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行于世》无良的过客

27、红尘滚滚多烦扰20

　　凌丰命人把渺音请到一边，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南方诸国的使者。一时间，大殿里安静异常。
　　“陛下这般模样，和那逼债的狠心地主倒有几分相似。”凌舒夜率先打破寂静，笑着说。
　　“皇叔此言差矣。”凌丰笑着说，“南方诸国乃是我林国的藩属，怎会与贫苦的雇农相类？”
　　“是臣失言了，南方素来富庶，怎会是贫苦的雇农。”凌舒夜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对南方来的使者说，“本王向来是不学无术的，望诸位使者不要介意。”
　　使者自然连连点头。
　　“朕相信南方诸国是言而有信的。此番作为，怕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吧。”凌丰笑着说，目光锐利地盯着南国的使者们。
　　能当使臣的人，自然不是笨蛋。他们自然看出了林国皇帝对他们的不善。近几日的见闻，足够他们做出判断：和林国开战，没有好处。渺音一事，已经彻底惹恼了林国。他们，已经失去了讨价还价的资本。左右不过是连本带利地还债，当初，最坏的打算是渺音坏了事，再加一层利息，眼下，还不是最糟。使臣中领头的那一个上前一步，说：“自然，我们的君主，当然是言而有信的。我们的君主，不及陛下英明，亦没有贤能的臣子辅佐，无法阻止心怀叵测之人的阴谋，才会冒犯了尊贵的陛下。陛下不计前嫌地揭发了恶人的阴谋，吾等感激不尽。”
　　“哦？贵使以为，这心怀叵测之人，是谁？”凌丰饶有兴致地问。
　　“自然是那口出狂言，自不量力之人。”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渺音一眼，说，“此人蓄意挑拨吾等与贵国的关系。陛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万万不可让这等恶人的算计如愿啊！”
　　“自然，南方诸国世代为林国藩属，素来忠心。南方之民亦是朕之子民，朕怎会因小人之举，怪罪治下百姓？”凌丰笑着说。
　　“陛下英明！”那个使臣率先跪倒，高呼道，接着是南方诸使，然后是林国臣子，所有人拜倒齐呼。若鸿象征性地拱手，给了凌丰一个温婉的笑容，让他从飘飘然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不是凌丰好大喜功，实在是先前在南方诸国身上受了不少气，如今名正言顺地打压回来，出了一口恶气，得意忘形了。
　　被暗指为“心怀叵测”的渺音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泪光盈盈，颇有楚楚之态，惹人怜惜。可惜，恼羞成怒的人们不具备怜香惜玉的能力。他们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被南方来的使臣拖走，计划着，怎么给她的生活加点儿料。还粮一事，不是使者口头一答应就成了的，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讨论。南方来的使者还要留一段时间。凌丰有充裕的时间等着渺音倒霉，相信他的臣子不会让他失望。
　　一场宫廷宴饮，一次舞乐比拼，渺音被打落尘埃，凝紫君名扬天下。若鸿为自己赢得了林国长公主的待遇，一时风头无双。
　　一个未婚的公主——若鸿的发髻，明显是少女的样式——即使没有公主的头衔，仍有人愿意凑上去。这些人的心思，凌丰看得明白。他挑了些无伤大雅的小错，狠狠地收拾了他们。别的有那个心，却没来得及行动的立马安生了——那个，怕是皇帝的女人。听到这个小道消息，凌丰哭笑不得。他觉得，“凝紫是……的女人”这句话本身就很惊悚。他的凝紫姐姐，就算是想找个伴儿，也是把人娶回家吧。算了，出了这等流言，还是主动去道歉吧，某人发起火来，他可是吃不消呢。
　　若鸿没发火，她饶有兴致地听着自己与凌家叔侄的八卦，各种版本。凌丰流了两天冷汗，开始对凝紫包养了自己和自家叔叔的戏码感兴趣——很新鲜。为了更好的探听人们的议论，若鸿改良了水镜，增加了音频功能，受到未名居众人的好评。
　　不开心的是渺音。自打那日之后，南方诸国的使者就把她软禁在屋内，不见外人。旁人问起，就说是身体不适。不适的原因，大家都能理解。
　　渺音吹响了她的笛子。她知道，只要听到她的笛音，男人会爱上她，女人会服从她，没有人能拒绝她。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她的笛音，再没有了摄人心神的力量。人们看着她，带着轻鄙，好像她依旧是那个花街柳巷中，等待挑选的流莺。她不甘心！她拥有了世间女子难以企及的荣华，她只差一步，就能得到世间最大的富贵。她怎能甘心！
