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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   那一阵,布可找Doris找的天翻地覆,却没有丝毫的线索,人找不到,股东大会即日即来。

      夜半,月光盈盈洒洒的落在池塘,池面随着风迹皱出斑斑涟漪,一荡一荡的在月下推澜。池塘深处浮着一大片翠色的荷叶,朵朵含着花苞的黄莲隔在荷叶之中,不繁密但很适中。这花是墨西哥黄睡莲,昼舒夜卷,花状为星,花气香甜,白天盛放供人观赏,夜晚含苞点缀池面,算是林家的一处风景。听小中说,她母亲生前最喜睡莲,在娘家当姑娘时,外祖父偏疼,便养了一池子睡莲给她。后来嫁到林家,林夫人常常想念她那一池莲花,说的多了,林仰倾大手一挥,找来工程师,又特意开辟出一个池塘给她。这样一算,这池子荷花的年龄竟是比小中还大。但一年又一年的,它们的花龄又只有一夏。
      布可蹲在池边,身体卷曲的状似一个年迈的老人,死气沉沉的看着看着池面,眼里全无一丝生气。路过的时候,她心里泛起过一个动笔描绘的念头,她想把这一池夜景画下来,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而已,随即她就觉得累了,懒得动了,连提笔都没了力气。她已经不拿画笔好多年了,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熟练的驾驭线条,她甚至不知道,她还能驾驭什么?一个人长时间在一个逆境中生活,势必会影响心智。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那个只看着朝阳东升便热血沸腾的布可,那个相信自己无所不能的布可,已经离她而去了。
      曾经,她有很多梦想,后来摔了一跤,都摔没了。
      如今,如果找不到Doris,那她连现在都要没了。
      脑子钝的可怕,一想点什么就又乱又烦的。程宁总是追问她为什么不找小中帮忙,如果她开口,小中不会置之不理。只要小中插手,事情就会迎刃而解。这些布可都懂,但她没说话。这一次,林止清的矛头直指向她,就是冲着她来的,她搬出小中,顶的了一时,顶不了一世。平时说说也便罢了,真正遇到了问题,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没用。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失败的。

      “他们说你蹲这好久了。”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脚步悄无声息,让她浑然不觉她的到来。
      布可目光直直的看着池塘,疲惫的说:“你家好大!”
      林小中更进一步,站到她的身边,低着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想出去溜达溜达,走了好远,累的走不动了也还在你家里。”她觉得她好像说了一个笑话,心里却苦的难受。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我让林嫂给你备车。”
      “不用了,好麻烦,我就是想随便走走。”
      她晃晃荡荡的起身,像喝多了一样,林小中一把扶住她,说:“你要是不惯跟他们沟通,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布可没有说话,用力的跺了躲脚,半条腿还是觉得胀和麻,只好扶着小中的肩膀一瘸一瘸的往回走。
      林小中撑着她问:“去哪?”
      布可还是没有说话,沉默的摇了摇头。
      池塘边,潮湿的青石板上响起了她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们的身影合在一处,被月光拉长在地。许久之后,空荡荡的小路上,落下了一个人的回音,那个声音很虚,又带着力不从心,“小中啊……”
      “怎么了?”
      “尽力了,真的,我已经尽力了。”
      突如其来,没头没脑,却没有往下说。
      林小中的背影僵住了,直直的定在原地。布可没有停下脚步,一瘸一拐的还在往前走。等她走出了几步后,林小中惝恍的追了上去又扶着她继续往回走。
      她没有问她在说什么。

