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叙（圣魔之血同人，puppen BE版本）》kooooh

18、Wieder（side Dietrich）

　　（故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也许有点凌乱吧，那样的话，就把逆行的时钟丢弃，看，童话剧场的纸门重新拉开了哦。）
　　（这次也是一如既往，十分受欢迎的木偶剧呢。这位客人您喜欢么？）
　　（是的。就算拿蓝色的纸剪出来天空已经泛黄卷边，塑料做的草坪上有些许灰尘，背景上一些破裂的地方用透明胶带粘上的痕迹还十分明显，但只要客人您愿意，那里也是一个十分美好的世界。）
　　（真的是一个十分美好的世界哦。）
　　（客人，请不要太挑剔了。回忆之中的风景本身是无比贫瘠的，可是有了心，有了愿望，它就会闪闪发光——）

　　Side Dietrich

　　圣历661年11月初一个傍晚，他们相遇。
　　那天的伊什特万很宁静，太阳下山不久，天空还挽留着一抹夕色，月亮刚刚升起，有一点雾。男孩拉着女孩的手快步走开，女孩被拉得有些趔趄，但还是尽力配合他的脚步小跑起来。当他笑着问可不可以加入解放战线的时候，附近一个难得还在工作的路灯刚刚点亮，橘黄色的光，描画出她小巧精致的面部轮廓，和大大的蓝色眼睛。

　　圣历662年4月的某个中午，今天自己徒弟进步很大。
　　修女终于能泡出像样的咖啡了，就算是作为师父的少年天性如恶魔，此刻也未能免俗地感到一阵欣慰和成就感。啜饮着和自己泡出来相差无几的褐色液体，他在伊什特万迟来的暖阳下眯起眼，有些莫名其妙的幸福。打瞌睡的时候感觉到修女顺手给他披了个毯子，半阖的眼帘看到那一抹忙忙碌碌的蓝色身影，半睡半醒之间，好像有自己原本就属于这里的错觉。

　　圣历662年7月中，现在依然不记得那对夫妻的名字。
　　虽然以前没参加过婚礼，不过他断定这是他一生中见过的第一个，也是最破的婚礼。什么都没有，新郎的衣服显然是自己爷爷还是什么人穿过的，他套着非常不合适；新娘，当然，没有婚纱和头纱，不过衣服起码还能看。
　　圣堂的座椅坐不满两排，葳丝特主教低低的声音回荡在破落的教堂里，你是否愿意娶她为妻，无论祸福贵贱，生病还是健康，都爱她，珍视她，直至死亡。
　　见习修女的手往他手上狠狠一捏，靠在她肩膀上睡着的他被惊醒。就在他们两个对瞪，用眼神争吵“这么大的事睡什么觉啊太失礼了”“就是给你个笨蛋改作战计划我才熬通宵的”的时候，新郎说，我愿意。

　　圣历662年11月下旬的一个清早，他的枕头被修女抽走，开始全新的一天。
　　那一天不用多言，那只是当时的他生命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修女所唱的歌也没什么特别的，修女喜欢什么样的人也没兴趣知道，随口开个玩笑却让她脸通红地大步跑开，他在教会门口站了一会，觉得事情有点搞笑。
　　第二天傍晚来了一位银发的神父，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都知道了。圣历662年11月下旬隔了一天的晚上，他终于撕下戴了一年的面具。少女张大了仿佛快要裂开的眼睛，眼泪濡湿了面颊，他轻轻伸出了手拭去泪水，一边轻声细语。我太喜欢你了，艾丝缇。用舌尖舔着被少女眼泪沾湿的指尖，貌美的恶魔绽开了如花一般无邪的笑容。
　　她打开门，看向别的地方——除他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好像他会弄脏她的眼睛。他不太明白匈牙利侯爵让她穿上这件礼服有何用意，不过很好看倒是真的。想拉她的手被少女拍开，真是单纯的人，满眼都是不加杂质的仇恨。于是无所谓地笑笑，做个请的手势。
　　就在一天之前，他们还曾在多瑙河对岸的某条小巷里，他听她唱歌，呼吸同一片夹杂着雪花的空气。

