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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林小中的答案显然不是林仰倾想要的,非但如此,她的答案正是他不想要的。空气是凝结的,时间的流逝中,桌上烛火的跃动,对这对对峙中的父女来说是毫无意义的。
      林仰倾沉默半响,缓缓的开口:“听说,她是开超市的?”
      轻轻一句,听的她墨色的眸子瞬间定格,逼的她掌心里的温度从温降到冰,她压抑着也忍耐着,不敢流露出过多心思,更不想把布可拉入这阴云密布的家族纷争中来。她荒废了两年多的脑神经在一瞬间复苏了起来,快快的想,但要慢慢的说:“我这两年借住在她那里,她待我不错,给她一笔钱就是了。”
      到底年轻,她的这些伎俩,全然逃不出其父眼中。林仰倾不以为意,继续说:“才两年的功夫,就能把个不起眼的连锁超市扩展到三家,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在威胁她!林小中怎能听不出这个?可偏她现在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小中光洁的额头泛起细细密密的汗珠,低眉顺眼也只是为了掩饰眼底积聚的恐惧之色。
      林仰倾步步紧逼:“听说,她银行里还有一百三十多万的抵押贷款?唔,她的年纪跟你一般大吧?这个出身有这样的魄力,很难啊!”
      她真切的感觉到了心跳的缓慢与呼吸的窒息,她向来知道她是欠了布可的,但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还。
      林小中闭上眼睛,静默片刻,再抬起头看他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平静:“您执意让我回致远,不过是为了压制止清,既然如此,我陪您回去就是。”
      林仰倾点点头,赞许她的识时务。
      她也是没办法,可有一点她没放弃,坚定的申明:“我可以回去,但您若是想让我嫁给景文陶,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林仰倾不想逼的她太紧,拍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回来就好。”

      出了酒店,外面已经华灯初上,单单这酒店的一道旋转大门,只进出之间,林小中已然感觉像是越过几十年的光景一样的漫长,累的她心力交瘁。
      车子停在正门,是恭玮下车替她打开的车门,两年不见,他成熟了许多。她看了他一眼,坐上了车,许久方问:“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一直很小心,从来有没露出过一回身份。
      恭玮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公安系统”
      她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公安系统?怎么可能?她又没见作奸犯科。突然,累到疲惫的脑子哗啦一下定格,时光倒回到她们刚回盛京的时候,布可拉着她去了一趟公安局,做了面部扫描想试着找找她的身份证。她是美国国籍,自然查不到她什么,她就是陪着布可演出戏,还觉得怪好玩的。
      还记得布可那时稀奇古怪的看着她,出了公安局大门,把她拽到一边,小心翼翼的问她:“您该不会是什么怪力乱神吧?”
      就差没说她是妖!
      她想起那时,想笑,想到现在,要哭。

      车子一路开到楼下,恭玮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她没有急于下车,坐在车里仰着头看到自家窗口亮着熟悉的灯光,心中千愁百感。
      她看着那窗口,淡淡的问:“跟了我多久了?”
      恭玮说:“两个月了。”
      两个月了?她在心底幽幽的叹了口气,怪不得父亲将她吃的死死的。搭着恭玮伸出的手臂下了车,她还是举目看着那灯光,留恋那温暖。
      恭玮语意双关的说:“您这样很危险。”
      “您?”林小中侧目看他:“恭玮,才两年的时间没见,你就被同化成这个样子了?”
      恭玮微微一动,遂笑了出来,看她:“林然!”
      这才对,在国外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叫她的。
      不论出于哪种身份,恭玮都觉得有必要说:“你真的不应该这么放纵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孤身在外,要是露了行迹,叫你把你绑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林小中凄然一笑:“嗯,我很值钱。”
      是啊,林止然除了钱,也不值什么了。还不如布小中,至少她可以守着布可,有宣以楠的打趣,还有程宁的面冷心正。
      她摇了摇头,无力的说:“你们走吧”

