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有时想弑主》文刀木

3、第三章

　　“你乖乖在这里躺着，等A106带你去吃饭，我去睡觉。”赵耀看了顾默一眼，那个在大大衣服里的小小身躯，听了自己的话后就像玩偶一样动也不动，嗯嗯地胡乱点着头，眼睛却好奇地左看看右瞅瞅，不由得伸手捏了捏顾默的小胳膊小腿，“要多吃点。”

　　顾默一直盯着赵耀离开的背影，直到他走上了楼，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提了提有些垮的裤子，仔细挽好裤腿，当下便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赤脚踩在地毯上，开始巡视这陌生的一切。

　　可以说几乎看不见什么家具，空荡荡的客厅只摆放了一个沙发和一个桌子，桌子上好像有个小小的正方体，顾默好奇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过来，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就像一个魔方一样分成了均匀的四方形。真想扭一扭！拼魔方什么的，我可是高手！顾默有些手痒，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这到底是哪里才对，东西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顾默放下那玩意儿，刚转过身就撞进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里，撞得顾默一阵头昏眼花，下意识地，顾默用手捏了捏，果然还是软绵绵的。这是……？顾默退后一步，看着前面的A106，顾默仰望着她那张貌美如花毫无表情的脸，顿时觉得一阵胃痛。

　　“对不起！”占了便宜坚决不能卖乖，老实道歉是硬道理。就算知道是机器人，毕竟也是一个看起来鲜活的妹子，顾默羞红了脸，囧得无地自容。感觉眼前人似乎停顿了一下，低着头看了他一眼，“请您跟我去餐厅。”说完还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顾默看着那只手，心里挣扎了一下，便认命地握住，乖巧地跟着A106走。背影看上去，好一幅母慈子孝图！

　　跟着A106走到餐厅，没等顾默反应过来，就被A106提起，放在了略微高了那么一点点的餐桌上。顾默一脸黑线，这是这里的用餐礼仪？如果是的话……谁来告诉他桌子旁的椅子是摆设么！见A106直勾勾地望着他，顾默耸了耸肩，好吧，我保证老实等着。

　　A106的身子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向一个看起来像厨房的地方。

　　顾默就被放在了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联想到这里吃人的传统，不由得心里一阵恶寒，这不会是那个意思吧？那啥，赵耀不是保证过不吃他吗？顾默安慰自己，大人物一般都是说话算数的。

　　顾默故作淡定地看着A106推出了一个餐车，上面陈列着许多东西，比如绑人用的细锁链，固定用的手铐，一把看起来就精致锋利的刀子，闪着银色光芒的叉子，以及一个青花图案的玉盘……和玉盘里娇小可爱的两颗樱桃和一截青翠黄瓜。顾默打了个冷战，这阵势说不是吃他有人信吗？人家还打算弄个冷盘呢！

　　顾默直觉到危险的来临，一个翻身就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朝楼上跑去。A106见状，放下餐车就来追他。顾默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是又瘦又小，再加上饿得头昏眼花，根本就跑不过A106。想到这里，顾默不顾一切地躲避A106伸过来的手，朝赵耀上楼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叫嚷，试图吵醒某个说要去睡觉的家伙。

　　顾默根本不知道赵耀在哪个房间，想到赵耀身上奇怪的青草味，只好依靠优良的嗅觉去寻找。

　　是这里了吧？顾默一脚踹开那扇生之大门。顾默没看见，在后面追的A106见他进了里面，堪堪地停住脚步，分析片刻之后默默地闪了。

　　顾默关了门，迅速锁上，确认从外面打不开之后，他终于腿一软，顺着门滑倒在地，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顾默揉了揉肚子，才慢慢站起来，打量着这个房间。

　　整个天花板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面蓝蓝的天空，天空下，是一张巨大的床，这是整个房间唯一的东西，一张占房间面积四分之三的床，而床中央，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男人。那头凌乱的黑发让顾默第一时间确认了他就是那个无良的主人赵耀！

　　顾默气得简直想上去揍他一顿，考虑到实施的巨大难度，只好作罢，退而求其次，用目光杀死他！不看还好，一看顾默简直移不开眼睛。

　　男人侧睡着，顾默只能看见他的背面，从半隐半露的锁骨，到富有力量的背脊，再到精壮笔直的修长美腿，全身线条流畅得像是最优秀的画家笔下的人物素描，又像最杰出的雕刻家用大理石创造的神子，美得健康而有质感。

