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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无花果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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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回到海神宫,盛天晴不知自己不见了的消息有没有传到陶国随员那里,但多半海皇已经封锁。
正当盛天晴苦思冥想怎样能再次潜入灵鲛宫时,上天似乎准备助她一臂之力。
清晨,在大个子的陪同下,盛天晴才能离开洞穴沿着海岸走走,这里距离港口很远,平时根本没有人经过,淡黄色的沙滩上只他们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晃荡。
“喂,你叫什么呀?”盛天晴一脚踢飞脚下的贝壳,飞溅起的沙粒扬了大个子一身,大个子不快地闷声道:“我没有名字!”
盛天晴转头惊讶道:“哪有人没有名字的?”
“没有就是没有!”大个子赌气地把身上的沙粒全数抖落,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哦,那我叫你无名吧!”讨了个没趣,盛天晴知道大个子只服琉宇浩然一个人,也没放在心上,有个这么衷心的人在身边是那家伙的运气!
她话音刚落,冷不防就被大个子一把扯到一边躲到一块岩石后面。
“怎么啦?”盛天晴胡疑地问,大个子紧张地朝前方扬了扬下巴。盛天晴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约摸三四十岁的清瘦男子盘腿坐在不远处的沙滩上,面前铺着一张布巾,上面放着一堆果实和一个小磨,右侧地上放着一个香炉,正燃着香。
再仔细看那男子的装扮,盛天晴觉得有些眼熟。
“是祭司。”大个子的话提醒了她,这个男人的衣着显然是灵鲛宫中的祭司。
他来到海边做什么?看他那付悲伤难抑的模样,难道是在祭奠某人?
“你最爱喝的无花果汁,为夫这就为你榨。”只听男子颤抖着说话,声音飘散在海风里。
盛天晴睁大眼,因为眼前的情景实在太奇怪了。
那名男子说完这句话,就一边推着小磨一边流眼泪,从他们这个位置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小磨上榨出的汁液一滴滴流进旁边雪白的小碗里,清翠欲滴的颜色,仿佛可以驱散炎热。
大个子想拉着盛天晴离开,盛天晴却向他摇摇头,她觉得这名男子的举止十分怪异,先看看再说。
片刻工夫,碗里就盛满了半碗果汁,男子抬袖擦尽脸上的泪水,双手捧着碗面向大海的方向痴痴道:“为夫对不起你,琴哥,来生任凭你处置,家国不能两顾,况且漓儿他……”
盛天晴只听得那个名字,脑中就一片炸响,仿佛突然全身充满了力量,竟然一下子挣脱了大个子,从岩石后跃出,朝那男子跑过去。
男子听到响动,从冥想中回神,茫然回头,只见一个着侍卫服的少年怒目瞪视着自己。
“你就是琴哥的丈夫?你做过什么对不起她?这与沧源漓又有什么关系?”盛天晴一连串的追问让男子目瞪口呆,愣愣地坐在地上,没有丝毫反应。
半晌男子怔怔张口:“你是何人?你为何识得我的妻子?”随即想起自己刚才的所言所行俱落入这名少年眼中,立即站起来,神色慌乱拔腿就要跑。
“别让他跑了!”盛天晴话音刚落,大个子已经冲上去一把扭下男子的胳膊,把他的头狠狠按进沙里。
盛天晴的心跳得很快,一时间也理不清头绪,她只知道自己碰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不愿也不忍面对,她的心很乱,一切谜底都将在面前这个男子身上解开。
大个子把男子绑回洞穴,男子抖得像筛糠,直恳求道:“如果是要钱财,我……我一定全数奉上……”
盛天晴回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他竟然是沧源漓的父亲,性子一点也不像,五官仔细看还是有相似的地方,但就是这个胆小如鼠的男子让琴哥……
“他是谁?怎么散个步回来还绑了个人?”长脸人挡在琉宇浩然身前,不让这个男子看到他的脸孔,琉宇浩然的声音在阴影里响起。
盛天晴心内五味杂陈回答道:“他是琴哥的丈夫。”
“哦?”琉宇浩然的尾音拖了很长,似乎很感兴趣。“你准备如何处置?”
盛天晴脚步沉重地走向那个神情慌张的男子,即将面对的真实让她心痛。
“为什么?”她相信男子听得懂,无需多言,心中如有愧,一生不得安宁,况且是那样一个离自己那么近的人。
男子抬头看着盛天晴,他的慌乱已然被恐惧代替,被知道了!他犯下的罪行被知道了!
