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期》玫瑰下

14、13 回不去的Something

　　回程前的心态是复杂微妙的。
　　毕竟不是富有到全世界想飞哪里就飞哪里的程度，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来呢。要都像梁朝伟一样，有闲暇时光就跑到机场随便买张飞欧洲随便一个城市的机票，只为了喂喂鸽子发一发呆，离别时就不那么恋恋不舍了吧。
　　有钱真是好。欧洲就是咱家后花园，北美就是咱家百货商店，南太平洋、非洲、南美、北极圈之类的就是咱家度假村。
　　叶林绿一边惆怅一边拿着厚厚一摞单据挨箱子清点物品（伊春的拉杆箱也被她征用了）。
　　伊春则捧着手机跟老公腻歪。可以理解，banana里面的钱离境前不用掉就浪费了。而思念这种东西真的是越接近相见时刻越是浓烈啊。
　　两个女人一个占据了风光大好的露台，另一个则占据了整个客厅。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一派和谐景象。
　　直到周身慵懒身穿黑色曳地纱裙打着赤脚的田恬打开卧室的门，晃晃悠悠走出来，这安静和谐的景象才骤然击破。
　　伊春呆滞几秒，低声跟老公说：“等会儿再打。”然后收起电话，朝田恬走来。
　　叶林绿丢开战利品，冲满颊清丽媚色的田恬惊呼：“天呐，你终于睡醒了！整整两天一夜啊，五十多个小时！”

　　两天前，就在伊春和叶林绿急得要报警的时刻，失踪24小时的田恬回来了。裙摆褶皱泥泞、满身青紫掐痕，见到床倒头就睡，任凭两人怎么折腾都不醒。期间，除了梦游似的上卫生间外，一直在睡眠状态。
　　饶是聪慧识广的伊春和身经百战的叶林绿几番探讨，除了确定这妞一定是跟某个男人（或者是几个？）干某件坏事了，其他一无所知。
　　“你瞧瞧你瞧瞧。”叶林绿剥开田恬的裙子，指着大腿深处的指痕，笃定道：“啧啧啧，这还不是男人抓的？我叶林绿要是说错了，此生枉为女人！”
　　伊春将信将疑的问：“是吗？”转而颇为沮丧：“好羡慕这种很容易留下欢爱痕迹的肤质啊。为什么我就不行。每次让章先生‘用力一点用力一点’，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留下。”
　　叶林绿无语，抚额。“这不是重点，好吧？”
　　那重点是什么？
　　哦，是这个昏睡中的女人在伦敦浪迹的二十四小时里都干了什么。

　　成为众矢之的的田恬茫然看着眼睛瞪得像铜铃的伊春、叶林绿。捋捋头发，说：“干嘛这样看我？”
　　“小妞。”伊春抱臂，肃然道：“难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喏。”叶林绿拿出把小镜子举到田恬面前，示意让她自己照照清楚。
　　镜子里映着田恬的脸。那确然是她，但伊春看得出，叶林绿看得出，连田恬自己都看得出有些不对劲。
　　田恬变了。
　　熟识她的人与她迎面相遇，一定会想：这个女人跟田恬长的真像。但他（她）绝不会断然认为面前的田恬就是他（她）记忆力熟识的那个田恬。
　　“说实话。”伊春说：“现在的你。加冕个欧洲某皇室王妃的头衔，戴上王冠，手持权杖，坐在宝座里接受觐见……”稍顿，做出结论：“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叶林绿直奔主题：“你是不是邂逅了贵族之类的美男，然后一夜情？”
　　贵族？
　　田恬脑子里立刻出现一排烧烤架，上面铺满烤的焦黄“吱吱”直叫的肋排。
　　“对不起。无可奉告。”

　　傍晚，来自东南亚某国的矮个子司机准时按响门铃。门开之后，他很礼貌的跟三个女人打招呼，目光掠过田恬时多停留了几秒钟。这个待遇在她们来时属于叶林绿。
　　叶林绿心里顿时有些莫名的酸。她指了指剩下两只箱子，示意司机帮他待下去，然后拉着自己的红色拉杆箱第一个走出房间。
　　伊春、田恬见状，赶忙跟上。