      股东大会,这是一场从开始就注定了结果的表决会,无论布可如何发言,股东们都抓着她的身份不放,宗亲不是宗亲,外戚不是外戚,专业没有,资历没有,股权也没有,一片白纸空降到致远掌权,怎能服众?她坐在主位上,沉着脸看他们的嘴型一张一合,言之凿凿的数落着她的失责,最后麻木到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唯一记得的是林止清的那张脸,写满了小人得志。
      表决的时候已是末路,大势已去,她仰起头想,是不是只有这样?这么努力却还是一事无成。她什么都不想了,只想为小中守住这一份家业,也是这么难?!
      会议室的大门忽的被推开,正是关键时刻,有人突然闯入,众人皆是不悦的看过去。恭玮手持着门柄侧身而立,而那门口正立之人,明晃晃一个林小中。她身在孝中,一身素服孑然而立。
      股东们别的不认,但还认的林小中是致远正经的继承人,最大股东,便都沉下了剑拔弩张的气势看向她。
      布可最为诧异,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能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表示她想通了?致远的正主儿要归位了?她狂喜的站了起来,忍不住用余光瞥了林止清一眼,挑衅的一瞥。
      林小中不语的走到布可身边,布可退步想要将位子让给她,她却不着痕迹的压住了她的胳膊,转身从恭玮的手中接过一份文件,举在手里,“这里是我名下致远34%的股权,我已将它们全部转让了给布可。”
      她将转让协议放到偌大的会议桌上,轻轻一推,像是推给大家看,却不偏不倚的推到林止清面前。
      “林止然!”林止清咬牙切齿的叫着她的名字,拿起协议快速的扫了几眼,狠狠的摔到桌子上,咆哮:“你疯了!”
      林小中看也不看他,淡如水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扫看着每一个人,只这一眼,布可看到了她从未看到过的林小中,或者是林止然。那种气息是布可即使修炼几十年也无法达到的,是生于致远,长于致远,操控过致远,与致远溶为一体的根骨气息,是林仰倾从小将她当做继承人培养出的企业人气息,是凌于众人之上的。她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一个信息,就可以将她所思所想传达出去。
      示弱,没错,就是示弱。布可忽然明白为什么她始终无法与小中真正亲近起来,有种隔阂感,因为在她面前,小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示弱,明明白白的示弱。
      会议室里静的鸦雀无声,林小中见除了林止清外再无人有异,再不多说什么,在恭玮的跟随下翩然离去。她轻轻的来,又飘飘的走,挥一挥衣袖,她留下了致远34%的股权。
      布可错愕不能,惊在原地,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这才想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大手一挥,抛下一句散会,捏起那份股权书就跑了出去,愣是把已经走到电梯前的林小中拖回了办公室,将转让书狠狠的甩在桌子上,问:“这怎么回事?谁让你这么干的!”
      林小中低着头坐在沙发一角,闷声说:“致远是你的了,没有人再能赶走你。”
      “我要你股权干什么?”布可气的浑身发热,暴躁的将外套脱下来摔在地上,“林小中,我忍到今天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这该死的股权,是为你,你倒好,轻轻松松的把股权给我了,你脑子想什么呢?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是她第一次冲林小中发火,暴跳如雷,脸色大变。
      林小中默默的捡起她的衣服,拍了拍灰,放到沙发上,低声说:“布可,我一直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致远,我只能为你做到这里。”
      “我要致远?”布可指着自己的鼻子,感觉话都要说不利索:“我要致远干什么?我在盛京的日子过的好好的,不图钱不图利的,挣的钱刚刚好,我要致远干什么?你告诉我,致远它能干什么!”
      这家破公司!这些倒霉的破事!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她居然的成了篡夺人家产的罪人?她坏的莫名其妙!
      林小中低着头,感受着她即将爆发的冲冠之怒。她有点怕,一时的勇气便上前抱住了布可,轻轻的,但不愿放手,她说:“布可,你还想要什么呢?你到底想要什么呢?你说,我都给你,只要我有。”
      林小中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这位神都要无欲无求了。怕就怕你四大皆空,什么都不要,而你却还偏偏如此。