“不……不是的!我不想的!原谅我!”他脚下一滑,跌落于地,畏惧地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盛天晴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他的精神显然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如果再逼迫他未免有些太残忍了。她抬起眼,脑海中浮过琴哥温和的笑脸,但是,他无处可逃。
“我……我已经将漓儿接回家了!他没事了!没事了!”男子突然伸着脖子,双眼瞪得大大的,朝着空气的某一处大喊大叫:“你放心罢!琴哥!漓儿他会长命百岁的!”
盛天晴立即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不寻常之处,她上前蹲下,盯着男子的眼睛说道:“沧源漓是海神选中的孩子,他本活不过二十岁!”
“不会了!”男子裂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眼神却是空洞没有焦距的。“陛下答应我了,漓儿不用当祭品了!不用了!哈哈!”他开心地笑了,却令在场的每个人毛骨悚然。
盛天晴苍白着脸摇晃着站了起来,一步步退后,扶着石壁才没有跌倒。
“呜呜呜!”男子突然又低头哭了起来,泪流满面,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在几个陌生人的面前,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琴哥,你为什么要打探陌丰的秘室?你拿那份书卷能作什么?呜呜,是为夫没用,救不了你!与其让他们害你,不如,不如为夫亲自送你上路啊!”
无疑于一道惊雷,盛天晴双手抓着石壁,连指头被划破都没有知觉。
“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琉宇浩然平静的声音在盛天晴的耳畔响起,她咬着唇转头,琉宇浩然握住她冰凉的手,安抚那止也止不住的颤抖。
“他也很无奈。”
男子继续痛哭:“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斩断自己的左手?你想证明什么?我们都是下民,我们都无能为力啊!呜呜,琴哥,为夫早该随了你去!可是为夫放不下漓儿啊!”他的双颊凹陷,显然长久消沉,如今都发泄出来,越发显得骨瘦如紫。
“罢了吧,他也是牺牲品。”
盛天晴在琉宇浩然的劝告声中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泪来,然后再也哭不出来。
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是亲人,还是忠诚?一边是独生儿子,一边是妻子,这个男人终于疯狂!
她触发了导火索,罪魁祸首又是谁?
无央胤约,你玩弄人心于股掌,置他人亲情于不顾,可曾想过自己今后也会有孩子?
又哭又笑的男人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语,长脸人给他灌了一杯安神药,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盛天晴静下心来一想,发现这个男人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有三个疑点,其一,琴哥在找什么书卷?其二,琴哥为何自断手腕?其三,海皇的动机是什么?
“别太放在心上。”一盘刚煮好的鱼肉放到她面前,琉宇浩然坐了下来,端给她一双筷子。
“我不饿!”盛天晴抱着膝盖摇头,心情低落加上前景渺茫,她已经肯定海皇没有开放南海商路的打算,千方百计不过是要阻止它的进行,只连累了这许许多多的不知情者。
“事已至此,你作何打算?现在你明白了吧,若回去,海皇会如何处置你?”琉宇浩然也不劝,收回手,只是坐在旁边抬头望向远方的海景,任风扬起束巾的黑发。
盛天晴没有转头,清楚琉宇浩然所言不是恐吓,海皇的确做得出来。
无花果,看不见花却结了果,琴哥最爱喝的无花果汁,竟是他们夫妻阴阳两隔的唯一联系。
即便是一国之主,即便海皇有万般理由,生生拆散一对夫妻,他的心太狠了!
盛天晴不由得紧张起来,她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她站了起来,回头道:“这样看来,铁刀处境堪忧,我又怎么能独自逃生!”
琉宇浩然面带笑意,有些失意地说道:“即便在这种处境下,你也挂心着司马铁刀,我真的好生羡慕。不过,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你去的。”
盛天晴扬眉,正待反驳,琉宇浩然却转首向正在料理沧源祭司的长脸人唤道:“庚齐。”
“公子。”长脸人虽然阴阳怪气,对琉宇浩然却是十分恭敬的。
“又要用到你的独门本事了。”琉宇浩然对他微微笑道:“恐怕你得往海神宫闯一闯了。”
长脸人丝毫也不诧异,难得严肃拱手道:“卑职听候公子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