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有时想弑主》文刀木

4、第四章

　　“哎，宝贝儿，我去看看你家宠物可以吗？”叫青鸾的男子软若无骨的手臂搭在赵耀肩上，用修长的手指抬起赵耀的下巴，轻佻地说。

　　赵耀歪了一下头，审视着正前方这张人妖脸，南宫青鸾今天好像格外的兴奋，这人是忘吃药呢还是吃错药了？赵耀歪了歪头，躲过男人的手指，接着把手里的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敲出清脆的一声，满意地看到对方哆嗦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准看准摸不准吃！”

　　“得令！”青鸾飞吻一个，继而悠闲自得地朝顾默走去。手优雅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一把极细的刀慢慢从袖子滑下来，端端正正地握在手心。

　　顾默吃得正开心，就发现美男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没等顾默喊出“我是有主的人您老自重”这句在心里吐槽的话，就发现对方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贴紧了自己的颈动脉。男人的身子也在靠近，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只有和他对视的顾默才能看见，他眼中嗜血的光芒。

　　他俯下身，身体挡住赵耀的视线，看起来亲热地就像在顾默耳畔说悄悄话一般，他的声音清冷如霜：“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呢，这一次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还嫌你以前害得赵耀不够惨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赵耀呢？夜。”

　　顾默手里的鸡腿掉了。

　　他在说什么，怎么自己得听不懂？顾默只愣了一下，大脑就开始习惯性地分析起来。很明显，这个叫青鸾的男人认识自己现在寄居的这个身体——至少是这张脸，而这个人以前叫夜，并且与赵耀有过一些纠葛，很有可能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赵耀的事。而赵耀忘了，他不是那个人，自然也不记得，而显而易见，青鸾记得。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青鸾认错人了。

　　我说，这身体不过是一个十二岁小男孩，一上来就被拍卖不说，身份还这么不明朗，要不要这么衰啊！随意看了一下距离，顾默假装惊慌失措地动了起来，颤着声音，似乎连全身都吓得颤栗起来：“您……您说什么我不懂……不要……不要吃我……”

　　“很惊讶么，不管你换了什么样的身体，我都能一眼认出来……”手里的刀在男孩身体颤抖时一个没留意已经沾上了血，青鸾的眼色越发深沉，而眼前惊慌失措的男孩看见血，似乎更加害怕起来，抖得越发地欢快了。青鸾不动声色地把刀收好，盯着顾默湿润的大眼睛，眼色一暗，漏出几分危险的气息，“敢让赵耀知道我就吃了你！”

　　顾默只是呆呆地点着头。青鸾看他这样，回头看了赵耀一眼，他正低着头看茶杯里茶叶的浮沉，处于放空状态，青鸾趁机回头一把舔上顾默被划破的地方。

　　“果然有毒！”没等顾默叫出来，青鸾就呸了一声，一脸嫌弃地放开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赵耀走去。

　　顾默伸手一摸，伤口竟奇迹般的愈合了，若不是触手可及的润意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血锈味在提醒着顾默，顾默可能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事不过是他的幻觉。抬起头，刚才才用刀威胁着他的某人现在正玩弄自己的长发，无聊地用发梢去戳赵耀的脸。

　　顾默低头，捡起了自己掉在碗里的鸡腿，淡定地在汤里涮了涮，然后狠狠咬了一大口，生死当前，他怎么偏偏嗅出了一股后宫争宠的味道？

　　顾默啃完鸡腿，圆满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下椅子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懒懒的“过来”，于是顾默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赵耀拍了拍自己的腿，顾默就乖巧地坐上去。赵耀一把抓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没有伤口？刚才的血腥味是哪来的？

　　把顾默提上沙发，赵耀指了指正在修指甲的某人：“以后离他远一点，不然会变成人妖。”顾默看着因为对面人手下一个不稳，“咔”的一声断裂的指甲，简直大快人心，默默地嗯了一声。

　　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青鸾看着趴在赵耀腿上睡觉的顾默，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如果这小子是夜的话……赵耀应该也会有所觉察吧？况且就算他是夜，这么弱的身子，现在也伤不了赵耀吧？算了，这么多年，管他俩的破事也累了，以后出事再说，青鸾习惯性地揉了揉自己的左耳耳垂，仿佛又看见了那场漫天的大火，心里一惊，连忙告诫自己，一切早都过去了。

　　从回忆中抽身，青鸾才想到此行的目的，不动声色地晃着手里的咖啡，慢慢开口：“朱雀过两天要来，”青鸾望着赵耀的眼神里已经闪现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他说他要住你家。”

　　“叫他滚！”想到那个混世魔王，赵耀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你知道不可能，”青鸾笑得很荡漾，“要不然他会哭给你看喔！”

　　赵耀光是在心里想象了一下情景，就不由得全身一冷。明显感受到赵耀身体的僵硬，趴在他腿上闭着眼睛的顾默有些好奇，朱雀？这又是何方神圣？

　　“顺便说一下，我们之前就说好的，这个月轮到你去管理镜城。”青鸾一只手搭在赵耀的身上，“我可以帮你养宠物，免费的哟！”手看样子就要摸上顾默的脸。

　　“别碰他！”赵耀一掌拍飞咸猪手，顺势向后一倒，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望着南宫青鸾皱眉，“我不去，那明明是你的事。”

　　“眠光族的共同产业怎么就成了我的事？”青鸾有些郁闷，怎么合伙人都是一些拿钱不干事的家伙！北堂朱雀整天和萧家那小子鬼混，赵耀也是个甩手睡觉不管事的主儿，更别提早就没个人影的东方家，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在处理，他也会累的，青鸾想大声抗议。

