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相遇》不沾

9、第九章

　　节目录制得很顺利。何溏在镜头前有种天生的从容感，无论摄像机在哪里，只要谈起她的专业，她的脸上流露出的都是作为一名律师的自豪感。主持人用犀利的语言一一指出案件中的疑难点。何溏面对言辞更为犀利的同行业也没有惧色，更何况是眼前的美女主持人。

　　节目录制完后，编导一再称赞何溏在镜头前的从容大方。

　　何溏没有心思去听他人的恭维，已经快六点了，她要马上赶往飞机场，去赶往拉萨的航班。匆匆婉拒电视台的好意安排后，她让赵安安留下来做扫尾工作。自己则飞速奔向机场。

　　观光电梯从二十五楼快速下行，何溏看着玻璃外的世界一点点被灯火点亮。而自己的心却越来越觉得黑暗。

　　她不想去想到达拉萨后能不能找到梁奚年，她不想去想如果找不到她又该如何是好。她告诉自己别做太多假设，做好每一件事，走好每一步就好。她又一次放任了自己的疯狂冲动。

　　电梯平稳地停在一楼，大厅里的地面上响起她坚定的脚步声。透明的玻璃幕墙上流转着这个城市的斑斓灯光，那种绚烂是萨拉所缺少的。但拉萨有着梁奚年，一个足以媲美世界的男人。虽然只是可能，但足以让何溏动心。

　　入秋后，一到夜幕降临气温就很低了。为了上镜，她只穿了一条短袖长裙，现在从温暖的电视台出来就觉得寒意阵阵袭来。她站在路边，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想召辆出租车。

　　正是换班高峰外加下班高峰，开在路上的空车珍惜得如同大熊猫一般。等了十来分钟，只见车子一辆辆地飞驰而过，却不见有停下来的。

　　何溏抱紧双臂搓了搓，又伸手拦车。这时，包里传来手机的响声。何溏一阵翻找掏出手机。一串不知名的号码，何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会是曹夕打来的吧？

　　她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没有马上传来对方的声音。她只依稀听到电话那头有些嘈杂，听着像是汽车开过的声响。何溏接起电话：“喂？”

　　“喂。”话筒里传来一声回应，“我是梁奚年。”

　　梁奚年？！肾上腺素在短时间内喷发出来。何溏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确定这不是在做梦。刹那的空白后，她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梁奚年没有消失，他出现了！何溏又太多的问题要问，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告诉自己要镇定，即便她想在下一秒就出现在梁奚年的面前，即便她的思念已如疯长的荒草，无论怎样，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现在在哪？今天拉萨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住院了，后来从医院消失了，你知不知道我……”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一时间，越说越乱。

　　“我很好，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男子深沉的声音直直地传入耳膜。那声音十分真切，真切得就像他就站在身边。

　　何溏抬起头，眼前的景象一帧一帧地输入大脑。绚烂的上海大都会，喧嚣的城市街道，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就这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用温柔得快腻死人的眼神注视着她。

　　梁奚年挂下电话走到何溏的身边：“还没吃饭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何溏扬起一个玩味的笑容：“好吧。”

　　两人并肩走在上海的夜空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呼啸而过的名车，五色斑斓的霓虹灯，谁都没想到一个星期前还手脚并用地在雪山里艰难行进的两个人，再一次相遇时竟然会是在上海这座不夜城。

　　梁奚年选了家很有特色的本帮菜馆。这家饭店藏在弄堂深处，站在弄堂口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半旧的门脸上挂着饭店的招牌，很有老上海的风情。正好是吃饭的时间，等位的客人从店门口一直排到了弄堂口。看着架势就知道，这里的菜一定很有特色。

　　梁奚年似乎一早就订好了座位，他们没有等位直接进了饭店，菜也是事先点好的。坐下没多久，菜就上来了。端上来的菜都很有老上海的味道。

　　梁奚年盛了一碗汤老母鸡汤煲千张鸡毛菜放在何溏面前：“天冷，喝点暖暖身。”这一次见面，梁奚年的变化很大，不仅仅是衣着变了，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和精神状态比起在墨脱的时候轻松了很多。

　　“你是不是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何溏喝了口汤，问道。

　　梁奚年夹了口菜：“我当然没有这种本事。”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电视台？还订好了这里的座位点好了菜？”

