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戏》夜礼服蒙面

4、第 4 章

　　贾白幼儿园毕业的那个夏天，R市发生了一件大事儿。B市某高官在R市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于是原本一直被邻居本指指点点的“小野种”摇身一变成了有大背景的富家少爷，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坐着奔驰车被风风光光地接走了。
　　那天晚饭的时候，周安生还跟贾柔说起这件事，贾柔笑说：“你该不会也哪天给我领回来个私生子吧？”
　　周安生给周白夹了个鸡腿，说：“别瞎讲，我这辈子，有你跟周白就足够了。”

　　贾白进了R市最好的小学，一路做着老师的爱将同学眼中的“别人家小孩”，顺顺利利地到了毕业。
　　周安生和贾柔一起去看了她的毕业典礼，贾白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然后毕业汇演里，贾白在最后的压轴话剧中演白雪公主。从舞台上下来后，周安生一把抱起贾白笑得一脸舒展，他说：“我们家周白，永远是爸爸掌心上的公主。”
　　贾白得意地一昂头，说：“那当然！”
　　周安生和贾柔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贾白还以为自己就是天生的小公主，还不知道“永远”是一件多么脆弱又虚幻的事情，还不知道，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一样总happy ending，而国王和王后即便看上去多么恩爱般配，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为了庆祝贾白小学毕业，马上就要进入中学成为大姑娘，周安生和贾柔带她去吃大餐，途中贾白突然很想吃鸡丝凉面，于是三个人又绕道去一家熟店买鸡丝凉面。一下车贾白就往店里冲，在门口与一对母子撞到一起，贾白忙说对不起。道歉的话音还未落下，被撞到的那个小男孩就眼睛一亮对着贾白身后喊：“爸爸！”
　　贾白转身，看见了周安生和贾柔同时惨白的脸。
　　贾白狠狠推了那男孩一把，说：“你神经病吧，那是我爸爸！”
　　旁边那个穿大红色裙子的女人赶忙伸手护住男孩，低声说：“得男乖，不要闹。”
　　那男孩却又冲上来狠狠地推倒贾白，说：“你才神经病，那是我爸爸！”
　　贾白一下子磕倒在地上，手一松，周安生给她买的爱心氢气球“呼啦”一下子都飞走了。贾白伸手去够，气球却已经乘着风飞得越来越远。

　　买气球的时候，周安生说：“以后我的小公主会像氢气球一样越飞越高，爸爸就抓不住咯。”
　　贾白抱着他亲一口：“才不会，我这个气球的线永远在爸爸手里！”惹来周安生开怀的大笑。

　　可是现在，氢气球已经遥遥飞向蔚蓝的天空，她却狠狠摔在肮脏的地上。
　　而贾白，再也不是周安生独一无二的公主了。

　　后来的事情，贾白一直觉得好像在做梦。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和那个八九岁大的男孩突然闯进他们的生活，好像两个劫匪，抢走了全部的幸福快乐。原本温柔爱笑的贾柔成天以泪洗面，原本一直是超人般无所不能的周安生憔悴不堪。
　　这一切在某个雷雨夜晚终于结束了。当周安生跪着求贾柔原谅的时候，贾柔望着虚空，轻声说：“离婚吧。”这三个字明明是那样轻飘飘地说出来，却重地一下就将周安生砸得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也压得偷偷躲在门后的贾白觉得好像天要塌了。

　　周安生和贾柔迅速地离了婚，贾白跟了贾柔。周安生分给贾柔大半的财产，说是给贾白的赡养费，那栋三层小楼也要留给他们，贾柔拒绝了，带着贾白离开R市，回了B市娘家。
　　贾柔是独女，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因此娘家只剩下贾白的外婆。外婆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太太，因为从小受的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因此外婆身上一直都有一种寻常老人难得见到的从容、淡定和优雅。
　　他们母女到的时候，外婆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抱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擦干眼泪，摸摸贾白的头，说：“乖孩子，以后就跟外婆一起住吧。”

