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72、海棠书笺（上）

　　一行人南去后，近两个月音讯零星，只偶尔有报平安的信件，盛沐环全心期待的事情却没有提到只字半语，敏锐的她逐渐觉察到盛天晴等人的陌丰之行怕是并不容易，有什么人在阻止真实情况的回报，甚至让她产生了海皇一定会答应这项商谈的错觉。她又开始彻夜难眠，她想下令召回他们，但此举无疑是在显示对陌丰的示弱。
　　然而，盛沐环并未在这上面烦恼多久，不久，吏部尚书裴玉良被发现在府中服毒，最后虽被救了过来，人却变得痴傻，个中缘由更是无解，此刻他已被带到大理寺由专人看管。这件朝中大事倾刻间被无限放大，闹得人心惶惶，裴玉良十五岁及第，个性温良，熟稔官场，人缘颇佳，怎会突然做出这等自残的蠢事？再加上他又身居六部要职，他的死亡毫无疑问给整个朝堂带来了强烈震掝，到底是什么情况迫使他做出这个无奈之举，猜测和流言开始不可避免地散播开来。
　　他们不敢说，但盛沐环知道，他们一定把目光投向了她，因为似乎只有她可以逼迫裴玉良自裁。她自问赏罚分明，裴玉良无错，她何须降罪？不过，她感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其中隐情，自然要查得水落石出。
　　“臣参见摄政王殿下！”岳子菁接到御令即刻赶至临渊殿，颇感吃惊，御令越过大理寺卿和几位副官直接到了她的手上，她不解盛沐环为何要直接授命于她。
　　盛沐环让她起身，沉默了片刻问道：“岳参检到大理寺也已经有三年了吧？”
　　“蒙上恩典，臣才能得偿所愿，尽心贡献一己之力！”岳子菁应答铿锵，显是心无旁骛，自是坦荡。
　　盛沐环微笑道：“难得多年来你从未介意品级之位，众人替称你一身正气，禀公办理，从不巴结谄媚。”
　　岳子菁闻言回道：“在何职尽何责，臣定当做好份内之事，至于其他同僚们，自然有与他们相匹配的位置，他们的位置也许并不适合臣，勉强为之适得其反。”与岳子菁同期的“十子”差不多都已是郎官级别，她不是没有注意过，但是她考虑的角度却是与人不同的。
　　“好一个勉强为之适得其反！”盛沐环畅笑着从座上起身下得阶来，与岳子菁对立平视，神情肃穆道：“岳参检你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如此，本王也可以放心把这件谜题交给你了。”
　　岳子菁没料到盛沐环竟然走下王座，这已是对她最大的信任和尊重了，略一思忖，她已想到了盛沐环言中之意。
　　“殿下所指……是裴尚书之事？”岳子菁不禁问道。
　　“正是，你可知本王为何要单独授命于你？”盛沐环神色冷然，令岳子菁心里打了个寒颤，她知道，摄政王再次被激怒了，看不见的愤怒隐藏在这副雍容华贵的外表之下，谁也不愿亲自去剥开一探究竟，只为满足好奇。
　　“请殿下明示。”即使能猜测一二，谨慎的岳子菁也不会吐露分毫，她只是单纯想尽胑完成这项任命。

　　“官场联系纠结盘桓，裴玉良年纪虽轻，却已混迹多年，拉帮结派不可避免，想来也得罪过一些人，更兼私下交易无数，这满朝文武，或敌或友，能够毫无他心来对待这件事的恐怕已经不多了。”盛沐微顿了顿，补充道：“你方才所言正是，他所处的这个位置确实有着许多不得不履行的职责。”
　　“臣明白，有摄政王的授意，相信无人敢隐瞒分毫。”岳子菁在这一点是十分佩服盛沐环的，她能够抛开顾忌还事件本真，哪怕这个真实会让人质疑她的统治。
　　吏部尚书服毒，盛沐环所受到的压力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这么轻松。
　　“这可未必。”盛沐环面带笑意地沿阶而上，重新坐下，扬声道：“你先退下吧，明日本王自当在朝宣布。”
　　“臣告退。”岳子菁仍旧有一丝迷惑，这是事前提示还是……警告？不容拒绝，只能执行。
　　次日早朝，传旨待者果然宣布了任命岳子菁为御案行史，负责裴玉良之死的调查。
　　选岳子菁这个无甚背景的中级官员来处理，无形中增添了贵族们的恐慌，谁能料到她会在这个过程中连带出多少其他内幕，盛沐环的决心却已然初露端倪，岳子菁并未往下深入思考，因为这不是她能管得了的范畴，眼下，她需要证明的便是裴玉良真正的死因，。

　　斐玉良的住处早已在出事当天被封锁起来，他的仆人们都被赶出了斐园，偌大的尚书府一夜之间空空如也，一派荒凉景象。
　　岳子菁只带了两名随员前往斐园，临到大门口，只见一名守备将领气冲冲地从里面冲出来，嘴里一边骂着粗口：“死老太婆，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他的动作十分粗鲁，再加上身形魁梧，这一急跑差点撞上了迎面行来的岳子菁，两名随员赶紧上前把他拦住。
　　“出什么事了？”岳子菁明显觉察不对劲。
　　守备转头见是一名神情严肃得过分的年轻女子，正在气头上的他也没认出来，吼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里面那个已经让我够烦了！”
　　岳子菁还想再问，此时一个不知躲在门边躲了多久的老头跑了过来，扑通一声就对着守备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息怒！贱内只是伤心过度，难免有得罪之处，请您大人大谅原谅她罢！”
　　守备眉毛一竖，一脚就把老头踢开，怒道：“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上面早已下令，裴府众人不得滞留，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抗旨吗？滚滚滚，快些去把你那老婆子带走！”
　　“是！是！小的这就去！”老头身子瘦弱，挣扎着爬起来，走路还打着晃。
　　岳子菁在一旁看了半晌，上前向那老头问道：“老人家，你是这府中什么人？”
　　守备见状火气更盛，再来个多管闲事的人物，他再管不住耐性了，顿时要拔刀威胁：“你们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大胆！”随员一人受不了这守备目中无人的态度，喝斥道：“这是摄政王亲授的御案行史，还不让开！”
　　守备闻言手僵在刀把上，却也没有动作，直到看见令符才悻悻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