      布可意外的被她抱着,她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她的人也是这样楚楚不安的环抱着她,她简直分不清了,她刚还在会议室里以凌人之势震住了一帮老鬼,这一避了人,怎么又这么弱了?!她越发觉得她是陌生的,甚至感到可怕,为自己的处境感到可怕,她抓起她的肩膀,一把推开了她,大声喝她:“林小中,收起你这一套,把你刚刚在股东面前的气场拿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林小中莫名被她推倒在沙发上,惶恐不安的看着她,看到她眼里充满陌生的看着自己,甚至还有排斥有戒备,她一下子慌了,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让她这样的疏远自己。她说她在装?她说她在骗她?她否定了她的一切。
      “我没有……我没有……” 林小中完全没有了刚刚在股东面前的淡定,忙不迭的摆着手,可她太急了,反而说不出了。她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想让她开心。那些股东跟她没关系,她恨他们为难了她,她一心只随着她的心情,因她的喜而喜,因她的悲而悲。从来都是她想怎么样怎么样,她说什么是什么。她喜好自由,她就给她自由,她不习惯被管着,她就处处顺着她,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怕她厌恶自己,怎么这好好的一切,到了她的嘴里,却成了一个骗局?
      她的目光如此冷漠,堵到了她的心口,让那么多的话力不从心,为什么她只觉得自己被骗了,却不想想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她不明白她一点点的初衷和苦处?林小中觉得委屈,特别特别委屈,继而哭了出来,低着头说:“布可,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假装看不到我的付出,你甚至可以想着还完了你的良心债就把我抛于脑后,置之不理。你可以,你都可以。但你不能冤枉我,这几年我陪在你身边,我到底是什么样,你……”
      是的,她又哭出来了,她一定觉得她又在装了,她不再相信她了,她怀疑了她的所有。也许,注定她不能拥有她的心,可现在却连她的人都要留不住了,算了,还好她还可以有眼泪,难过总是属于自己的。

      诚如世人所言,漂亮女孩子的眼泪总是可以触动人心的。布可看着林小中哭的那么伤心,泪水浇灭了她的气焰,心也渐渐软了下来,理智恢复到狗脑里,是啊,她这几年对她怎样,是不是出于真心本意,她都亲身所历,推诿不得。
      “好了好了”她低着语气走过去,哄着说:“刚才算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我就是一时气急,你哐当把这么大个致远砸我脑袋上,我被砸懵了。人家赵本山中了五百万还能抽一抽呢,我……我捡了你这么大个便宜,我高兴死了,我高兴的……反正高兴死了,你就当我胡说八道了,当我放屁!”
      反正甭管林小中对外人怎么样,在布可面前,她真是半点强势都拿不出来。她扶着眼睛,抽抽噎噎的说:“那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
      “我收我收,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我都收回来咽肚里。我说boss啊,你快别哭了,你这刚把致远转给我,就跑我办公室里哭成个金鱼眼,一会儿出去让人看见,还不得以为我巧取豪夺啊?”
      林小中哭的更伤心了,执拗的纠正:“我不是boss!”
      布可服了,完全不知道她别扭个什么,上下摆着手说:是是,你不是boss,我是boss,我是!我不但是boss我还是绿巨人呢!我的小中唉,你可真快别哭了,你再哭,弄不好我明儿就得上花边小报了‘某知名集团继承人受某女流氓威胁,迫不得已转让巨额家产,办公司内悲情哭诉’呸!这该死的女流氓!我听就都生气,你说她咋这么缺德呢!”
      顾夕颜说的对,布可有一张浪漫的嘴,她若是真想哄一个人开心,多半是没有不成的,更何况面对的是对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的林小中。她表情和动作夸张无比,引得林小中破涕为笑,红着个小鼻子看她,想起刚才那半表白不表白的话,自己先不自然了,脸也不知道是哭红的还是羞红的,别别扭扭说:“那你把窗子打开,让我吹吹眼睛,别真传出什么不好的,再给你惹麻烦。”
      布可答应着我开我开,站起身慌不择路的去开窗子,可能是太着急了,笨的自己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一个扑地。
      小中看她这灰溜溜的样子,想气都气不成了,吭一下的就笑了出来。