　　圣历663年5月的一天，他干了一件很丢人的事，丢人到他根本不想记得。
　　地点是新柏林，一家高档成衣店。以前狄特里希买衣服很随便，伊萨克忍无可忍叫他来这里，后来他也成了常客之一。当头发花白蓬乱的裁缝给他量身体时，他看到一个衣架上，有件白色的，符合曾经某个人全部设想的衣服。
　　然后这件蠢事就开始了——他还蛮喜欢这件婚纱，又觉得不够可爱，于是一个恐怖分子和一个裁缝就婚纱设计的话题聊了一下午，操偶师比划了“新娘”的大概身高和三围，裁缝对这么模糊的身体资料有些微词，不过也答应了试试看。两人聊得颇为尽兴。
　　直到八月份狄特里希处理完迦太基的事情回到团塔，看到一个有着白色蝴蝶结的可疑包裹放在那里，而周围人都对他投来奇妙的目光的时候，才迟迟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他在干什么。
　　不过那件婚纱真的很可爱，他舍不得扔，挂在衣橱的最里面。

　　圣历663年11月初的某个凌晨，异邦的再会。
　　你有没有这样一个人，那个人不在的时候你有点想她，健康无害的那种想念。可是在见到以后，你又不由自主地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你觉得阔别许久她怎么还是那个蠢样子，而且奇迹发生了，带她来到这里的男孩比她还要蠢。想要玩恶作剧的念头又蹭蹭长起来，盖过其他时间里的其他感觉。
　　他开玩笑地想，要不是骑士团和AX同时的努力，他们两个还不一定这么快再见。一个在监牢里，一个在监牢外，没办法像一年前离得那么近去看她纠结的表情，有点遗憾。他知道那个小鬼喜欢她，他知道谁都喜欢她，喜欢上别人和被喜欢的幸福小孩，还是要用生死来历练一下的好。带着微笑又欣赏了一阵女孩愤怒的蓝色双眸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爱你哦。”

　　圣历665年11月初，阿尔比恩女王遇刺身亡。
　　他们好像总是在11月相见，不管是初见的他，真正的他，寄居在别人身体里的他，抑或死去的她。这时候的天气说冷也不是特别冷，衣服厚了但没有冬天那么厚，如果两个人互相拥抱的话，会觉得很温暖。
　　把她的大脑保留住了，把她的四肢骨骼都缠上丝线了，人偶很完美，然而当操偶师从最初的兴奋中清醒以后，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人偶的散热远远不到人类体温的水平，她的手冰凉似铁。——好吧，总不能连体温都达到那么仿真的地步。
　　人偶的视觉系统可以识别主人，认得出他却不会有别的反应。——好吧，能有什么反应，难道让她见到就跑么。
　　人偶不会生气也不会笑，就像魔术师感叹的那样，她最重要的东西没有复原。可是重要的东西复原了又对狄特里希有什么好处？
　　还是不够满意，却说不清楚哪里不满意。
　　圣历665年11月26日，平凡的一天。
　　伊萨克说，“今天好像是你那洋娃娃的生日。”
　　反问“你怎么知道”，魔术师弹弹报纸，英文的“女王诞辰”字样，不过占的版面并不大，大概是女王失踪以后，阿尔比恩那边想低调处理。
　　她又不能吃蛋糕。给她买的洋装也从没缺过。操偶师抱臂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觉得还是无视这个日子好了。
　　“她以前也没过过生日？”魔术师问。
　　“神职人员不太关心自己的生日吧。”
　　“真可怜，还俗以后才过完一次生日就死了。”
　　“是啊，都怨骑士团。”
　　好像有个声音对他说，可以给人偶看一样东西。可他怎样都想不起来是哪样东西，那一天就这样过去。
　　几天以后他觉得在团塔里一个穿洋装的女孩太显眼，容易招惹是非，于是联系人订做了一套制服给艾丝缇穿上，就算生日礼物了。
　　“……还挺适合的。”

　　圣历665年11月的最后一天，本来也应该不咸不淡地过下去。
　　“我也……最喜欢……你。”
　　艾丝缇笑了，也哭了，还握住他的手，说喜欢。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人偶是如此特别，就在觉察到的同时，他才明白，那个“最重要的部分”，原来他也想要回来。
　　她笑了呢。
　　本来只是个可爱的女孩而已，比她更漂亮的大有人在；可在她笑的时候，就在她笑的时候——就像被浓烟和霓虹灯湮没存在的星星，发出它原本小小却恒定的光芒，这才是“艾丝缇·布兰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他想要毁掉的，希望之星。
　　喜欢你。最喜欢你。
　　她的脸明明白白地写着这些话，她的眼睛里无疑是这样的感情。这个艾丝缇他好像完全不认识了，可是又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