      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布可正坐在客厅,带着耳机盘坐在地上打ps2,目光随着电视上的画面来回转动,聚精会神的打着手柄。林小中立在门口看了她好久,然后轻轻的向她走过去,从身后缓缓的抱住了她,埋首在她的颈窝。
      布可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发现是小中,倒怔住了。摘下耳机说:“你回来了?”
      林小中一动不动,只是这样抱着她。
      布可并不习惯与人这样亲热,体谅到小中突然认亲,心情难免起伏,所以忍下眉间的不喜,宽慰她:“有亲人来找你是值得高兴的事,你别太多负担。”
      林小中还是不动,布可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又不懂怎么替她分担,只好任着她这样抱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沉浸在她的颈中终于开口。
      “窗台的花记得三天一浇水。”
      “哦”
      “鱼缸里的水每个礼拜要换一次。”
      “哦”
      “缴水电费的卡在门口的柜子上,每个月都要缴一次。”
      “哦”
      “抽屉里的钱下面有一张银行卡,是用你的身份证开的户,这两年你拿回来的钱我都存那儿了,密码是你的生日。”
      “哦,有…有多少啊?”
      “十五万,本来这个星期还可以再存一万的。”她始终隐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说到这里,终于哽咽不住,想要哭出声来。
      “布可?”
      “嗯?”
      “要记得吃饭啊”她是这么的不放心,这么这么的,不放心。
      “小…小中啊”布可大气都不敢出:“咱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这个样子,我脖子会酸。”
      林小中没有动,问她:“饿了吧?刚才见你都没怎么吃。”
      她不动,布可也不敢动,僵着脖子说:“那是人吃的么?你要是回去也这么吃,我看你还是跟着我混吧,好歹管饱。”
      抱着她的手臂猛的收拢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了下来。林小中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布可保持的盘坐的姿势,手里还拿着游戏手柄,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她不明白,认亲应该是高兴的事,她怎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布可想了想觉得不妥,跟着小中进了厨房,从菜板上偷偷顺了根黄瓜,刚要塞进嘴里,被小中夺下来,洗干净了才又还给她。布可接过黄瓜,靠在门边不耽误她做饭,一边咬一边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你家人待你不好?孽待你?”
      林小中摘着菜没有说话。
      布可当了真,愣住了说:“真的啊?那…那你还是留下来吧,好歹我对你还挺好的。”
      她说着就觉得不对,摸着良心想了想,她待她也就是那个样子,她好像也没真正关心过她,问过她想要什么,随即改口到:“至少我没欺负你。”
      布可那死了两年的良心又开始反抗了,她觉得好像还是不对,打小中来了之后,她生活上的琐事一概被她全包揽了,上次洗衣服是什么时候来着?
      布可最后面有愧色的支吾:“我对你,好像也没好哪儿去哈。”
      林小中无法再听下去,转过身低着头将她推出去:“好了好了,要起油锅了,到时候溅你一身油烟,我不好洗。”她顿了一顿,又说:“洗衣机也不好洗。”
      她强把她推了出去,关上厨房门的一刻,泪水簌簌的流了下来。她觉得心里难受到疼。
      布可,你不能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我会受不了的。
      到了这个时候,饶是布可反应再慢,也觉察出了小中确实不对,隔着门说:“小中,你是不是什么不痛快?方便的话,就讲给我听?”
      林小中的手死死的攥着门柄,极力忍住哭腔,撑着最后一口气说:“没什么,你去玩会儿游戏,饭一会儿就好了。”
      门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下,“哦”了一声,然后就走了。
      林小中用力的摇头,布可,你不懂,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伸出手拧开水龙头,拧的大大的,只有这样的水流声,才能掩盖她伏在水池边流泪的声音。
      这样的心情下,林小中极力的让自己放平心境,迫使自己专心致志不再多想的做饭。如果不是这样,她害怕自己会在任何的下一秒钟,崩溃到放声大哭。

