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下部 月舞影华》西*雪

70、辗转轮回

　　陌丰民间传说中的白龙神，是拥有掌握海水涨落能力的神灵，如果冒犯了他，便会招来倾天大水，一般人是不敢触犯它的，就算无意中碰到，哪怕它不是虚无的神灵，而是现实的怪兽。
　　魁梧男子大手一挥把他推开，喝道：“你忘记陛下的御令了吗？管它是是龙是蛇，我们只要拿到东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闻言，盛天晴再次意识到海皇表里不一的本质，在祭祀中百般礼拜的神灵，在他的眼中原来也是可以屠杀的对象，何况人呢，一条人命恐怕微不足道！
　　白蛇并没有动作，只是吐着鲜红的信子立在他们对面，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阻碍着前进的步伐。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把其它的都引出来！”良久，庚齐对阮青浪说道：“有劳了！”
　　阮青浪也不言语，抬起手臂将嘴唇放到了青笛上，万籁俱寂，无声无息，令人怀疑他真的在吹笛子吗？
　　白蛇却剧烈地扭动起来，痛苦地在地上辗转翻滚，与此同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几百条或大或小的蛇来，颜色各异，令人毛骨悚然！
　　“正好！”庚齐大喝一声扔出一把黑色的弹丸，一下子就落到了蛇堆中，霹雳叭啦炸响，瞬间又燃烧起来，借着这些小蛇的身体越燃越大，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水晶区域，折射出绚丽的如同血液的红光。
　　被围困在中间的白蛇似乎感受到了危险，几次三番都想冲出火圈，但天性的畏惧让它一次次又退了回去，只焦急地爬来爬去，在渐渐收缩的火圈中挣扎。在这个隔绝了水的空间里，任它自由驰骋的海洋消失了，强大的力量在天敌面前只能化作无力，白蛇终于被火烧到了，扬起头痛苦地嘶叫，在火中不住挣扎的灵魂似曾相识，盛天晴在这残忍的一幕面前闭上了双眼。
　　地面的环形裂缝无形中防止了火焰向外扩散，熊熊烈火中扭动着无数条状黑影，□□烧焦的糊臭味简直令人作呕，盛天晴捂着口鼻难过地蹲了下来，这就是代价吗？为了得到那个象征权力的书卷，便要屠杀生灵吗？而它本是象征着和平与新生啊！
　　火足足燃烧了半个时辰，守护的白蛇成了一堆黑色的骨架，零星的火焰在骨架间窜动，说不出的阴郁可怖，烟尘从通往迷宫的无数入口中传播出去，并未停留在这里，似乎在水晶壁之上存在一个通风口。
　　“如无意外，应该可以通行了。”庚齐退了回来说道，警惕地盯着对面的那队人马，魁梧男子也在瞪向这边，情势一触即发！
　　“嗯。”琉宇浩然伸手把蹲在地上的盛天晴拉了起来，对上她愤怒的双目，只对她说道：“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退后了，不是吗？”
　　“给我上，一个都不留！”一声爆喝响起，明显比他们多一倍的陌丰武士朝他们冲了过来，沉默男子在大个子行动之前，鬼魅般地一脚蹬上石壁，仿佛壁虎般粘着倒吊，一对手臂瞬间扭住冲在前面的两人，“咔嚓”两声，地上多了两具颈骨折断的尸体，后来的人被骇地连连退后，一时不敢上前来。