　　贾柔和周安生离婚那天，从民政局出来，周安生想要抱抱贾柔，贾柔一闪身躲开了。周安生蹲下身抱住贾白，喃喃地说：“对不起。”
　　曾经周安生跟贾白说过很多次对不起。生意太忙没法陪她出去玩的时候说对不起，陪她玩积木把贾柔好容易搭起来的城堡弄塌了说对不起，到外地出差忘记给贾白买她喜欢的东西说对不起，不能去看她的比赛她的演出说对不起。
　　每次贾白都用手指拱个猪鼻子说：“爸爸大笨蛋。”
　　可是这一次，贾白望着站在一边垂头静立的贾柔，默默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做猪鼻子。

　　那天，贾白独自一人跑去那家熟店吃了一碗很辣很辣的鸡丝凉面。
　　老板见贾白一直掉眼泪，问：“怎么了小姑娘，受委屈了还是太辣了啊？”
　　贾白一边抽泣一边说：“爸爸没有了。”
　　老板问：“是去天上了么？”
　　贾白摇头。
　　老板再问：“那是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么？”
　　贾白还是摇头。
　　那时候的贾白还是说不明白，既不是去天上了，也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怎么就会没有了呢？

　　那之后很多年，贾白一旦有难过的事情就会跑去吃鸡丝凉面，放的辣椒有时候多有时候少，贾白有时候会擦几滴眼泪，有时候就只是擦下辣出来的汗而已。
　　直到跟秦遇分手那天，贾白坐车跑回R市，那家店还是开在老地方，贾白将整瓶的辣椒都倒了进去。吃完后，贾白站在门口一边哭一边说：“老板，你们家的面太辣了，我以后再也不吃了。”
　　店老板已经从当年的帅小伙变成了帅大叔，他六岁的女儿睁着一双溜圆的黑眼睛望着贾白，问：“姐姐，你干嘛哭呀，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啊？”说着把自己手中的甜筒递过来，“姐姐你吃个甜筒吧，吃完了就开心了。”
　　贾白接过甜筒咬了一口，奶油和眼泪一起咽下去，又甜又苦。
　　小女孩问：“姐姐，你怎么还哭啊？甜筒不好吃么？”
　　贾白说：“没有，很好吃，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很高兴，才会哭。”
　　小女孩老气横秋地皱眉感慨：“大人真是复杂呀！”
　　贾白摸摸她的头，眼泪簌簌地掉下来，说：“嗯，大人真是太复杂了，希望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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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安生和贾柔的离婚事件在R市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成为众多家庭妇女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没过多久，周安生就与二奶林旭晴结了婚，没有举办婚礼。
　　无数人唏嘘，人命天注定啊，同样是家庭剧变，有人从乞丐变成王子，也有人从公主变成丫鬟。

　　一夜间变丫鬟的贾白要上中学了，贾柔给她改了姓，然后把她送进B市最好的一所中学里。上学的那天，贾柔打车把她送到学校门□□到班主任手里，叮嘱道：“记住，以后你就叫贾白了，放学后妈妈会来接你。”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原本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贾柔就变得一脸疲惫和沧桑了，情伤真是比岁月更可怕的催老剂。
　　贾白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贾柔远去的孤单背影，想起以前在R市的时候，贾柔和周安生总是携手一起送她上学，再携手一起接她放学。贾白知道，这样的场景再也不会有了。

　　因为贾白是突然搬到B市的，她的户口还在R市，要在B市上中学很是费了一番劲。因此，当她入学的时候，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班主任先带着她去领了新书，然后才去教室。
　　在走廊里遇到了一个男生，他抱着一摞作业本，看见班主任后停下来打招呼：“张老师。”
　　班主任点点头，对贾白说：“正好先认识下，这是我们班的班长，甄墨。甄墨，这是从R市新转来的同学，叫贾白。”
　　贾白抬头看他，高瘦的少年五官漂亮表情冷淡，那双眼睛锐利地好像正在捕猎的豹子。
　　贾白说：“你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甄墨盯着贾白看了半晌，突然说：“原来是你。”
　　张老师跟贾白都愣了，甄墨接着道：“刚才从年级主任那里听说，要转来新同学，原来是你。”
　　张老师笑道：“可不是嘛，这就是新同学。”
　　甄墨慢慢勾起一个纯良的笑，说：“嗯，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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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JJ好抽搐……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