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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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纷乱的心绪并没有影响到流逝的时间，半个时辰过去，西斜的红阳只在天际留下了最后一抹霞光，而埋首与研究病症的素还真和慕少艾两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嘱咐了那些帮忙的医者几句后就轻声讨论着回到了医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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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
掀起门上挂的布帘，素还真走入屋中，对着在昏暗中默默坐着的苍语带歉意地说道，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而从之前的情境已察觉到这两人间一定有故事却无论如何都探听不到的慕少艾看到他这样，只用眼神扫了一眼也没说话。
至于被晾了一段时间的苍，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只听得到他平静地出声，道：“无事，两位为疫病之事操烦，而吾未能帮上忙，才是该说抱歉。”
听了这番话，素还真突然陷入了更深的自我嫌弃当中，觉得从始到终人家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当初还帮了自己开化灵识避过天劫，而现在却遭到了自己的无端迁怒……
他抿了抿嘴，虽然知道在已没多少亮光的屋内对方其实看不到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视线，然后尽量不让声音中表露更多的情绪，一边说一边关上了门窗，在顿时完全黑暗下来时说道：“道长不必这样，只是术业有专攻而已，等一会，或许就轮到在下只能在旁边干瞪眼了。”
此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然后就是慕少艾苦兮兮地抱怨：“哎呀呀，素还真，做什么弄这么黑漆漆的还不点灯啊，我老人家的视力可是不太好啊。”
“少艾，你没事吧！”听到这样的响声，素还真扭头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便急忙关切地询问，在得到了一声没多大事的答复之后，才舒了口气解释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看一样东西，这东西不知为何只有在天黑之后才能看见，不点灯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哦，是何物？”
问声才落下，柜子就被打开了。素还真从最上面的一层中取出一个盒子。仔细感觉，可以发现那个盒子的外围有淡淡梵文佛光封印的痕迹。片刻后，封印被解除，盒子也被慢慢地打开，却又一种不知名的气息蔓延开来，而小小的房间也瞬间被照亮。
“这是？”慕少艾对奇特的事物总有着几分的好奇，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利之后，便凑了上去，细细观察起那发出了光明之物。
只见那个平淡无奇的木盒之中，有一片半边洁白，半边暗红的羽毛。红色的那半上面，有仿佛活物一般的血珠轻轻地动着，似乎还在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洁白的另外一半边。而光芒，正是白色的那半在被涌动的红色不断侵入时一阵一阵地发出的。
看到这样的景象，慕少艾转头看向素还真，疑惑地问：“这羽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那红色的东西感觉有点不详啊。”
“是某天晚上在郊外的一口井边捡到的，旁边有妖化失败的人类……应该是什么人打水打到了这片羽毛，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妖化。而据我调查发现，那口井附近的人，是最先开始妖化的一批。”
“嗯，这样说来这东西可能就是造成人类变成妖怪的元凶？”
“目前来看，应该是。”素还真回答了慕少艾的问题，又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但是不知道这红色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是从哪里进入了那口井中。”
而此时，苍终于开了口：“或许，可以顺着这片羽毛上面残留的气息找到它来自何方。”
沉默了良久，现在才出声，并不是因为不关心那片奇异的羽毛，而是因为在盒子刚打开的刹那散开的那种气息，让他熟悉得心头一沉。
竟是……魔气。
魔，和仙人一般，并不与凡人在同一个界面。仙佛魔各有其界，由于创世之初便有了界印相隔，并不能随意往来。而处于各界中心的凡间，有人，修行者，妖和各种精怪，却不会有那种天生就带着杀戮与血腥的魔，纵然是由人心产生了心魔，也只是无形无影的存在，生于心而灭于心，并不会像那些来自魔界的族类一般，拥有各种残忍的手段和极端的情感，生来就带有不同却强大的毁灭力量。
可是，如果是被魔血感染，为何那些人类竟是化妖而不是直接死亡？要知道魔血对于人类来说是无比的污秽，如同最厉害的毒，一沾即死。并且，在那些凶暴的妖化人身上和身带疫病的人身上，都没有出现丝毫的魔气。
面对如此古怪的情况，苍一时间也理不出任何头绪，便决定从源头找起。他看向素还真，表示如果这上面还留有足够的痕迹，自己可以使出道门法术来寻踪，所以希望能将羽毛拿过来试上一试。
素还真虽不知这其中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但是在一阵阵的光芒中注意到道者轻拧的眉头，知道事情不会简单。更何况若是能找到这场害了无数人的疫病的源头，也算是为这里的百姓找到了生机。于是他也暂时不理会了心中那时不时冒出的阵阵别扭，捧着盒子走到了苍的面前。
“伏天王，降天一，归源溯本。”苍垂下眼眸，使出玄门术法，最后对着盒中羽毛临空一指，就见那片羽毛晃悠悠地飞到了空中，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飘去。
看法术成功了，素还真和慕少艾赶忙跟了出去，而苍根本就来得及阻止两人。他想起才刚准备好说辞劝阻他们参与进这样的危险，就在要开口的瞬间那个素衣白发的人瞧过来的神情，便知晓自己的劝说必是无用的，只得默默叹息了一声，打定主意如果真的遇上魔族全力保护这两人就是，只要没碰上一群自己也还不成问题……
