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木以舟

51、第五十一章

　　第二天，布可在静安区给顾夕颜安排了一处房子，一室一厅的新居，家电齐备，拎包入住。房主是个爱唠叨的年轻人，不停的给布可讲这房子是要留给自己结婚用的婚房，装修设计都很用心，如果不是工作单位把他外派出国，短时间内回不来，他才不会外租。布可有点烦他，这房子又离致远稍远，开车要半个多小时，犹豫的时候，看到客厅的墙上大大的贴了一个喜字。她站在那里看了好久，心里一动，当即交了定金签下合同。
　　心理学上说，人们对美好事物都有一种先天的追求，继而引发对其边缘物的靠近，用来弥补自己内心的遗憾或成为激励自己向前的动力。国人管这个叫沾沾喜气，大概是这样。

　　“怎么样？喜欢吗？”晚上，布可带着顾夕颜进门。
　　顾夕颜无所谓住在哪里，象征性的转了一圈，点点头说：“挺好的。”
　　“我下午已经请家政过来做过清洁了，卧室的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卫生间和厨房也弄的很干净，你还想要什么？旁边就是家乐福，咱这就去买。”
　　她话说的很溜，手指习惯性的从兜里摸出盒烟，食指一敲，一根白嘴的香烟跳了出来，喂到嘴间一叼，还没等摸出火，顾夕颜就拧着眉头走过去，把烟从她嘴里抽|出来扔到垃圾筒里。
　　“我不管你在外面什么样，在我这不许抽！”
　　布可还想争取一下的，见她真是厌烦的样子，举起双手表示妥协：“好好好，我不抽，我忍着。”
　　顾夕颜不依不饶的盯着她手里的半盒烟，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夺过来扔出去？可她表情太明显了，被布可看出来了，当即用手护着烟盒，严严实实的放回兜里，冲着顾夕颜一乐，笑出无所谓的样子。
　　顾夕颜无奈的坐到她身边，戳她的毛头：“你现在真是既像个纨绔又像个暴发户！”
　　布可不觉得如何：“纨绔我不算，暴发户么，哪里像了？我就是！在东北的时候我就小有资产了好不好？凭我那几个小超市，养个把个你还富富有余。”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暗，哂笑：“不过，致远的人倒都个个都觉得我是个爆发户，只不过他们不敢说出来而已。”她耸耸肩，又做出了无所谓的样子，无意中透露出冷淡的气息。
　　这个时候，经年远离的时光作用就突显了出来，顾夕颜不知道该如何靠近她，尽管她近在咫次。
　　布可兀自出了会儿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叹了口气，嬉皮笑脸的仰在顾夕颜的腿上，大声说：“不让抽烟还不给饭吃啊？我饿了，我要吃饭。”
　　顾夕颜问：“那你想吃什么？”
　　布可想不出来，挺长时间了，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林小中把她的胃口拿捏的准准的，做什么都是她的口味，她都不用去想，只管张嘴吃就好，遂摇了摇头，说：“随便吧，都行。”
　　顾夕颜把她的脑袋挪开，起身说：“那你等一会，我去超市买些菜。”
　　顾夕颜本身是没什么厨艺天分的，做饭做菜都是勉强合口，跟李品言结婚后，天天对着那么一张仇人脸，都恨不得下毒毒死他，更练不出来好手艺。简单的两菜一汤摆出来，布可刚一入嘴就拧起眉头说：“淡！”
　　她就是被林小中给惯的，淡就只会张嘴说。
　　顾夕颜自来知道她口重，尝了一口说：“不会啊，正好，你别老吃的那么重，对心血管不好。”
　　布可又吃了一口，不是很能忍受，划出一部分菜，起身去厨房拿来盐罐子自己添。顾夕颜瞧着她撒盐的那个劲头，就跟跟盐有仇似的，心里一股火，按住她的手腕抬头看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说了出来：“她平时就是这么惯着你的？”
　　她早就想说了，一直忍着，这些日子，在两个人不多的独处中，也许布可没有注意，但顾夕颜从她不经意的行为举止到几近白目的生活习惯上看的出，在她不在的那段日子里，布可在生活自律上一点都没有成长起来，甚至还不如大学的时候勤快，完全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样。
　　布可被问的脸上一红，放下盐罐子闷头吃饭，连吃了几大口，抬头见顾夕颜还在盯着自己看，赔笑道：“我就是口重而已，不是给你留菜了么，别生气。”
　　顾夕颜的脑子是个就是论事的脑袋，布可的避而不谈并不能改变她的思路，她的脑子在还没来得及吃醋前想的是，她怎么可以这么惯着她？这么惯下去？人不都惯废了？但人的思与行就是如此的矛盾，布可吃饱了肚皮，以为顾夕颜在吃醋，将功补过的打算洗碗时，顾夕颜厌烦的推开了她，一边把碗盘收在水池里，一边还在想，她怎么可以这么惯着她？！
　　留布可在身后窃窃的笑。