　　可是，她的宝贝，不灵了。
　　渺音哭泣着，咒骂着，将她的宝贝狠狠地摔在地上。白笛在地上弹了一下，咕噜噜地滚出了里间，消失在渺音的视线中。宝贝看不见了。渺音忽然惊惶。那是她成功的根本。她慌忙寻找，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一无所获。她凄惨地哭了，狼狈地坐在地上，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再没有了楚楚的味道。
　　一声轻笑，惊醒了呆坐在地的渺音。她惊慌四顾，却见一个身着绛紫华服的美丽女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她认得这个人——那是凝紫君，那个将她打落尘埃的女人。她当然是恨着她的。她没时间思考如何将这个女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她的全部心神，都被这个女人手中的事物吸引了。那是，她的笛子，她的宝贝！
　　“我的笛子！我的！”渺音像疯子一样扑了过去，因为若鸿轻盈的闪避，重重地撞在桌腿上。血从额头上流下，她恍若未觉。她死死地盯着若鸿手中的白笛，魔障了般，口中喃喃自语：“我的，我的笛子，我的宝贝，我的……”
　　若鸿轻轻擦拭着白笛，轻叹道：“本是仙家灵物，落入凡人之手，受此非待，真是可怜呢。”白笛上划过一抹流光，似是赞同，似是抱怨，似是撒娇。
　　“笛子！那是我的笛子！我的！”似乎被若鸿的低语惊醒，渺音高叫着，那声音，便是女鬼，亦有几分不及。
　　这可怕的声波攻击，击中了水镜前，开通了音频的未名居聚会常规人员。凌丰揉着耳朵，默默地给渺音记上一笔。
　　无法豁免声波攻击的若鸿很后悔，她记得给这屋子加静音结界，却忘了封了渺音的口。渺音凄厉的声音在静音结界里回荡，证明了“声波可以叠加”这一理论——若鸿当然是不懂这些的，她只知道，她的耳朵受到了伤害。若鸿毫不客气地丢了一个削减各项数值的诅咒，又随手给渺音挂上好几个负面状态，说：“姑娘福泽深厚，方能得此灵物。本当珍惜，奈何人心不足，行为不端，妄涩因果，平白折损福缘。姑娘所为，日后自有报果，望好自为之。”说罢，施法回了未名居。有那几个法术折腾，即使有大功德护身，气运加身，也要倒霉一阵子，何况渺音这种人！
　　见若鸿回来，挤在水镜旁的众人凑了过来。
　　“那个渺音原本是个清倌，嗯，出身贫寒，被自己亲爹卖进去的。”凌舒夜说。这些东西，在听说有渺音着一号人物的时候，就在查了。南边的某些人花了大气力掩饰这些，可惜，凌舒夜的消息来源，不仅仅是人类。
　　“本来只是个稍有姿色的青楼女子，后来，得到了一支笛子，就……发达了……”凌语心有些尴尬地说，然后带着十二分的好奇，看着若鸿手中的白笛。渺音的出身，以及她发迹的过程，凌语心羞于提及。她被推出来说这些，因为在座的诸位，除了从来不会违背若鸿的暮染，以及向来不敢在若鸿面前放肆的青冥，只有她长着一张适合撒娇的脸。
　　若鸿似笑非笑地看了某几个明明很好奇，却装作不在意的人一眼，说：“这是倾羽妃的旧物。我与倾羽妃有些渊源。”倾羽妃就是流焰。这白笛说是流焰的，不如说是朱雀族的东西。流焰选它做了随身之物。流焰死后，白笛便一直流落在外，直到不久前落到渺音手里，闹出了这许多事端。
　　与倾羽妃有渊源的妖怪，凌舒夜只能想到那一位。单单猜测，和确确实实找到证据，感觉是不一样的，于是，熟知某人威名的凌舒夜惊悚了。
　　“倾羽妃？好像在哪儿听过。”凌语心犹豫着说。
　　“是昭圣帝的妃子。”凌丰说。
　　“瑾之对人家的女人挺熟悉嘛。”西门舟坏笑着挤兑他。
　　“我对那女人的男人更感兴趣。”凌丰一本正经地说。倾羽妃的男人，自然是昭圣帝。后世的君王，哪个不想建立那样的丰功伟绩？哪个不敬仰着昭圣帝？凌丰这么说，只是习惯了这种调笑的说话方式。可是，联系前一段时间的某事，众人想到了孙倩倩，然后惊悚了——按照若鸿的意思，那位可是轩璠璘的转世，以那位帝王的威望，应该没人敢用那个名字吧。凌丰也想到了某人，也惊悚了。加上一直惊悚着的凌舒夜，众人的表情，出奇的有趣。
　　若鸿看着几人的模样，不厚道地笑了。
　　两个月之后，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做“金口玉言”。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