然后下一刻，他也飞身而出追上那片沿着未知的轨迹而飘动着的羽毛，假装没有注意到那个一身素色衣衫的人在看到他跟上时那悄悄偷瞄过来的小动作，只在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三人跟着那片在月光之下变成了半透明状态的羽毛，穿过空寂没有生命气息的城市，到了郊外山林地带。或许是因为羽毛上那如同活物般的红色血滴，外围的妖物竟然都避开得远远的，没有一只敢靠近。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路途的变换，在绕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穿过无数小树林之后，羽毛飞得越来越快，最终停到了一个地形有些独特的山谷中。这片山谷四周围绕着高耸的山峰，而凹下去的地方是一片草地，草地的正中央是深黑的潭水。
“呼呼，好多羽毛！”
走在最前头的慕少艾有些惊讶地看着那深潭的一边似乎被谁激烈地破坏过的痕迹，上面零落着的或白或红的羽毛，而除了极少的几粒暗红的诡异血珠，还有大量的正常血液干涸在纷乱的草叶上。
素还真看了看那水边别破坏的草地，然后走向深潭，蹲下身子伸手想要捞起一些水来观察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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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
指尖还没有碰到水面，手臂上便传来了拉力。素还真一个没站稳，便顺着力量的方向倒了过去，膝盖半曲着靠到了拉住他的苍身上。
“道长！”受惊一般推开和自己挨得极近的人，发觉心脏竟猛烈地跳动了起来，素还真悄悄深吸一口气，才抬头看向因为这样的反应而疑惑得盯着被推开手的道者，故作平静地问道：“道长为何阻止我？”
见面前人似乎想转开注意，苍也放下了手，不去再提，然后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将魔族的事情告知这似乎有点不在状况的两人。他唤过一旁在用烟管想戳弄羽毛上面诡异血珠的慕少艾，将自己关于魔血的猜测简略地说了出来。
“意思是这谭中可能有魔血在其中，而那种血碰了会被侵蚀么？”慕少艾一边确认地问到，一边看了看差点碰到了血珠的烟管，庆幸地摸了摸，放回怀中。
可这时素还真却提出了疑问：“看其他人会妖化应该是没错，并且看这里的地形，或许是因为这深潭下渗的地下水与那口井是相连的，才导致那片羽毛的出现，而城中的人使用之后也被妖化……但是，为何之前我碰到那片羽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嗯？”闻言，苍疑惑了。虽说被感染而妖化或死去的人身上不能感受到魔气，但这些还在活动的血珠的确是魔血。不管是妖还是仙，碰到比自己实力强大的魔族血液，照样也会有事，而看羽毛上的血和它所造成的危害，必定不会是低等魔物所能有的。
他想了想，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或许是你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样的迟疑和言语，意是希望素还真能告知隐藏的身份和能为。他虽通常不在意这些，但是此时面对有可能出现的魔族和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不会受其影响的人，还是希望能弄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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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话语中的含义，素还真没有说话。他对上苍看过来的视线，发觉虽然对方是希望自己能说出来，但是那样的神情中并没有逼迫或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猜忌不满，只是如同记忆之中月光下面注视着还未化形的白莲时的那样，淡然而有着丝丝的期待。
这样的目光，却是让他自看到道者以来满心的怨瞬间一空。
他想起了自己在素府的莲池中那些安静的日日夜夜，为了残缺不全的记忆中的约定等待了一个又一个的月圆，等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却仍是不放弃。可是在近百年之期，一次月圆之夜被素府的下人看到了身形，却是让那群被自己看顾了一代又一代的当成家人一般的人们带着惊恐和厌恶的神情请来了各样的道士和僧人来做法，想要将他这个“妖孽”收了去。
沉默地在府中隐匿了身形，看着私下交谈的主人与仆众将所有府中不好的事情都归到自己的头上，忘却了他们曾经在幼时最喜欢叫着的“神仙哥哥”，一瞬间心中有的是不明白的难过。而终于不想再看到那样的场景的他，在选择离开素府后，世间行走了十多年，才逐渐懂得自出生以来所有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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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见道者的心情，叫做思念，
被守护的人厌弃时的难过，即是委屈。
多年等待后的失望，则是求而不得的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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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般纷杂的情绪，却在这样的月夜似乎全都消失一空了。因为，百年前这样的月下，曾有人用温暖的手心拂过一株醉歪了的白莲，而即便只是灵识初开，那手中的温柔也被深深地刻在了记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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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的月亮大而圆，洒落的光辉在安静的山林之间别有一番空灵之感，将大地上万物都照亮出模糊的形姿，添上了几分柔美。
掠过的回忆只是短短一刹，素还真看着站在身前的道者，轻声说道：“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能力，但是……”
他将右手的袖子拉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臂和手腕处一串模样朴实的佛珠手链，然后将手链取了下来。