　　正在大堂Check out，表妹阿贾横空出世，来到伊春面前。
　　“姐，我需要用钱。”
　　伊春看着气喘吁吁的阿贾，有点反应不过来。“哦，用钱。用多少钱？”
　　“你反正要回国了。手里还剩多少英镑啊？都给我。”
　　“还剩不少……”等等，伊春稳住情绪，问：“你要干什么？交学费吗？”
　　“不。追男人。”
　　“……”还别说，这会儿伊春才觉得记忆中的小表妹阿贾终于回归本尊了。就冲这，值。“我给你拿。别急”
　　拿到钱，阿贾神态特别放松，搂着伊春说：“姐，等着啊，我马上就回国。你前脚到，我后脚就到。还像小时候那样跟在你屁股后面。”
　　“少来。是不是追你说的那个‘国产的’男人？”
　　阿贾不停点头。
　　“这就对了！”伊春用力拍阿贾的肩膀，用肯定的语气说：“早该回国找个男人嫁了！你说你这天天在欧洲飘着，都马上三十了。总不是个事儿啊。”
　　“没错！姐，我觉得你的话句句真理。”

　　回程，伊春有了经验，索性直接披了条毯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起来。
　　飞机离开地面的瞬间，她小声说：再见，苏西洛。
　　飞机落地，舱门打开，乘客鱼贯而出。
　　脚踩在地面的瞬间，伊春恨不能放声大喊：老公，我回来了！

　　周一。新的一周的开始。
　　苏贞第一个走进办公室，惊讶的发现办公室里跟她想象的不一样。窗户没开，地板没拖，卫生也没打扫。
　　不对啊。明明记得田恬的年假是休到上周五止的。
　　美文文化一编室所有的编辑都已经习惯了善良柔弱的田恬每天早晨第一个到办公室，为大家服务。她这一休就是两周的年假，许多人还颇有些不适应。
　　比如牛婷婷。她已习惯让田恬帮自己清理垃圾桶里的垃圾，而自己只需堆起甜甜的笑容，说些感谢的话。
　　渐渐，大家陆陆续续都来了，田恬还是不见人影。
　　苏贞一见伊春就问：“组长，田恬怎么了？”
　　伊春放下包袋，转而观察瓷砵里的小龟，漫不经心的反问：“什么怎么了？”
　　“咦，连你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请年假？”
　　“不知道。”
　　苏贞显然不信，正想着再探听些什么，就觉眼前一花，一个清丽美女走进办公室。
　　可不是田恬么。
　　除了伊春，所有人都感到很震惊。他们分明认得这个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就是田恬没错。可就是感觉不对劲，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牛婷婷凑到涂睿旁，低声说：“田恬请年假其实是去韩国整容了吧？”
　　之后，不过几个小时。田恬休年假到韩国整容的传言飞遍了美文文化的角角落落，连保洁大婶都聚在一起讨论呢。

　　韩国？整形？
　　拜托。气质这玩意儿也是能整出来的么？
　　女人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和八卦力令伊春憋笑憋到内伤。
　　为自身健康着想，她打开邮箱，寻找某作者发来的邮件。
　　找到了——《孕育》第20-40章，作者：Sub Rosa。摘要：稿子已完成三分之二，请尽快签订合约。
　　伊春戴上耳机，放着林肯公园的音乐，开始看稿。以前她看稿从不听LP。对于这个小变化，伊春并没有在意。
　　……
　　女人一旦有了要孩子的念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字典里关于Something的名词解释是这样的：（1）重要的人或事、值得重视的人或事、具有某种特点的人或事，（2）少量、部分。
　　你永远搞不清楚生命中的哪一个时间点造成了永远的改变。你只能沮丧的发现并接受事实：某部分的你缺失了。
　　……
　　许久，伊春摘下耳机，拨通Sub Rosa的电话。
　　“面谈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