　　“你能赚钱。”赵耀不急不缓，淡淡地补充道，“你爱赚钱。”

　　“……”青鸾噎住了，这是夸奖吧，怎么听起来一点也不高兴。不过在为数不多几次经历中，一轮到赵耀管理，营业额就下降也是明摆着的事。

　　“A106，送客。”见青鸾不再说话，赵耀就知道这喜欢理财的人被说动了，大手一挥，唤来了正处于自我反省状态的A106。

　　青鸾正要说什么，赵耀已经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又要睡了。于是在机器人彬彬有礼的鞠躬中，青鸾咬牙切齿地走出门。

　　背后是某人安坐在沙发上的一句，“不送，下次别来了。”

　　“主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走？”顾默抬起头，仰望着赵耀，只差把眼睛闪成星星眼了。

　　“因为那个人妖最喜欢钱了。”看着腿上小东西尖尖的下巴，赵耀开始用手指戳顾默没多少肉的脸颊，“真瘦，应该会塞牙吧！”望着赵耀认真鉴定的目光，顾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冷汗就冒出来了，能不能不要说让人容易联想的话！

　　“那个……主人，为什么你们……呃……就是镜城那里的，要吃人呢？”顾默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比如光着身子被绑在大厅当做食物拍卖……

　　赵耀沉默了一会，反正也是事实，小东西迟早要知道的。“不是人吃人，而是眠光族吃人。你没听过跟眠光族有关的童话故事？”

　　这个还真没有，顾默一头黑线，想到自己曾经问过的问题，于是又不死心地开口：“眠光族到底是什么？”

　　小宠物居然连传说都没听过？该表扬一下祭司们隐藏消息的高明手段吗？还是说EVE的权限已经提高到这个地步了？

　　赵耀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跟小宠物说清楚，于是开口说道：“一个种族，虽然长得像人，但本质上不是，食物就是人肉，或者吃其他动物的肉也能勉强过活，不过那样的话就会慢慢衰弱。”

　　事实上，眠光族也有不用吃肉还活得很好的，比如他自己。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活了很久。就好像人之所以为人，说深了是非常复杂的概念，他没法解释清楚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送完青鸾回来的A106，直接把问题抛出去了，“释义眠光族。”

　　何谓眠光族？你要知道，古老中国的汉字向来是蕴藏着深刻的意义，所以，眠光族顾名思义，无非是眠和光两字。他们喜爱一切光，尤其是阳光。

　　他们一天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雷打不动，只多不少，因此这个眠字，也就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族名里。按理说就这么这两点，根本没必要单独划分个民族出来，可惜人们没有忽略了最最重要的一点：眠光族以人为食。

　　因为这一点，外貌与常人无异甚至更优秀的他们就不得不被单独划分出来成为新的种族——这可比民族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用顾默熟悉的古老说法来说，这已然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了。

　　默默把美女机器人科普的眠光族知识消化掉，顾默明显对目前的形势有了更严峻的判断。他转头望了一眼赵耀，眼睛眨啊眨，要是有尾巴的话应该已经摇得无比谄媚，“你保证过绝对不吃我的……”

　　为了安抚某只的情绪，赵耀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好像被人打了一顿，晕了很久，脑袋里空空的，主人可不可以告诉我，现在是公元多少年？”顾默想了很久才理解完另一个种族的特征，一阵装傻，问了当前最重要的问题。

　　公元？这个名词有些陌生，赵耀瞥了一眼旁边的机器人，“你说。”

　　A106望了主人一眼，才语气平淡地说：“现在是【光】512年，换算成古老的公元历法也就是3012年。”

　　3012年？顾默有些呆滞，有想过自己来到了奇怪的地方，却没想过已经是一千年后的世界，难怪科技会这么发达，顾默回忆了一下自己从苏醒到现在的所见所闻，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都忘了呢……能说详细点吗？”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顾默才低垂着头，故作懊恼地接着问。

　　洪荒回归，黑暗时代，光的复兴，在阿菜简单而短暂的叙述中，一个个简单陌生的名词总结了整整一千年的历史。顾默想起自己原来的那个时空，2012年，人人都在谈论着世界末日，连带着末世文也大火了一把，那时候人们压根没想到末日真的会来，嘻嘻哈哈地跟同伴说着骑车去拉萨蹭船票的事，谁都不会当真。

　　而现在，不要说同伴了，连国家都没了，所有所有熟悉的一切都没了。原先的生活像是沙滩上细沙筑成的城堡，在巨浪的拍打下一瞬间就回归到细沙的状态，连重组的机会都没有。时间就是那么无情，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让你孑然一身地活在这个喧嚣尘世。现在的顾默，有伤感有担忧有害怕有期待，更多的是茫然。

　　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一双有力的手把他往后带，顾默还没反应过来，就倒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在想什么？”不太理解宠物为什么听了A106几句话之后就开始萎靡不振，但看着顾默大眼睛里面水汪汪的，赵耀的心颤了一下，无由来地就是知道他在难过。

　　“是默默太笨，都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顾默只是下意识地摇摇头。

　　“嗯，其实我也不太懂。不懂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赵耀搂着顾默，诚实地说。历史什么的，分明被他睡过去了。

　　“我有些困了，主人我可不可以去睡觉？”顾默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想一想这陌生的一切。

　　小宠物低着头，没精打采的样子让赵耀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天顾默还没睡过一个好觉。

　　“嗯，我们一起。”抱起顾默，赵耀朝楼上走去。留下目瞪口呆恍若死机的A106在原地快速分析着数据，和赵耀主人同床等于……解体？！

　　祝你好运。A106目送着顾默进了那个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