　　不久之后，南方诸国的使者将渺音推出来，一口咬定她有妖法，迷惑了南方诸国的君主。她有没有同党不清楚，即使有，也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对付得了的，当然，林国的军队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妖怪什么的，就交给专业人士吧，正好，南宫家就在南边。粮草一事，南方诸国总要给林国一个说法，不论最开始有这想法的是谁，渺音这样的孤女都是最合适的牺牲品。之后，渺音身亡，这更是坐实了她的罪过。双方都不想打，又都要面子，渺音死无对证再好不过了。至于她是怎么死的，谁又在意呢？
　　一个月之后，南方诸国的使者带着渺音的骨灰回去了。运粮车已经到了边境，凌丰让人带了经验老道的农户去验收。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事，南方诸国一点儿都没弄假，还多加了许多土特产——在当地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图个新鲜罢了。凌丰爽快地接受了对方的讨好，做了些官样文章。双方皆大欢喜。
　　又过了半个月，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打晕了未名居的所有人：御女孙氏有孕。御女孙氏是谁？是青寒泠的转世，是个披着女人皮的大老爷们！
　　众人齐聚未名居，围观凌丰——某皇帝被他的叔叔强行拽过来了。
　　“皇帝嘛，要雨露均占的。”凌丰一本正经地说。
　　“雨露均占？被你遗忘在冷宫的女人会哭的。”凌舒夜不以为意地说。
　　“唔——”小字辈的那几只在一旁起哄。
　　恶狠狠地瞪了那几只小的，凌丰略带尴尬地说：“她不是那种后宫女子，我和她挺谈得来的。喂，你们那是什么表情？我们那是哥们！哥们！”
　　“你的哥们怀了你的孩子？”凌舒夜挑眉。
　　“哦——”小字辈配音。
　　“咳，那天喝了点儿酒。”凌丰扭头。
　　“我记得你的酒量不弱，瑾之。而且，酒后乱/性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我记得你的酒品不错的。”凌舒夜眯眼。
　　小字辈发出嘘声。
　　“……有女人在场，总是不一样的……”凌丰翻白眼。
　　“真的？”凌舒夜回头，看向众小字辈，说，“你们信？”
　　小字辈齐齐摇头。
　　“喂！你们有完没完！”凌丰炸毛。
　　“可是，某人不说实话啊。”凌舒夜拉长了调子。
　　凌丰觉得自己很悲催——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哪个皇帝宠幸个女人，还要面对别人逼问的！哪个皇帝还要供着这样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爷的！
　　“当年青寒泠也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瑾之不会是给……嗯哼……了吧？”若鸿意味深长地说。
　　“我才没被那女人强/上！”凌丰受不了若鸿的目光，大叫。
　　“被强/上？”凌舒夜惊呼。
　　“哇哦——”众小字辈惊叫。
　　“被/强啊……我还以为，瑾之只是在美色面前，把持不住呢。”若鸿掩唇轻笑，神态悠然地说。
　　“……”为自己的冲动默默检讨的中年帝王。
　　“为什么在凝紫姐姐面前，瑾之总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呢？”西门舟状似疑惑地说。
　　“是啊，瑾之已经很久没这么和我撒娇了。明明我才是他的叔叔啊。”凌舒夜做哀叹状——凌丰那个样子是撒娇吗？
　　“莫非因为凝紫姐姐是女子？”西门舟左手托下巴，说。
　　“你是说，瑾之把凝紫当成了……”凌舒夜看了若鸿一眼，快速地收回目光。
　　“瑾之对暮染也很客气，对青冥就……”西门舟低语道。
　　“那是不是说，我变成女人，瑾之就会对我撒娇了呢？”凌舒夜自言自语。
　　“……”被雷到了的西门舟。
　　默默关注着凌舒夜和西门舟的交谈的若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瑾之，你说你和孙倩倩谈得来，你们都说些什么？”
　　“唔，我想想，最开始是些江湖上的乐子。后来，我们也说些朝堂上的事儿。他，嗯，很擅长这些，很难想象青寒泠只是一个江湖客。”凌丰说。
　　“是吗？据我所知，青寒泠是一个颇有天赋的剑客，一个很纯粹的剑客。”若鸿似笑非笑地说，“你知道什么样的人，更应该防备。”
　　“凝紫姐姐，你的意思是，孙倩倩更像轩璠璘？”凌丰皱眉道，“那她也是个后宫女子……”
　　“有了孩子，总要多些打算，何况，你又怎知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逍遥君呢？”若鸿轻笑着说，“信不信由你，她弄出了乱子，我正好有好戏看。”
　　凌丰眼帘微垂，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