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枫传》芸璐

4、双姝斗智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吓得惊叫了一声！
　　小晶的手竟然在动！
　　我俩立刻飞奔过去，冲到小晶身边，看着她精致的脸庞。
　　果然睫毛轻颤，双目缓缓打开，那黑玉般的深幽黑瞳猛然撞入我的心。
　　那是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睛。
　　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有着奇异的魔力，会令人陷进去不能自拔。
　　但她一眨眼，双目立刻清澈如雨后晴天，不沾一点尘埃。
　　这其间变化之大令我极为惊讶，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默默观察。
　　小角见小晶醒来，急得大叫：
　　“姐！姐！你听见吗？”
　　小晶看向小角，微微一笑，答：
　　“你这么吵，我又怎会听不见？”
　　“好了！姐好了！姐好了！”一向少言的小角激动得抱着我大叫，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别太大声，小心让人听见。”我嘘了小角一声，然后柔声对小晶说。“小晶，我叫程枫，暂时照顾你，你现在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吧。”
　　小晶乖巧地点头，那幼稚纯真的模样令我以为自己刚才是看错了，误会了这纯洁小孩儿，但我坚信自己双眼，那一双诡异神秘的黑瞳确是眼前的小女孩所有。
　　这个女娃不简单啊……我心中暗暗说着，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
　　白玉般的人儿再次闭上双眼，而小角则伴在她身旁，满脸笑容，喜上眉梢。
　　我拿了一些草药出去煎，但其实仍然在屋外不远监听着庙中情况，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那个女娃，拥有那样眼神的女娃，必然有着深沉的心思。
　　果然，我离开没多久，小晶的声音低低地传来，那淡然的语气不像出自小女孩之口。
　　“小角，她是谁？”说话声压得很低，我要努力收慑心神才能稳约听到。
　　“她是我前几天在城里遇到的……”小角把这几天的相处情形通通说出来，当中有不少夸赞我的言词，我果然没白疼这小鬼。
　　“嗯。”听完小角的话，她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庙内静了一会，大概是小晶在思考什么。“你晚上有睡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很奇怪，但我心中是猛然一惊，因为小角晚上会说梦话，而小晶这样问显然是知道了。
　　“我本来也不想睡，但实在太困了，而且程姊是好人……”
　　“什么好人！”小晶声调突然提高，然后是一阵喘气声，好不容易气缓了，她才又压低声音说。“谁都不能相信，你怎知她不是那些人派来的？我说的话你通通忘光了？”
　　“我没有忘，但她实在不像……”小角听她说得严厉，嚅嚅地解释，但话还没说完又被打断。
　　“没忘就好，不知你这几天背出了多少了……”说到这里庙内又是一阵沉默。“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待我伤好了就要想办法甩掉她，你以后困了就到我这儿来拿‘香眠散’，别再傻傻地把经文背给人听。”
　　这女娃竟然有香眠散？那是种蒙汗药，吃了的话会睡得极沉，梦话当然就说不到了。
　　而且她心机之深简直超乎想象，一个小女娃竟然想利用我为她疗伤然后甩掉我？你也太天真了好不好？如果今天我能被你耍到，我早就被卖了不知多少遍，还能蹲在这里偷听你的阴谋？
　　好啊，我一于来个将计就计，程枫智斗小女娃，我就不信斗你不过。
　　听得庙内再无声音，只有一个平稳的浅浅呼吸声和小角四处走动的脚步声，知道小晶是倦极而睡了，我这才转身，往树林采药去。