　　顾默完全看呆了。等他回过神来，就看见仿佛是被自己刚才与美女机器人的动作吵醒了一般，那个光溜溜的男人突然起身，手顺势握着自己的脚，两腿分开，低着头，头埋在两腿之间，很不耐烦的模样。

　　看上去好像很不爽的样子诶！要不要趁现在赶紧出去，毕竟这个才是吃人的本主吧，自己这样不是送羊入虎口？顾默后知后觉地想到。那外面那个怎么解决？在顾默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风声从耳边传来，没等顾默反应过来，人就被甩在床上，下一秒，被紧紧压住。

　　好快的速度！顾默有些惊讶，在他的认知里，这种速度，连特种兵里最优秀的人也无法做到。这男人很强啊！强到他认知的极限。

　　顾默小心翼翼地转过头，被他说很强的男人正蹙着眉嗅他，眼睛……依然是闭着的。仿佛是确认了怀里东西并没有伤害性，赵耀翻了个身，改为侧卧，抱着顾默的手死活没有松开。顾默小小挣扎了两下，无奈力量太悬殊，只好饿着肚子，被迫与一个光溜溜的同性睡在一起。

　　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从天花板消失的时候，房间已经自动地切换到了照明模式。赵耀就是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睁开眼睛。

　　正准备撑个懒腰就去看看自己捡回来的小宠物吃饱了没有，却发现小宠物正不安分地睡在自己怀里。赵耀脸色一沉，自己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差了，连这么个小人儿都可以近自己的身，要是敌人来了……回想到抱着他睡觉时的香甜，脸色才又慢慢缓和下来。

　　赵耀看他睡得熟，不由得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捏捏脸，没反应，晃晃肩，没反应，揉揉肚子——咕了好几声。不是叫他多吃点吗？这是没有吃，还是又饿了？赵耀疑惑，无论是人类还是眠光族的进食在他而言都是不必要的，他虽然知道食物的重要性，却不知道为什么小宠物进食之间的间隔会这么短。而在他的骚扰攻势下，饥饿打败了疲惫，顾默终于幽幽地醒了——好饿！

　　小宠物刚才怨念的一眼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我眼花了。赵耀抱起顾默，温柔地揉他软软的头发，“怎么又饿了？”

　　这无辜的语气！这宠溺的台词！顾默瞬间醒悟过来，原来你老人家真的不是要吃我啊！那你下命令就不能清楚明了一点吗？害我虚惊一场。

　　“那个女人……我是说A106，她以为你的命令是要把我做成菜……”顾默说得最后声音已经变得幽咽了。去把A106骂一顿吧！不，饿她两顿，不给机油喝！哼！顾默心中闪现出一个正在奸笑着的小人欢快的表情。

　　赵耀皱起了眉，A106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从他有记忆之时就一直跟随着他，似乎是祭司针对眠光族而研发的模拟管家。所以她在那种情况下，收到做饭的命令，在眠光族特征下的数据分析后，会这样对小宠物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迟钝的他终于回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这也是顾默与A196之间悲剧的根源。

　　“走，我带你去身份录入。”赵耀把顾默打横抱起，便向屋子的一面墙走去。

　　不知赵耀在墙上怎么按的，很快整面墙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显示屏，一个圆形的发光体在中央缓缓转动，还发出柔和的蓝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四周传来：“EVE为您服务。”赵耀一把放下顾默，把他推向显示屏的中央，与圆球正对，“身份一录入。”

　　“身份一录入，准备中……”女声有条不紊，如同光球移动的缓慢有序。

　　顾默只觉得一道光把自己扫射了一遍，又酥又麻，差点让他晕过去，好在身边的人及时扶了一把。

　　“原始资料缺失，原因应是出生时未曾录入，由此推测该人类或出生于极少数赤贫家庭。”女声停顿一下，“未检测出任何其他原始资料。”

　　顾默听着，沉默了。原本以为可以就此知道自己穿越在什么人身上，结果却遇到这么一种毫无头绪的情况。转过头去看赵耀，他也是一脸茫然。

　　在这个EVE普及并且全面掌控生活的年代，居然还有EVE都没有录入的人类，这概率之低可想而知。看来这孩子以前真是过着特别穷苦的生活，赵耀心里升起几分怜惜。

　　而顾默想的很明显和他不同。

　　一件反常的事情背后一定有问题，这身体完全没有资料，联想到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电影，顾默隐约觉得，恐怕这身体有什么奇怪的来历，以至于记录被完全消除了。当然，这些只是顾默的猜测，但如果他真的猜对了，可以预见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平。