　　因为没有摊牌，林家还是要回去的。午夜时分，在布可给予顾夕颜一场完美的亲密后，看着她疲惫到沉睡的样子，她心满意足却又恋恋不舍，支起脑袋侧身卧着，手指不安分的在她的水润的肌肤上游走，分分钟都在骚扰着她即将沉睡的神经。
　　顾夕颜缩了缩肩膀，贴住了她的身子，口齿不清的说：“别弄了，睡。”
　　布可的指尖在她肩头一跳，犹豫半天，唇贴着她的额头说：“我得回去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在亲密过后有人要起身离开？这种难堪要怎么形容？顾夕颜没有睁开眼，轻薄的鼻翼小小的收缩了一下。许久之后，嗯了一声。
　　她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出挽留的话。

　　回到林家，又是大半夜，进了正厅看到程宁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布可左右看看，四下无人，问：“怎么在这。”
　　程宁没有抬头，合上了手里的东西整理着说：“等你。”
　　“有事？”
　　程宁不稀罕看她，堆起一摞文件抱起来往楼上走，“去饭厅看看吧，等了你一夜，饭都没吃。”
　　布可一怔，外衣挽在手臂上，迟疑的转到饭厅，在门口看到偌大的饭桌旁，林小中一个人守在那里失神，看到布可的一瞬间，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
　　壁灯虚暗且暧昧，她眼里流露出的情绪，让布可想起了某种动物，一时也形象不起来。她走过去，有些不忍：“你是没吃？还是在等我？”
　　小中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脖间一顿，迅速移到别处，问：“你……这么晚回来，吃了吗？”
　　“我……”
　　“吃了吧？”小中强做笑颜，若无其事的推着她往出走：“那上楼睡觉吧，挺晚的了，我也困了。”
　　一推，竟然没推动，布可转过身看她，“你没吃呢吧？”
　　林小中呵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也没吃呢，你陪我吃饭吧。”
　　“嗯？”林小中不解的由着她抓着自己的手返回饭厅，“你怎么可能没吃？”
　　“嗯。”布可端起一碗饭塞到小中手里，自己也端起一碗，夹起一筷子狮子肉给她，简单直接的说：“吃！”自己又夹起一筷子菜硬塞入嘴，用力用力的嚼，狼吞虎咽的看起来像是饿极了。
　　饭，还是小中做的合口，但布可在顾夕颜那真的吃饱了，不狼吞虎咽根本咽不下去。可小中看不出来，真以为她没吃，有些惊讶的说：“你还真没吃啊？那我把菜热热去。”
　　“不用了。”布可按下要起身的她，“温的，不凉，你也赶紧吃，吃完了上楼睡觉。”她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小中，顺便用筷头敲了小中的碗一下，表示你吃的太慢了。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沉默不语的吃着饭，偶尔发出碗筷相碰的器皿声，惊心动魄的挑战着布可即将跳脱的神经，她必须发出些声音来化解这种无意识的对峙。但每当她想要说些什么，试图张嘴说话的时候，林小中的眼里马上又流露出若隐若现的慌张。这让她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一场不伦不类的谎言：“呃……晚上被分公司经理缠住了，跟我说什么建材出口，还要给我看企划案，我一直被他拉着，听的我都疯了，你说这事儿他是不是应该先找恭玮？他跟我磨叽什么？后来又跟我说什么燃油？要申请……”
　　说出去的话，像开了闸的河一样滔滔不绝。眉头皱的紧紧的，不如意的样子，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编这些，但嘴就是停不下来。
　　一切都很好，她的话，她的表情，粉饰太平下的气氛在慢慢回暖。只是，她不敢去看林小中的眼睛。
　　“好了，布可，好了，我们吃饭吧。”小中温柔的语气有种宁神的力量，她在微笑的看着她，表示着自己的相信。相信她真的遇到了一个不讨喜的人，碰到一堆她不喜欢的事。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晚归的原因只是被人绊住了脚。
　　相信到，她明明看到了她脖子上那么明显的吻痕，却在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壁灯太过虚暗，投射角度打在她脖子上的局部阴影。
　　其实，那没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