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And》渝森

3、[-002]

　　[醒梦]

　　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双生妹妹的时候，神清很高兴。
　　不能跑不能跳，就连呼吸也必须小心翼翼，不过是什么事情只要做久了就必然会头晕，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冰冷的液体流进血管。
　　就是在这种极致的平静慢慢滋生出了绝望的时候，神清知道了自己其实有一个妹妹。

　　（她是个——怎样的孩子呢？）
　　虽然知道了她早已夭折，少年的心里还是无法抑制的涌现出好奇，想着若是她长大了会是个什么样的孩子，眼里日益深沉的浓黑墨色也渐渐散去。
　　这让清楚他的性情，害怕他会因此生出自责而无法释怀的他的母亲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的孩子，并不是夺去了他在自己腹中死去的妹妹的性命才生下来的。母亲一直都这样觉得，同时温柔的抚摸着少年安详的睡靥。

　　神佑，以护佑命名却过早夭折的，她的女儿，在这个家中是绝对的禁语。丈夫也好、婆婆也好，大家都会刻意的避开这个他们认为会对她，以及她的儿子造成伤害的名字。
　　她自己就算提及也没什么事，主要还是担心神清，妈妈便也遵守了这个无声的规则。
　　现在只是试一试能不能用什么来转移下儿子的注意力，将他从一沉不变的绝望里挖出来，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

　　唐人街，117号。
　　门面看起来很小，中国式的双开门上雕刻了栩栩如生的浮雕，没有门铃，但当客人走入门后昏暗的阶梯，到达隐藏于地下的正店，却往往会发现身着中国旗袍，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双手拢于袖中，已经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容，立于店门，躬身迎接。

　　好奇充满古韵的店面后会有何种光景，神清咽下对于黑暗与未知事物的恐惧，循着若有若无的迷幻香气，一步步向着地下挪去。
　　大病初愈的身体并不好，再加上这位于地下的漫长台阶，难免让少年想起了在医院里听过的鬼故事，好容易走到地底了，一抹额头，果然出了一身虚汗。

　　“欢迎光临宠物店。”看上去像是店长的男人优雅渡步到神清面前，“这里是贩卖‘爱’与‘梦’的梦想之店。”
　　“您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
　　他脸上带着很舒服的微笑，口音听起来温软绵长，那句话似乎蛊惑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广告词。
　　至少神清一听到就信了。
　　神清咽了口口水，不知不觉握成拳头的双手已经浸满汗水，“我想要……”
　　少年小心翼翼的抬眼，发现店长微微弯起了细长的眼角，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认真的聆听着。
　　少年安下心来，忐忑不安的说出不知道会不会被嘲笑的简短句子：“妹妹。”
　　优雅的店长没有笑出来，这让少年安心了不少，虽然店长一直都是笑着的。

　　“那么，请到内店观看。”D笑着说，一躬身拿起不知放在何处的纸质灯笼，放缓了脚步向内店走去。
　　神清带着满心的好奇跟着D走进朱红色的一扇小窍门扉，发出了惊奇的赞叹，“这里真大。”
　　通道曲折离奇，跟外观给人的印象毫不相符、甚至可以说是大得过分了。
　　在通道里走了一刻钟左右，神清借着灯笼若隐若现的光线看到店长露出了大概是诧异的表情，“真奇怪……”他托着下巴转身往回走，“我记得就在这附近，应该已经到了的啊……”
　　“那个……”神清紧走几步追上去说，“找不到的话就算了吧，我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这里这么大，要是店长记错了地方也并不稀奇。
　　“那么好吧。”并不知道少年已经替自己找到了借口，还在想着怎么道歉的D说，“至少让我请您品尝一些小茶点。”
　　“不用了，”神清摇摇头，“我是偷跑出来的，得回去了。”
　　走到门口，神清对送他出来的D伯爵笑了笑，“不好意思，什么也没买，”他顿了顿说，“不过我很开心，宠物店很好玩。”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D笑道，“再见。”

　　*

　　“呜……”本应是在睡梦中的孩子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紧闭的眼帘、死锁的眉头，以及牢牢抓住薄被以至于青筋暴露的手臂都昭示出了他正在进行一场噩梦。
　　“不是我的错……”少年胡乱挥舞着手臂，在睡梦中发出了类似低泣的声音，“不是我杀了你……”
　　“恩。”一双细白柔嫩的小手安抚性的捉住他的手，“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在睡梦中察觉到了有人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用和母亲一样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少年无意识地停下了颤抖。
　　“醒来吧，哥哥。”如同猫儿一般稚嫩的声音响起，那是个尚带浓浓鼻音的女声，“那只是个梦，睁开眼就没事了。”
　　正挣扎于噩梦的少年动了动眼珠，在这个前几晚没有听到的轻柔声音放松了身体，缓缓醒来。