　　而在赵耀眼里，他的小宠物只是低着头，在默默难过。

　　“录入资料为：性别男，年龄十二岁，根据骨骼情况推算出生日应为十一月二十五日，误差为正负一天，身高一百五十厘米，体重三十八公斤。体质为衍息体质，血型为RH阴性。录入身份为副主人。”

　　这身体很奇怪！顾默直觉，生日竟和他前世的一模一样，还有那衍息体质是什么意思？

　　“请输入录入名称。”

　　“顾默。”顾默小声地说。

　　“语言系统为古代中文，身份录入成功。”EVE的圆球突然停止转动，“啪”的一声断了。等顾默意识到时，它已经变成了一面普通的墙。

　　“我们下去吃饭吧！”赵耀抱起正在沉思的顾默，正准备走下楼去。

　　“那个……你不穿衣服吗？”顾默忍不住提醒，有些不好意思。

　　“……”赵耀停住了，尴尬地顿了顿，他还真忘了。他一个人过了太久，因为不喜欢穿衣服就裸着，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所以刚才在顾默的提醒下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虽然他觉得无所谓，不过还是不要吓着小朋友比较好……赵耀转身回房间，把顾默放在床上，飞快套了条牛仔裤，光着上身就抱起顾默走下楼去。顾默没说话，毕竟人家已经很给面子地穿好了裤子，衣服什么的，也不好再做要求不是？

　　A106低着头侍立在客厅里，赵耀看了她一眼，“去做点人类能吃的饭菜，你也不想又换一个机体吧？”

　　喂！这是恐吓吧？这绝逼是恐吓吧！A106抖了一下喂！你之前对她做了什么啊！

　　顾默这时候不知道，A106的上一个机体在叫赵耀起床的时候，被迷糊的某人在睡梦中拆了……在送往模拟管家总部维修好了之后，设计部取消了A106的闹钟功能，并安装了不要靠近床这一警告后，才敢把A106送过来。

　　由此可见，打扰了赵耀睡觉还活着的顾默是多么的幸运。

　　不知道是不是恐吓的原因，阿菜的菜上得很快，并且很多。许是刚才那个身份录入已经生效，阿菜做的全是经典中餐菜肴。顾默看着一道接一道的菜被阿菜端上来，看着熟悉的麻婆豆腐，糖醋里脊，青椒辣子鸡……光是看着，顾默就觉得嘴巴里口水快要丢脸地流出来了。

　　赵耀把顾默放在椅子上，自己端着一杯茶就向客厅走去，临走前还体贴地对他说：“多吃点！”见赵耀不在，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顾默也顾不得其他，赶紧狼吞虎咽起来。

　　顾默正在吃得起劲，就听见一个清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说你捡了个宠物，我特地来看看，哎呀，就是那边那个孩子吧，看起来真小啊……”

　　意识到对方说的是他，顾默赶紧放下手中的鸡腿，转过身去，却看见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男人正微笑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不老实地搭在赵耀肩上，对他的主人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男人长得很美。无法否认，男人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让人移不开眼睛。即使是顾默这样已经看过赵耀那样非人类美貌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有一张容易出事的脸。不同于赵耀的俊美冷逸，这个人的美没有性别概念，仿佛就是美本身。

　　他的美雌雄莫辨，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又被闲闲绾起，让他在疏狂中带着那么一点清雅，而此时他眉眼间的媚意，仿佛会随着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荡漾起来，摄人心魄。顾默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除了让他不时感到莫名熟悉的赵耀，自己竟然会看别人看到走神！

　　如果是在危险关头呢？顾默不敢想，这样的美丽，简直是天然的武器。

　　“青鸾，放开你的爪子，除非你不想要了，还有，不要打扰我的宠物吃饭！”仿佛见怪不怪，赵耀抿了一口茶，一巴掌拍下男人不安分的手，这才慢悠悠地对来人说。

　　被称作青鸾的男子笑得很不正经：“哎，什么你的我的，咱俩谁跟谁呀！是吧？小耀耀。”

　　“并不是！”赵耀毫不迟疑地说道。

　　可以明显感到赵耀虽然没理会花美男，却没有生气。来人一定是他的好哥们吧，只有哥们之间才会有这样熟稔的气场，让旁人不由自主地成为背景。顾默正围观着打情骂俏，却见赵耀看向他：“不要理他，乖乖吃饭。”

　　顾默赶紧低下头，装着胆小的模样转过身来接着吃饭。

　　所以他没有看见，在看清他的容貌后，青鸾一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