      布可推开了窗子,转头冲她招招手,林小中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32楼的高度,俯瞰这城市半个繁华,林仰倾当初做设计的时候,用意为一览众山小,但在布可的理解里,却是高处不胜寒。
      “小中,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布可吗?”
      小中的优点有更多,最突出的就是耐心好,她没说话,因为她知道布可这时候是不需要她说话的。
      布可怅然的看着外面高低不一的写字楼,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她的瞳孔之中,“因为我爷爷希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能够难倒我的。无不可做,无不可为,所以他给我取名为布可。”她努起鼻子深吸一口气,说:“他还希望我勇敢,并且富于担当。”
      林小中点点头,看着她:“这个名字很好啊,而且你也做到了老人家的期望。”
      布可苦笑的摇了摇头,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股权转让书,叹了口气,指着说:“真的,不值得的。”
      林小中说:“值得的。”
      布可坚持:“不值得的。”
      “布可”小中抬起头,把她看在眼里,“我不知道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但你相信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是一个很棒的人。”
      布可避开了她的眼睛,叹气:“这下好了,我卖你林家了,跑都跑不了了!”

      出了布可的办公室,恭玮一直等在门口,跟着小中到电梯门口,为她按了电梯,问:“你不是一直不愿她留在致远?”
      林小中仰着头看电梯数字的变动,“我是想要她离开,但不是让谁给逼走。”她那么努力的在支撑,如果让这帮人逼走,对她的自尊无疑是巨大的伤害。
      电梯门开,两个人前后进入,在门即将合上之时,一只手横了出来,电梯受到感应再次拉开,门前赫然出现林止清怒气冲冲的一张脸。恭玮见他来势汹汹,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挡在小中身前,客客气气的问:“林总有事?”
      林止清看都不看他,大步踏进电梯,直指小中:“林止然你疯了!34%的股权,你眼都不眨一下的给了个外人?你真是看父亲尸骨未寒,诚心让他走不安生!”
      电梯再次合上,停在那里成了狭小密闭的空间,这从无形中增加了几个人的压迫感。
      林小中淡漠的看着他:“如果不是父亲故去,你还敢收购致远的股权吗?”
      林止清一怔,复而重新审视她,哼哼了两声:“我还当真以为你真的不管致远的死活了,看来你也不过如此。你行,你给我等着,致远就算毁我手里,也不能让给一个外人!”
      林小中波澜不惊的看着他,问:“你知道这几天,你和布可翻天覆地找的Doris是谁吗?”
      林止清猛的屏住呼吸,不能相信的看着她。
      小中知他所想,略略摇头道:“不是我,是我母亲,三十年前致远在南洋投资海务,正遇南洋政变,政府强行封锁海岸线,致远投资计划失败,濒临破产。是我外祖父程家注资致远,力挽狂澜。祖父为表谢意,让父亲提着致远17%的股权与母亲做聘礼,为了致远的声名,也为了不让市场以为外戚入驻,而我母亲本身又是外籍华人,所以转让协议上签的是母亲的外文名。对于林家来说,股权外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也就成了当时秘而不宣的事情。”她顿了一顿,继续说:“止清,林家是永远不会失去致远绝对的控股,你明不明白?”
      林止清怒不可遏:“那你还把股权给了那个布可?!”
      林小中不想看他,目光落在别处,“你如果还是这么逼着布可,我会将剩下的股权全部给她,我留着这17%的股权不是舍不得,只因它是母亲留给我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没有人明白,致远对她来说什么都不值,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葬着母亲的亡灵。
      “疯子!”林止清视她为怪物,发泄似的一把拍开电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恭玮怕他再转回来,立刻合上电梯,直等到电梯启动,才松下一口气,背对着她问:“值得吗?”
      高空电梯下行时的惯性会让人感觉失重了一下,林小中不适的仰起头,说:“恭玮,我们这样的家庭,感情都是极其淡泊的,我只剩下一点点感情,用在布可身上,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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