      终于做好了饭,她端着菜出来招呼布可:“洗洗手吃饭吧”
      布可半挂着耳机,听她这么说,摘掉耳机站起身,拍拍手叹息的说:“这顿饭我得好好吃,下一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她说着钻进洗手间去洗手。
      林小中无力的闭上眼睛,恨她,布可,你是不是非得逼我在你面前哭出来,你才罢休?!
      但布可的觉悟从来没有这么高,她从卫生间出来,甩着湿淋淋的手,盯着桌上的饭菜说:“做了四个菜,怎么吃的了?”
      林小中抽出纸巾递给她:“今天菜买多了,就多做了。”
      “哦”布可听她说啥是啥,也不多想,捡起筷子夹菜就往嘴里扒,一边吃一边问:“你怎么不吃啊?别跟我说你吃饱了。”
      “我不饿”
      “胡说,就你们那个吃法,能吃饱就怪了,拿碗去!”
      林小中从来不懂得拒绝她,她这么说,她就起身去厨房为自己添了碗饭回来。
      “这就对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吃胖胖的,别让你家人以为我虐待你。”布可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她碗里,她喜欢吃肉,就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喜欢。
      林小中勉强笑笑,饭菜夹到嘴里也是没什么滋味,她担心是不是没做好,布可会不会觉得难吃?她观察了下她的样子,看她的吃相,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布可几大口饭下肚,感觉好多了,想了起来问小中:“你们家那是什么吃法?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小中心里泛苦,只一天的光景,就从咱转成了你们。她强颜欢笑道:“嗯,家规是食不言寝不语。”
      “家规?”布可看了她一眼:“你们家还有家规?方便说吗?什么人家?”
      林小中见她只吃肉,习惯性的夹了一点青菜到她碗里,布可果然嫌弃的看着青菜,不言声的撇一边去了。
      这个人,偏食的厉害,自己不在,她不知道会怎么糊弄自己。
      林小中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家世代经商,到我这里是第五代了。祖上留了很多传统下来,家训是诸葛亮的《诫子书》,家规有很长一篇,都是行为礼节上的约束,字都认不全的时候就要会背。”
      布可听着很有意思:“不会背会挨打吗?”
      “不会,会当着你的面惩戒你的家庭教师,也是让你明白自己的行为对他人造成的负担。”
      布可听着荒谬:“这算什么,要是出了个不懂事的,家庭老师得吃多少连坐。”
      “也不会,真要是特别不懂事,就会被关到书房里呆三天。”
      布可确实饿了,忙了一天没吃饭,晚饭又吃成那个样子,所以心思多半放在肚皮上,随口说:“也还好,就呆着。”
      林小中又给她夹了青菜到碗里,布可怒了,愤恨看着她。小中瞧着她这个样子,乐了,这时候又觉得离她没那么远了,她淡然道:“三天只送水不送饭,书房没有床,只有一个实木的椅子,还要写毛笔字抄家训,不抄完无限期延长。”
      布可愣住了:“真的?”
      林小中微微的点了一点头:“真的,我曾祖父是晚清的举人,从商之后自视甚高,视繁文缛节为体统,家里的气氛一直蛮教条化的。我父亲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受他影响颇深,所以我和止清小时候,都不是很活泼。”
      布可想起林仰倾那一张刻板的脸,不知道怎么形容,闷了老半天方由衷的说了句:“小中啊,你能长这么大,也挺不容易的。”
      她吃掉了碗里的最后一块白饭,习惯性的把空碗递向林小中。
      “也还好,我没怎么被关过禁闭。”林小中起身去厨房又盛了一碗饭送回给她。布可接过碗,吃着吃着就笑了出来,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又笑。
      林小中疑惑的看她:“笑什么?”
      布可想当然的说:“听出来了,落魄的凤凰被当成乌鸦,放雀巢里傻呆了两年多,现在十二点到了,灰姑娘要变回公主回城堡了。”她指着手里的碗,说出自己的笑点:“公主殿下给我做菜盛饭,我多大的福气啊。”
      林小中不觉得有什么笑点:“那要是灰姑娘不想回城堡呢?就想一直过十二点以前的生活呢?”
      布可不相信:“哪有这样的灰姑娘,多少平凡姑娘指着这个童话过日子呢。”
      布可,你不懂我!
      林小中见她吃的差不多了,倒了杯温水放到她的手边:“城堡里的生活并不光鲜亮丽,只是外人看着好看罢了。”
      布可想到了晚饭的氛围,试探的说:“你和你哥的感情很一般,对吧?”
      林小中思考着,要如何将这个复杂的故事讲给布可听,只是这故事太纷乱,讲起来似乎又远又无序。
      布可只当她在为难,马上说:“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不是,不是不方便。”她对她永远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说:“林止清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是私生子。我出生的那年,肖姨,也就是我爸在外面的女人才把他送到林家。按祖上的说法,庶出的孩子是不允许进祖宅的,但肖姨当年做的很绝,若是不收了止清,就要联系报社闹到社会上去,我祖父为了名声不得已就收了他。我母亲也是因为这件事在月子里伤了身体,我一岁多的时候就故去了。”

      说着说着,把人妈都说没了,布可苦着脸看她。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往事,她有些抱歉自己多嘴问出口。
      林小中摇摇头:“没关系,母亲给我留了一本手札,教我做人做事,在我的成长中,她并没有缺席。”
      “所以,巫婆变成了恶皇后?公主殿下在后母的百般刁难下,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布可,你真的童话书看太多了。”她简直拿她没有办法,“我母亲的故去,我父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迫于我外祖父家里的压力,父亲并没有再娶。”
      “等会儿,怎么还有你外祖父家里的压力?”布可果然听的有点绕。
      “嗯,对,我父母的婚姻是家族联姻,我母亲是外祖父家里五个孩子中唯一的女孩,又是最小的一个孩子,所以外祖父格外疼惜些。”
      “家族联姻啊?”布可重复了一遍,看她:“小中,你家挺有钱的吧?”
      林小中将布可手边凉掉的水倒掉,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到她手边,轻描淡写道:“算是衣食无忧吧。”
      布可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不信她:“你这可就谦虚过了。”她吃的饱饱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听的头晕,你要收拾什么?我帮你打行李。”
      “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我过来就是问问你,我明天下午3点的飞机,你能不能来送送我?”她是这样满怀期待的将布可望着,生怕了她的拒绝。
      布可拧眉:“飞机,你要去哪?”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问她:“你是哪里人?”
      “我祖籍上海,明天飞上海。”
      “上海,那么远啊?”布可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小中要离开自己的生活了。
      她看着她的样子,有点舍不得。
      林小中终于看到布可眼中闪现出不舍的神情,那么这两年多来的一切,小中觉得,都是值得的了。
      布可想了一想,肯定的说:“好,我一定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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