　　“遇到是凑巧，这里的位置我们来的路上朋友帮忙订的。”梁奚年说得轻描淡写，“菜不好吗？只听你在说，不见你吃菜？”

　　何溏自然不会相信梁奚年的解释。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凑巧。梁奚年应该是从什么渠道打听了自己的下落，才特意过来的。至于是什么渠道则有很多种可能性。比如，梁奚年打电话到律所找自己，然后被告知，自己来了上海。或者梁奚年认识公安局里的人能够通过侦查仪器对自己的手机进行定位。

　　可何溏想不明白，梁奚年真要找自己的话只要打一通电话就就能搞定，为何要大费周章地绕个大圈子呢？这么一盘算，他说的凑巧似乎又有点靠谱了。

　　梁奚年用指节敲了下桌面。何溏立马被震回了现实世界。

　　“怎么从医院里不辞而别了？”何溏问。

　　“当时有些急事要回上海办，就走得比较急。”

　　“再急的事也比不上身体重要呀。”何溏勉强笑笑。

　　梁奚年看了对方一眼，点了下头。

　　“现在身上的冻伤还好吗？”说着，何溏的目光不住地滑向梁奚年裸露的双臂上。

　　“好得差不多了。”

　　何溏看梁奚年今天的精神状态不错，可能是个谈谈墨脱的好机会。回来之后，她对梁奚年的过往还是放不下。这不仅仅是出于好奇，更多的是因为她想知道自己迷恋着一个怎样的男人。

　　但话一到嘴边，心里就有些打鼓。梁奚年不紧不慢的吃菜，姿势优雅，态度温和。比起在雪山绝壁上冷漠寡言的他，此时此刻的梁奚年不但迷人更能温暖人心。他们两人认识至今，很少有如此融洽的气氛，何溏不想破坏，最终只能作罢。

　　席间，何溏做了一次不显山不露水的户口调查。大概知道梁奚年一个人住在上海，平常忙的时候会很忙，空的时候会也很空。去墨脱就是因为刚刚做完一个项目，有一段很长时间的休整期。关于他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梁奚年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吃完饭，两人沿着幽深的弄堂走出来。老式弄堂经过岁月的洗礼透着优雅的气息，西洋样式的路灯发出昏暗的黄色光芒，照在长满青苔的石墙上，有股难以言表的暧昧。

　　原本一直走在前头的梁奚年忽然停住了脚步：“你喜欢冒险吗？”

　　他问得没来由，何溏不由一愣。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危险的背后埋藏着巨大的生机。好比让女人痴迷的钻石就是无数人用生命换回来的。做任何事都需要代价，代价越大，东西本身也越珍贵。

　　很快，她点了点头。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这一次的点头对她而言所要付出的代价竟然是巨大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危险人物，所以才一直想靠近我？”梁奚年的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呈现出一股别样的认真。

　　“或许吧。”何溏笑笑，的确梁奚年身上有着太多的谜团，谜团所引发的神秘感对她来所是最初的吸引。所以，她一点点地接近他。所以，他们有了一段奇妙的旅程。所以，她在梁奚年身上找到了她的安全感。

　　“如果我是会吸附一切黑洞，如果靠近我，你得不到你想要的归宿，你也有奋不顾身吗？”梁奚年一手托在石墙上，一手柔柔地抚摸着何溏的脸。

　　何溏想避开梁奚年的挑逗，然后脸颊却渴望着男人的触碰：“你的假设太多，都不真切。我不回答假设的问题。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会对你奋不顾身。”

　　明明曾经思念到成狂，可如今，何溏死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承认。这就是女人，口是心非的女人。

　　“如果不是奋不顾身，为什么在接到医院的电话后不顾一切地想去拉萨？不是订了九点去拉萨的飞机票吗，怎么现在不去了？”

　　何溏惊讶地看着梁奚年略带玩味的脸。她想不通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这个男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难道医院的电话是假的，是梁奚年试探自己的？就算是这样，他有怎么知道自己订了九点的机票去拉萨？

　　梁奚年并没有给何溏更多的思考时间。他的手从脸上滑到脖子上，脸则慢慢地向何溏靠近。一时间，何溏被箍在了男子的怀抱里。她睁大眼睛看着梁奚年的嘴唇压上自己的嘴唇。很快，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来自梁奚年的热情。梁奚年的手沿着背部曲线从肩膀滑到了腰间，然后抱着何溏紧紧地靠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