　　但这次采的药嘛，可就不是伤药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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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端着一碗药走到小晶身前，她仍然熟睡着，我轻轻推醒她，然后柔声对她说：
　　“起来吃药了。”
　　她那沉静乖巧的模样真会叫人放低戒心，前提是如果我不知道她底细的话。
　　她乖乖地微唇双唇，就着碗口喝药，我留意到她眉心轻轻皱了一下，当然了，这么重的黄莲可合口味？
　　“苦吗？”我装作关心地问，心中暗自好笑。
　　她摇摇头，一副不知世情险恶的乖巧样。
　　“苦也没法，我对药理不是太懂，只好先将就了。”见她乖乖喝完整碗药，然后我把她扶着躺下，哄她睡觉。
　　没多久，她就熟睡了，当然，我下那么重的黄莲除了作弄你这个小丫头，还是为着掩盖迷药的味道。
　　对，我是在药里下了迷药，迷昏这个表里不一又碍手碍脚的女娃。
　　要斗智，你还太年轻。
　　待得她睡着了，我又在旁边教小角树枝枝法，然后就自个儿打坐练功。
　　小角练得累了，放下树枝，偷瞄了我几眼就去找小晶，他先是轻声呼唤，见小晶没醒过来，又轻轻推她。
　　她会醒才怪！我在心中暗笑。
　　小角见小晶不醒，一时不知所措，呆了一会，又捡起树枝练习，试图驱走睡意。
　　我静静地等了一个时辰，小角终于抵不过睡魔的召唤，一会儿看看我又看向小晶，然后挑了一个角落睡觉去。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我站起身向小角走去，见他用手掩着自己的嘴巴来睡，不禁笑了，真是个傻小子。
　　但用手掩着嘴巴是没有用的，没多久他便又背起经文来了。
　　听了几天，我已经渐有眉目，小角总共有心法、剑法、掌法、暗器法、轻功等多种经文，要分出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还好他一背就是一大段地背，听他背得顺畅就知道是同一篇，如果突然停顿了再背就可能是别的经文了。
　　我记心再好也不能像小角般跳来跳去地记着，早几天前我已经买来纸笔记下每句经文，先抄了下来再重新排序，总之绝不能遗留任何一句。
　　奋笔疾书良久，小角睡梦中转了身，便没再背经文了，我便就着火光把经文排序，然后背诵，再然后就和自己本身武学对照。
　　又练了几个时辰，这才收式站起，往附近乡村走去。

　　昨天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在附近人家找个好地方暂时住下，不能再住那破败不堪的庙，免得小角每天醒来也腰酸骨痛。
　　我是没关系，但小角还小，影响到发育就不好了。
　　逛到附近村庄，只有五六户人家的小村落，人口简单，正适合我们隐姓埋名居住。
　　我见到有个妇人在喂鸡，便走过去问：
　　“大嫂好，请问附近有空屋吗？”
　　那妇人抬头看向我，见我一脸诚恳，也回以我一笑：
　　“夫人你要找怎样的屋子？”
　　好吧，我是挽了个妇人髻，就暂且让你叫夫人而不叫姑娘，谁叫我二十多还是个老姑娘。
　　“我先生早前不幸过身，好不容易还清了旧债，但屋也卖了，家也散了，只剩我和两个小孩，我便想搬个新环境，免得在旧处徒惹伤心。”我装了点哭音，眼角也挤出了点泪光，期待着效果。
　　果然那妇人听了，眼中流露出同情怜悯之色，柔声安慰道：
　　“夫人你就别伤心了，如果不嫌弃，我着我丈夫在旁边搭所房子给你可好？银子也不会多收你的。”
　　好！当然好！我正愁没空屋，现在有新屋更好。
　　“那会不会太麻烦大哥大嫂了？”拉关系永远不分时间地点。
　　“当然不会，但房子修建需时，没三五天也没法完成，夫人你能等吗？”
　　“没问题，我那两个小娃也还在城里，三五天还成的。”我自怀中掏出几两银子，交给妇人。“大嫂，你看这里足够吗？”
　　“足够了足够了，这里能盖一所不错的房子了。”她也没推辞，接过就收下了。
　　“那就麻烦夫人了，我五天后带着小娃们过来可以吗？”
　　“没问题，我这就和我丈夫说去，五天后必定能盖好房子。”妇人放下饲料，转身入屋去。
　　虽然妇人的装扮确和普通村妇无异，但那谈吐举止却有一种雍容气度，绝不是一般的农家妇，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是想稳姓埋名？