顿时，那串佛珠散发出了不凡的气势，而解下了佛珠的白发人身上显露出了佛气和妖气混杂的气息，周身本来隐隐约约的香味却是突然明显了起来。
离他最近的苍自然是马上感觉到了那股参杂着佛气的妖力，但在同时嗅到莲香的时候，心中一动。
“嗯？是你！”苍有些惊讶地说道。
这个灵力流动的感觉，分明就是当初那朵让他感叹了很久小白莲。当初没能得见他化形的模样还觉得有些可惜，却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
惊讶之余，还有一丝丝的喜悦，是期待了花期很久之后的某一天突然看到花开了的那种满足感，尤其是那花还比自己预想的要更好，这又多么地值得骄傲。
因为当初那瓶子酒助化灵识就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养花人的苍心中暗暗地感慨了一番之后，才又提起之前所说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白莲犹是。且你受了佛气滋养，更多了净化之能，所以才能对这样的魔血毫无反应。”
而素还真在发觉道者竟也记得自己，心中是说不出的高兴，又为之前自己的别扭而感到了几分的羞涩，只期望不要再被苍想起来才好。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才欲开口，便被一旁的慕少艾打断了话语。
“那是不是意味着还真就能把这些魔血给净化掉？”
又拿出了烟管，慕少艾看了看苍，再看了看自己的友人，因被两人晾在一旁而终于决定开口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
对他这样突然的出声，素还真愣了愣，想起之前面对这位好友时一直否认的说辞，扭了脸。而仍是保持着迷蒙乍看还有些迷茫的苍平静地回应道：“理论上是如此。”
“可是我曾想用法力治疗那些染病的人，却没有多大效果。”扭脸的人喃喃地说道。
“是不是用错了方法？”
“……还有什么特殊方法吗？”素还真满脸疑惑地看向另外两人，而此时，慕少艾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疑着抛出了一个问题：“小还真啊，我记得你似乎提过，你所学医术都是从书中和实践中所得，那……法术呢？”
面对这样的问题，素还真无辜地看了过去，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地说道：“也是没人教我，都是从书中学的。”
“你去哪里找什么书来学妖所使用的法术？”
“……书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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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拿烟筒抵住了额头，慕少艾终于知道，这人曾经使用过的几次不伦不类的法术到底是怎么来的了。他对成为散仙这件事情也是懵懵懂懂的，所以对于那几次所看到的，只以为是妖修和人修有所所不同而已，却没想到事实竟是如此。
不过是哪家书铺会卖这种书来害人……不，是害妖？
就在他无语之际，旁边的苍动了。
拉过素还真的左手，感知了一□□内灵力流转的情况，苍问道：“你除了最基本的修炼，其它都没有学过？”
按他的了解，过了这么久，这朵白莲就算没有碰上教导他的人，也会遇见同为妖修的族类。妖族之间大部分法则是通用的，不管如何都应该知道一些。
可他怎知，同人类呆了百年，又因为那串从素府中带出的佛珠和身上妖力含有正统的佛气，素还真总是与其他妖族格格不入。这样的状况造成了他入世以来，都是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灵力虽然有所增长，但对于修炼的其他事情，依然一片茫然。
所以，对苍的问题，他只能诚实地回答：“除了书上看来一些，自己无意间创造了一些小法术，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吾倒是知道一些妖修的术法，现在教你个简单的吧。”苍停顿了一下，才下了决定。“这样你就能试试能不能将这些魔血净化掉了。”
素还真自然是答应了，然后两人便开始一个耐心地教，一个仔细地听，气氛无比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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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了转手中烟筒，慕少艾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被遗忘在一边了。他凑过去听了一下，却觉得十分无趣，便向两人说了一声后朝着不远处那座最高的山走去了，还一边走着一边保证道：“哎呀呀，不会有什么事的，有这些羽毛在，这附近那还会有妖物敢过来？更何况好歹我也是个仙，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再说有法力高强的苍道长在，如果跑不了我一定会叫的，到时候你们别太过投入而听不到就行了~”嬉笑着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小树林之间。
苍想了想，觉得四周并无什么不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同素还真讲解的时候，对周边的声响更注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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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的云层挡住了月光，片刻之后又被风吹远。再次明亮起来的山腰上，崖边，一袭暖黄色人影轻轻吐出一口烟，隔着烟雾看山下两人的身影，觉得这样的夜色挺不错，迎面吹来的和风舒服地教人想要就这样睡去。
感叹着自己果然老了熬不了夜，慕少艾轻笑出声，却在下一刻侧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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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哪里传来了胡琴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乐曲，教这样的夜晚，突然染上了无法挣脱的寂寞与悲凉……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