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踪何处》五更钟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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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不知岁月，转眼间，便是二十年过去了。

　　虽然都喜爱到处看着不同的人文风景，但苍并不像他的好友剑子一般甚多知交。他习惯于独自在世间行走，偶尔能结识一些有缘之人，却也不会为什么而耽搁。而现在，他正做着准备，欲往到豁然之境的方向，去赴新旧朋友的约。

　　旧友，自然是那个因为没有尝到垂涎已久的仙踪酒而不甘心又再约了时间相聚的剑子仙迹。两人为同修又是好友，虽不常但隔个十年或百年仍会聚在一块交流交流修行的心得。而在上一次被耽搁的相约中，这个喜欢耍冷腹黑的流氓道士，在苍他终于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后，以迟到和没有带着说好的酒这两个理由为借口，又得寸进尺地多要求了几瓶，如果不是在一双眯眯眼的注视之下感到了背后阵阵的凉意，还指不住会提出什么别的要求。

　　而新友，就是上次同样参与了聚会的疏楼龙宿和佛剑分说。这两人皆是剑子不知从哪拐来的好友，明明一个贵气华丽，另一个严肃认真，怎么看都不像会和那两袖清风又爱耍闹的剑子仙迹扎堆的人。只能说，缘分真奇妙。

　　不过……

　　苍微微沉吟着，思考当时所看到的景象。

　　那个一身华丽紫衣，身后隐隐透露出惊人气势的龙气的华丽男子，在对待剑子时的态度似乎隐隐有些不妥，可是席间一直说着冷笑话的剑子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

　　修道者与凡人通常是不能有太多牵扯的。一者置身天地之间却超脱了生死万物，而另一者即便是命格再尊贵的凡人，终究是脱离不了生老病死。过多的牵绊不只会影响修行者的道心，还有可能影响会引发过分的执着而扰乱天命打乱天地秩序。秩序乱了，天时气候便会有极大的变化，通常人间也会出现巨大的天灾。细数往事，这样所造成的悲剧虽少，但仍是偶有发生。

　　剑子虽表面上与各类的人或非人都能谈得来，但苍能看出他在真正相互靠近的距离上，还是有着一定的考量。可是，数百年来，听说过他结交的各类友人，而如这次这样表现出无端的信赖和相知的却没有几个。不同于境界高深的佛修者佛剑，龙宿只是个功力高强境界刚达先天之境的凡人，在功体的影响下能比常人长寿可最也多不过百年，这样的相交……

　　细细思考了一会，苍还是决定相信友人能将这事处理好。反正这次又是与那三人相聚，再看看情况也不迟。他拿出了几瓶珍藏已久的仙踪酒，无奈地看着剩下的三瓶，又多拿了几瓶同为佳酿却仍是稍逊的珍酒，摇着头收入自己开辟的虚无空间中。之后，他看了看天色，决定提前出发慢慢地前往相约之处。

　　没有选择化光的方式，而是唤出了白虹御剑飞行。苍穿行于云雾之中，凌空看着脚下城镇村落中小如米粒的房舍屋楼，有或疏或密的漆黑的小点来往地穿梭，觉得别有一番趣味。而就在飞过一片绵长的山脉后，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上次那朵会醉酒的白色莲花。忆起那花在自己手心摇头晃脑的娇憨姿态，心中生出了些许好笑和想念。

　　当时因意外的插手而变了它的命数，虽使免遭初道天劫，但不知道会造成别的什么影响。不过现在既然现在想起了，还是去瞧上一眼罢。

　　下了决定，趁着时间还早，苍微微调转了方向，便朝着记忆中的那座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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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对苍这样的修道者不过是眨眼的事，但对于凡间中人，却是朱颜添霜，青丝覆雪的长久。曾经算得上偏远的祥临镇，如今已变成了一处繁华的小城。而那座灵气逼人的翠环山虽有着许多天灵地宝，但却因为其浓厚的灵力让普通人不能轻易适应，仍是保持着那样没有多少人烟的景态。山边不远处多了数户繁华的人家，但真正坐落于山脚的，仍只有当初的素府。

　　这日的素府很是热闹。年迈的素老爷和素老夫人最小的孙子回到了这里与相恋了许久的一个世家女儿成亲，许多客人都被请来了。

　　来到的宾客们都看俊雅的新郎官和堂上的素老夫妇俩，对两老的长寿和后代的优秀表示出了称赞与羡慕。素老爷乐呵呵地听着这些不断传来的好话，心中飘飘然的。然而，在听到管家素九神色异常地靠过来悄悄说了几句话之后，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是恩公，恩公也来了，快将人请进来！”面对自己夫人疑惑的眼神，素老爷难掩激动地解释道。

　　而本来御剑而行的苍在附近无人处停到了地上，然后慢慢地走到素府不远处时，才发觉现在并不是他来的好时机。原来不想偷入而打算直接拜访，但依现在的情形，他决定还是等到没人了再来。却在想要离开的刹那，被战战巍巍地走过来的两位老人激动而热情地拉入了厅堂之中。