　　“不许退！”魁梧男子只是一瞬间惊诧，随即命令道，自己也想冲过去。阮青浪伸手拦着他，说道：“大人，已经折损三人，不要再伤及无辜了！”
　　魁梧男子转头恶狠狠地瞪向他：“先生身怀绝技，你也是应承了陛下的，如果你有办法制服这些人，自然不必刀剑相向！”
　　他们的距离并不远，盛天晴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不解地望向也正看过来的阮青浪，他的眼神平静若水，毫无挣扎与犹豫，她不禁紧张起来，他会怎样做？他答应过海皇什么？难道他不是心怀天下的阮青浪？
　　“好。我答应你，不过，大人需记住自己的承诺，否则我相信陛下也不会轻易饶恕你的。”她听见阮青浪清越的声音，却宛如一道惊雷。
　　庚齐仿佛察觉到情况不妙，急急问盛天晴：“他到底是谁？他的那把笛子实在诡秘！”
　　盛天晴摇摇头，低声呐呐道；“为什么会这样？阮先生本不是这样的人！”经过刚才所见，她真正见识到了“青浪”的威力，若真如阮青浪所言，这把能夺人魂魄的魔笛实在要比千军万马还要可怕！他为何要替海皇做这些事？
　　魁梧男子的表情已然缓和，催促道：“既然先生有把握，那请速战速决吧！”
　　阮青浪默默抬起手臂，下一秒钟，铺天盖地的笛音向盛天晴等人袭来，如狂风急雨，骤压而下，让人不能动弹分毫，本能地要跌落于地。
　　“公子，小心！”庚齐冲到琉宇浩然面前，设法阻挡这阵笛音的影响，但他不打算把力量分散，他只需要保护一个人，在阮青浪面前，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能力只能算雕虫小技。
　　琉宇浩然自然明白庚齐已经尽力了，他长手一推，准备带着盛天晴朝入口后的甬道退去，趁着还能动弹，能走多远是多远。
　　“咤！”一道金红的光芒在他们眼前落下，瞬间斩断了那股排山倒海的笛声，缠绕几人全身的重压感一下子荡然无存！
　　盛天晴仿佛有所感应般地回头，青色的身影迅捷地从另一个侧入口跃到前面，双手紧抱着巨剑的女子不是韩昭又是谁！
　　剑未出鞘，甚至仍被旧布缠绕，散发出的戾气已让大个子和沉默男人本能地后退。
　　“韩姐姐！”盛天晴又惊又喜地叫道，用力挣脱抓着她手腕的琉宇浩然，激动地上前，有韩昭在这里，心中的恐慌仿佛一下都不见了。
　　“公主，‘赤魈’已被唤醒，你们速速离开这里！”韩昭没有回头，她的声音不像往常般冷静，反透露着一股焦虑。
　　盛天晴怔住了，能让韩昭失常，那事态一定是非常严重了，她不假思索地后退，撞到了在身后的琉宇浩然？他用眼神询问，盛天晴只是摇头，犹豫着是不是该留韩昭一人在此。
　　“小昭，是你吗？”那边的阮青浪早已停止吹奏，抑止不住地前进几步，音调颤抖，透露着不敢置信，但他并没有继续前进，只停在了距离十步远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是何缘由，阮大哥，你怎会轻易开启‘青浪’之力？你不顾自己的性命了吗？”韩昭见到他似乎也有些情绪波动，神色复杂地说道：“若我没有在这附近，一切尚可安好，可是现在，‘赤魈’已醒……”
　　在她说话的同时，她臂中的巨剑再次散发出强烈的金红光芒，忽起忽落，仿佛这把剑正在剧烈地呼吸，挣扎着想要从她的桎梏下逃脱出来。
　　“你们快离开这里！”韩昭秀眉微皱，大喝一声，显然这是她对在场的所有人的警告！并不仅仅是针对盛天晴他们，在这个人迹罕至的迷宫里，的确可以把伤亡降到最低。
　　阮青浪闻言不禁上前几步，伸出一支手失声唤道：“不！小昭，你又要一个人承受它的反噬吗？你不是剑鞘！你是人啊！”
　　“阮大哥，你也与他们一起走吧！”韩昭此时已经被笼罩在光芒中，满足的笑容浮现在她被映照得金红的脸上。“能够再见到你，这已是上天的眷顾。”
　　“不！小昭！我不能抛下你任你被‘赤魈’折磨！”阮青浪直摇头，眼中尽现痛苦。
　　他们的对话固然令人吃惊，但让盛天晴更诧异的是，韩昭原是与阮青浪认识的？那么，阮青浪曾经提到过的恋人难道就是韩昭吗？
　　然而，“赤魈”的可怕盛天晴是清楚的，再待在这里，不仅帮不上韩昭的忙，反而会增添她的麻烦，于是她果断地转身，一边疾步朝甬道里冲一边大声道：“现在顾不上书卷了，先退出去！”
　　琉宇浩然惋惜的目光在中心地带的石台上停留了一瞬，下一次，就要再等十年，眼见着就要冲破机关，没想到功亏一篑……
　　“公子？”庚齐在一旁小心地问道，琉宇浩然无声地一挥袖折身快步而去，其余三人立即紧随而上。
　　盛天晴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她怕她一回头会忍不住改变主意。
　　依着来时的路线，他们顺利走出了迷宫，大个子推开石门，齐腰高的海水立即涌了一些进来，庚齐又拿出那种绿丸子一人一颗，然后陆陆续续游了出去。
　　月缺已经快结束了，月牙变得饱满，很快就会形成正常的半圆形，海潮也将不断上涨，最终淹没这个入口，散发着光芒的海生生物指引着他们的方向，不一会儿就靠了岸。
　　“公子，船我已经备好了，要不现在就动身？再待下去万一又出变故……”大个子似乎有点心有余悸，两个时辰不到，他已经渡过了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经历，光想想那一群白蛇，他的背脊就直冒冷汗，他不怕人不怕猛兽，只对这种滑溜溜的冷血爬行动物过敏。
　　“也好。”琉宇浩然看了一眼旁边心事重重的盛天晴，此时少女转身回望着天上的月亮，难得肃穆沉重的表情，往日的活泼生动仿佛一瞬间被月亮吸收。
　　一把魔剑，以人作鞘，一把魔笛，耗人寿命，这个世上，原是有这种无法回避与逃脱的命运。
　　盛天晴突然觉得好难过，她谁也帮不了，谁也救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不休，生离死别，而她又实在幸运太多，她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和保护所拥有的一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