　　她的眼神，她的嘴唇，她小心翼翼握住的手，她笑起来洁白小巧的牙齿。
　　她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一切。
　　“……谢拉……”
　　——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圣历666年1月末，他用她的身体来到阿尔比恩。
　　对着镜子整理衣装，视线无意间扫到少女弯起的嘴角。猛然抬头，然后又一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他抬起手抚摸光滑的镜面，就好像她已经回来，就在镜子的对面。操偶师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任务对他太残酷。

　　圣历666年4月中，他渐渐焦躁起来。
　　好像自己独守一片无人踩过的雪地，可谁又能阻止春天的到来。变化是永恒的，死亡也是——她回不来了，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么？她其实是孤立无援的，这不是想当然的事情么？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怀揣一份情感太久太久，久到他害怕。那是无聊，那仅仅是无聊，他这么对自己说。

　　圣历666年5月中，他打开她书桌的一个抽屉。
　　那之后他又看到镜中的人偶，女孩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肯定是能量不足导致无法正确控制面部肌肉，否则操偶师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表情。
　　不要露出那副表情。
　　不要……露出那副表情。他动动丝线，镜面和女孩悲伤的面容一起，无声破碎。

　　圣历666年5月17日，阿尔比恩伦迪尼姆，“染血女王”事件。

　　人偶倒过去以后，再也没有醒来。
　　充电没有用。登录进不去。绝缘体一样放置在床上的人偶，没有任何生命流动的迹象。
　　除了重装，没有别的办法。
　　“喂……”
　　他一开始的好心情消失地无影无踪，现在笑起来很难，可是自己没有别的表情。
　　不可以有别的表情。要笑的，一定要笑的，因为她最讨厌自己的笑容，她会醒来用所有能够到的东西打他，所以一定要笑。
　　“不要闹了艾丝缇……”
　　人偶没有睁开眼睛。人偶看不到。
　　“醒过来啊……”他依然努力扯动嘴角，“……你看，你不是要杀了我么，你不是想掐死我么，我还活得好好的啊，还要准备做更多更过分的事情呢……”
　　连睫毛都不带颤动一下。
　　“……求你。”

　　原来可以更疼的。
　　原来当她拉着他手说出另一个名字的时候，当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当他只能在镜子里找她的时候，当他翻出来一叠信的时候，那种以后怎么样都无所谓的疼痛，胃部往下翻的不适感，可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最后，被清理一空的人偶苏醒过来。这下就算假设女孩回来过，也完全被洗掉了。
　　人偶起身，站定。主人站在一旁，背对着她。
　　“泡咖啡去吧。”声音淡漠。接到命令的人偶默默离去了。

　　房子里只剩那个昔日被称作恶魔的少年。
　　少年用手胡乱抹了一下脸，好像在擦去什么东西。

　　圣历666年10月15日，她的告白。
　　这样就好。
　　前面有多辛苦多难受，全部都值得。

　　“不许反悔，这可是你说的……”
　　你不会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
　　“你能爱上我，我很荣幸，艾丝缇。”
　　……所以这一次，不要让我一个人了。

　　在一起吧，在一起做很多很多事情。
　　再去一次维也纳吧，把新的回忆留在那个城市，不，哪里都可以，路坦提姆，布拉格，克拉科，或者回去看看所谓的故乡，一个很讨厌但风景不错的领地……从前一个人停留的地方，突然都觉得孤寂，生命里多出来很多想要一起分享的事物，很多想要一起完成的愿望，虚妄的愿望卑微的愿望，在他们默默对视的时候，一个接一个诞生。
　　不用急，不用急。因为有她在身边啊，去哪里都没关系，哪里都不去也没关系，明天死掉都没关系，而活着的时间，还有很多年，很多月，很多天很多小时，那些看不到的时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一起。

　　“我希望你醒来，希望你像从前那样，又希望你永远不要醒来，不要想起过去的事，因为你现在看着我了，终于看着我了……”
　　看到人偶习惯性歪头表示不解，狄特里希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就这样吧，艾丝缇，我不会奢求更多。你给我的东西我都好好收起来，所以……”
　　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把什么都忘记，每一个短暂的瞬间，想象着我们永不分离。
　　你给我的梦，给我的愿望，给我的痛苦，嫉妒，思念，恐惧，所有的我都好好收起来，不会躲也不会逃。
　　所以，在一起吧。伤害也好，幸福也好，只要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