　　——！！
　　他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的看着趴在自己床边的幼小女童。
　　和自己九分相像，却在细微处有着说不出来的微小不同的面容，比起自己柔和了太多的眼睛和微笑，轻轻柔柔的，像一阵风。
　　那是跟自己的想象中完全一模一样，简直就是自己幻想再现的孩子。
　　不需要深思就可以明确她的身份了——这是他的妹妹，名唤神佑。

　　“对不起，哥哥。”
　　因为自己的家人在逢魔时刻呼唤了绝对不能出口的名字，因幻想和思念生出的名为‘神佑’的女孩，露出了隐忍着的悲伤神色。
　　（为什么要呼唤我呢？我的哥哥。）
　　“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做噩梦了。”
　　“不管多少次，我都会叫醒你，我的哥哥。”

　　神清怔怔的盯住一身红色狩衣的女孩，在梦中积攒的泪水一瞬间脱眶而出。
　　“恩。”他抱住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伸手一遍遍的确认般的抚摸着神佑的发丝，低声发出他自己也不明其意的回答。
　　“……其实你没有叫醒我也无所谓。”即使对方不在这世间，也可以为她存留数年隐忍不发的柔情从少年眼底倾泻而出。
　　（如果你拉我跳海是希望和我一起死去的话。）

　　其实也不算太可怕的梦，没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他只是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驱赶着，不停奔跑。
　　有时候会遇到自己的妹妹，有时候却不会，神佑每次都会救他，每次他看到神佑都必定会醒来。
　　只是最近他醒来的越来越晚了，然后今天，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妹妹每次拉着他奔向的地方究竟有什么——一片蔚蓝而深邃的，在阳光或夜空下折射出炫目流光的，大海。

　　*

　　“别笑了！”神佑狠掐一把从醒来就一直不停傻笑的神清，腮边生出两朵恼怒红晕，“再笑我就生气了哦！”她气哼哼的把一碗切好的苹果递给哥哥。
　　神清偷偷看了眼落地窗，确认了正在庭院里除草的妈妈短时间应该不会进来，放心的把苹果都捞到自己怀里，嘎崩嘎崩嚼着，含混不清的说，“真的不能告诉妈妈吗？”他面含希翼的问道，“她也很想你，要是能见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能！”神佑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认真的说，“只有你能看见我，你要是告诉别人的话我就会消失。”她想了一下，用他最害怕的事做出恐吓。
　　“好嘛……”神清委屈的撇撇嘴，再也不提。

　　真的，和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
　　神清看着小姑娘的红润面颊，伸出手捏了捏。
　　喜欢料理和园艺，喜欢小动物，喜欢软软糯糯的叫哥哥，喜欢脸红，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聪慧早熟……
　　就连脸颊的手感都和自己想象中相差无几。
　　“别搞错了，哥哥。”只到神清膝盖的小姑娘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神佑吐了一口气，决定为了避免以后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她神情肃然的开始说谎骗人，“我不是你幻想出来的，而是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
　　“我们是双子啊，哥哥。”

　　神清吃完了苹果，发现神佑还是看着他，他看看已经空掉的碗，脸刷的一下红了，“那个……”支支吾吾的，“那个……佑佑你饿吗？”说完他的脸更红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神佑眯起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被神佑的表情看得尴尬无比，神清张张嘴，呵呵笑着，开始左顾右盼。
　　（如果，如果只是做饭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去学的吧？）
　　（至少这个，是可以说出‘我和你一起做饭’或者‘我请你吃饭’这种话的吧？）
　　神佑不知道因为今天的这个契机，自己无意识的培养了一个三好男人出来。

　　*

　　自从神佑出现之后，神清就几乎再也没做过噩梦，每次都是刚刚开始没多久，就被神佑拉出来了。
　　神佑还是那么一幅小女孩的样子，但她生气时的气势就算是神清这个哥哥也完全不能反抗，也就是因为这点，神清才相信了神佑的解释——她并非全然是自己幻想中的产物。
　　神佑还是个小孩子，很喜欢到处跑，因此神清经常连续几天看不见她，在经过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后他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说起来她最近不见的越来越频繁了呢，又在准备什么东西吗？）
　　想起一个月前神佑消失一个礼拜，只是特意为自己到乡下捉了许多萤火虫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无法言语的温情就充满了神清的心房。

　　“真是的，”他抱起跑过来的小姑娘，捏捏她的鼻子，“要玩捉迷藏就事先说好啊，怎么有突然不见就说要玩捉迷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