听月夜提起她的过往，月夜那天说了好多，不二没有插话，一直安静的听着。就连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也显得格外的漫长。他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却了解，他一定在月夜的心中占有绝对的位置。而经过那场背叛之后，那个位置依旧坚不可摧，毫无动摇。

　　月夜只觉得自己太累了，内心的承重已经快要压垮她了。她无意识的向不二诉说，这像放了酵母般，而不断膨胀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