　　来不及脱身又不好离开，无奈的道者只得暗暗地表示自己不希望太过引人注目，而又答应了暂时留下才使得素府这一家子人消停了些。避过不明缘由而上来搭话的厅中宾客，苍不欲再前往厅堂，便慢慢的穿过了后院来到了最后偏僻的拱门，向前走了几步便走上了没有多大变化的桥廊。

　　今夜又是十五么？

　　他抬头看了看圆滚滚的月亮，觉得能在这片柔柔的光辉下漫步于安静的园中，有种平和之感。前院隐隐的声嚣在踏过拱门之后便完全静了下来，苍看向如今覆满水面的莲花，想要在其中找到记忆中的那一株。

　　对岸的佛堂没有改变，依然淡淡地散着香烛的气息，有种肃穆沉静之感。而那一片开得正盛的莲花，却为这处添了许多的生机。田田的莲叶下面，还偶能看到金色银色的鲤鱼甩尾游过，偶尔跳出水面溅起数颗水花，让那透亮的水珠飞到花叶之上在月下闪烁晶莹的光泽。

　　可是就着这样温柔明亮的月光，苍却遍寻不到那朵不管在哪里都会显出倾世之姿的白莲。

　　那般的品貌和姿态，是别的莲花所没有的。阅过千山万水的景致风物，他也只独独看到过这样的一株。更不要说那其中成形的妖灵，让人无法想象它化形之后出众的样子。而这池中，即便是有白色的莲花，却也只是普通的名贵品种，更不要说别种颜色的了。

　　肉眼寻不到之下，苍放出灵力去感应，却发现仍是没有。他开始诧异了，不明白按理来说跑不了的花怎么会不见了？

　　以那白莲所得的灵力，要化形该还有一阵子，如果是普通人类却也动不了它。而此地也没有别的灵力痕迹，想来也不会有其它精怪将花取走。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苍站在桥廊上，疑惑着自己是否来晚了，而某些不清楚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看着这满池离开了水面高高立着的花儿在夜晚微凉的轻风中摇晃着，他的心中却有着淡淡的失望。

　　“又是这样的月色，可惜你已经不在了。”掏出了一瓶甘美却不如仙踪那般饱含灵气的酒，他盯着瓶子瞧了一阵，无奈地笑了起来问道：“难道是因为上次说不再让你碰酒？”

　　“还说要在化形之后等满月着再次共赏，也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打开了瓶塞晃了晃，让那香醇的滋味慢慢地飘散开，他又想起了那个月圆的夜晚粉红着花瓣蹭着自己手心的醉莲花，微微地敛下了双眸，叹息道：“本来还想分你一点的，真是无福的小馋花……”

　　叹息声轻轻地随着渐起的风散去了，他抬起手饮下一口瓶中美酒，然后便倾斜了酒瓶，将剩下的酒液全数倒落到了水池之中。

　　再次抬眼，苍定定地看了这莲池一眼后，便转身离开了，只给素府中人留下了几行告辞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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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紫袍的道者离开后不久，沉寂下来的水池却突然传出了“哗哗”的声响。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是水面中央的几株莲花在无风的境况下莫名地晃动着。终于，在停了一下后，那些密密的茎干被突然分开到了两侧，而从中间探出了一个粉嫩的小童。

　　不过一二岁大的小童粉雕玉琢，团子一般软软地坐在不算太大的莲叶之上，正用藕节一般的小手扒拉着挡住了自己的花与叶。那光裸的身子被披散下来的银色长发遮住了些，但仍是可看出那柔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在如水的月光下，整个人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银光，配上周身暗暗的莲香，是说不出的仙灵可爱。

　　可在好不容易弄开了那些讨厌的障碍物后，却发现自己急着要看的人已经不见了，小童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懊恼之色，那双奇异的漩涡眉皱了起来，而粉润的小嘴也微微地嘟起。

　　“啊……”轻而脆的一声叫唤，是为了表达心中失望之情。初化形成功的小小妖精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错过，却在此时，仿佛突然又想到了其他的什么，随即撑起了绵软的身体，漆黑的大眼瞄向了莲叶下面的池水。

　　歪着头想了想后趴下，小童凑到了叶子边上，然后伸出了胖乎乎的食指沾了沾还没褪去酒的甘香的池水，又放到了自己的嘴中含了起来。

　　“唔……”

　　这次，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童奇怪地想了想道人饮下那液体是的神态和动作，不能理解地吐出了晶亮的手指，然后抬了头看向了挂着一轮明月的天空。

　　月亮圆了的时候，共赏……

　　不知不觉之间，想起了耳中听到过的这样的几个词语，那双黑圆的眼中出现了期盼与希望。素白的小小身影又在圆盘般的叶子上趴了下来，拨弄着倒映在水中偶尔泛起波纹的鹅黄色月亮。

　　只要等到月亮再圆的时候，就可以再见到他了……

　　之后，伴随着月盘在水中破碎了又重合，莲池传来了几声“咯咯”的清脆的笑与水花溅起的声音后，又再次归于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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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等，便是一个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