　　无谓理人闲事，而且那妇人神色诚恳，不似有什么歹心，我就五天后回来看看好了。
　　反正那些钱本来就不是我的钱。
　　转身折回破庙，在路上还抓到只野鸡，小角今天又有好吃的了。
　　提着鸡回到破庙，小角一见到我就有点喜色，但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一副想过来又不敢过来的孱样，我知道定是小晶告诫了他什么，令他要和我保持距离。
　　死女娃臭女娃……我在心中骂了几句，就会离间别人的感情。
　　“小角，练了功夫没有？”我加倍地对小角好，看是女娃厉害还是我厉害。
　　“还……还没。”小角低着头不敢看我，双手向后藏，不知道拿着什么。
　　“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有，没有……”他的小小头颅摇摇，但岂能瞒过我双眼？
　　“真的没有？”我的语气更温柔了，但小角却是更惊，直点头。
　　“真的，真的没有。”
　　我蹲下来，直看着他的眼。
　　“你认为我会信你吗？”
　　他别过头去不敢直视我，然后头又转回来，低低地答道：“不会。”
　　“知道就好，那还不拿出来？”
　　小角双手慢慢自背后伸出，我一看，见他满手都是草药。
　　“你去了采药？不是告诉过你别自己跑出去吗？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接过了那些药，却发现全不是我平常用的药，有好些草药能作偏门用途。
　　“你怎么把这些没用东西采回来了？这些都不能疗伤，药别乱采，不然乱吃下去会中毒的。”我把那些药通通收起来，小角想阻止但明知抢不过我，收回了手却往小晶看去，一脸心虚。
　　我当然知道是谁命令小角去采这些药，现在就把这些给没收了，看你还能玩什么把戏。
　　小晶仍然躺在那边动也不动装死，真想冲过去乱踹她一顿，但现在不能急，我们还有得玩呢。
　　瞄到小角的手有一道道细细的血痕，连忙抓住他的手细看，都是一划一划的割伤，我瞪了他一眼，他的头更低了。
　　我不说话，先用水把他的伤口洗净，然后掏出了金创药，毫不吝惜地大把大把抹到他的手去，见他强忍着痛楚，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采药不能死拔，有些叶子和锯子一样厉害，整双手割得血肉模糊很好看么？”我训了他几句，见他眼泛泪光，心中又不舍。
　　他收回手，圆圆的眼睛想看我又不敢看我，模样又可怜又可爱，我摸摸他的头说：
　　“好了好了，这次算了，下次注意就好。”见他执起树枝又想练习，我连忙阻止。“别练了，待伤好了再练，这几天就蹲蹲马步算了。”
　　他乖巧地点头，依言跑到一边蹲马步去。
　　死小晶还在那边装死，我也不去理她，在墙边小睡一下，补补精神。
　　无风无浪又到晚上，小晶的药仍然被我加了大量黄莲，但迷药没有加进去，因为我怕她已经发现了我捣鬼，果然她喝药时喝得极慢，小心翼翼地尝着，就怕又着了我的道，但你尝得那么细，黄莲不苦吗？这还不是被我整了一顿？
　　待得她稍稍入睡，我用两颗石子远远向她射去，制了她穴道，比用迷药更快更有效。
　　我猜她今早应该把香眠散给了小角，所以我在小角今天做的野鸡汤中悄悄放了点药，小角仍然会睡，但没睡得那么沉了吧。
　　夜还未深，两个娃娃刚躺下，我便自怀中掏出了一大堆东西，有粉末有丹丸，然后走到小晶旁边把她怀中古灵精怪的药通通取出，换出我特制的假粉假药，毒药替她换成无用粉末，解药替她换成泻药，就不信整你不到。
　　刚刚料理完小晶的事，小角又开始背经了，我今天晚上真是忙碌极了，取过纸笔又坐到小角身边去，抄抄写写忙过不停。
　　待小角背完，我发现心法已经有一整篇了，其它的还没全，剑法轻功有大半篇，暗器掌法等只有一小半，但不要紧，我先练心法，其它的慢慢再练不迟。
　　终于可以练心法了，我坐到一旁收慑心神，依着经文一句一句照练，不强进不贪多，打算一发现不对径就停，因为对小角的记忆力还是没多大信心。
　　但整篇心法实在不易练，虽然文句不艰深，但每句短短几字却好象包含很多意思，我练了四句天已大明，又得收式处理别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