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难眠·凤凰·南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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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环顾了一眼房间，摸了摸柱子上的痕迹，蹙眉思索。看这痕迹究竟是什么暗器？就这瞬息之间，叶开的脑子已经转过上百种暗器，可就是没看出什么暗器打出来会出现这样一个痕迹。
后来叶开转念一想。傅红雪要走，没有人能拦住。他也不可以。这个痕迹自然是动过手脚的。叶开心下叹息，摸着那个刻痕，眼神有些黯然。傅红雪，我真的不能当你的朋友？你真的就没有朋友？还是只是不当我是朋友……
还是那么寂静的夜，依旧是在客栈里，叶开躺在床上盯着床架出神。叶开经常笑，笑得很阳光。却没有人能看透他。也没有人能看懂他笑容里的寂寞，就连丁灵琳也不行。
叶开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摩擦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砂石般的粗糙坚硬，跟别处的纤长全然不同，掌心也磨出了茧子。
他们都是江湖人，江湖人的手上难免会留下江湖的痕迹。这就是他多年握刀的痕迹。
小李飞刀是武林的一个神话。而他不光有幸一睹神话，还成为了神话的继承人，算得上是少年成名，意气风发，人人称羡。可谁又知道他心里的苦呢？一个神话若是不能再创造一个神话，那么神话也不能再称之为神话！
就像傅红雪，纵使他不是花白凤的亲生儿子，但自他握住那把黑刀开始，他就逃不开江湖厮杀，他便不能停。停下意味着白天羽神刀的没落！江湖上曾经有很多神话，都被这一浪又一浪的风霜掩埋了……
叶开有叶开的困难。他不能让小李飞刀成为绝响。
傅红雪有傅红雪的执着。他不能让无双的快刀迟缓。
小李飞刀是多情的，可快刀无双是无情的。但叶开就想同傅红雪做朋友，朋友还不够，还要做出生入死的兄弟！
叶开忽然闭上了眼，他忽然有些困了。豁然开朗。傅红雪能放心走，岂不正是因为相信叶开？他还在这里瞎想些什么。叶开忽然又笑了。他等傅红雪又不是第一次了，还怕再多一次吗？
傅红雪又在哪里？傅红雪也没有睡。他正在前往凤凰集的路上。他已经知道邀他前往的人是谁了。所以他更不能停。今日一事，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叶开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带着一个智力停留在七岁的上官小仙。
这样想着，他那奇异的步子又变快了。他虽然走得慢，可是却很少有人能追上他。凄凉的月色，罩着他苍白冷硬的脸，如同远山一般。漆黑的刀在月色下更渗人。是不是连月亮都在感慨月圆人却散？
傅红雪到凤凰集的时候，天已明。市镇的轮廓一点点的清晰。这是个繁荣的小镇。街道虽不长，也不宽，却也有几十户店铺人家。傅红雪方才走进就听见清晰的吆喝声。陈家老店的老板正拿着酒瓶向人吆喝着：“陈年老酒，值得一尝。”
酒店自然是热闹的，南来北往的旅客，都会被陈家老店的陈年老酒所吸引，喝上几杯。可傅红雪却不想再去挤这份热闹。他冷厉的气势，跟这个繁荣的小镇格格不入。街上灯红酒绿，而他只有漆黑苍白。他本就不是来作乐的，他是来等人的。
这日头渐上，街上的人往来如梭，行走于各色店铺。就在这个时候傅红雪动了，眼里也有了神采。就眨眼间，傅红雪的手里多了一朵蔷薇。鲜红的蔷薇，开得正艳。一如他们骄人的年华。
这朵蔷薇就是从陈家老店的楼上扔下来的。所以傅红雪移开了，等着那个送蔷薇的人。蔷薇醉人，送人蔷薇，岂非也是个雅人？而从楼上飞下来的也确实是个雅人。公子如玉。
“蔷薇也能配英雄。”
清亮的声音，他还是个少年。英俊的少年，多金的少年。正是花团锦簇，宝马香车，美酒醉人，意气风发的年纪。
燕南飞一身华服，旁的颜色不要偏就选了绯色，一如他人一般张扬恣意。绯色多为女子喜好的颜色，男子穿得人少，穿得好看的人更少。而燕南飞无疑是穿得好看的那一拨。落地时袍角翻飞，绯衣上还镶着金边儿，头上戴着金鼎束发，唇边一缕浅笑晦涩不明，手里还捻着一枝蔷薇，一双桃花眼微眯，静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站在他面前岂非就是鲜明的对比？一个鲜红，一个黑白，一个张扬，一个孤僻，截然不同的两人，却有了交集，就这么在凤凰集下见面了。
燕南飞一站定，傅红雪就将手里的蔷薇扔了出去。燕南飞一惊，连忙闪身。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只瞧见一朵鲜艳的蔷薇别在他的衣襟上。可不正是傅红雪手上的那一朵？连着花枝都在那一瞬间被折断。好快的手法！燕南飞捏着蔷薇的手心里出了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傅兄你倒是有趣，有花时也折枝。小弟也是看这花同你挺配的才送与你。”燕南飞食指捻着蔷薇花瓣有些打趣地说道。
傅红雪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一个弹指，那蔷薇花枝也弹出手。燕南飞这次快了一步，瞳孔一缩，手里的蔷薇一出手。两枝相撞，蔷薇碎了一地。若是这花枝再飞向燕南飞的胸襟，那必定深入心脏。蔷薇刺人，刺人的手，亦能刺人心。
“是你找我来的？”傅红雪问这话时眉毛有些轻拧。他的推测应该不会错。
“不是我找你来的，可我正好要找你。”
燕南飞的气势一凛，早已没了方才调笑的心，连手里的蔷薇枝都扔开了。没了那宽袍大袖遮住腰际，傅红雪这才看见他要上的剑。剑柄鲜红，剑鞘也是鲜红的。比他方才手上的蔷薇还要红。他整个人岂非都是红的？可血也是红的……蔷薇染血是怎样的凄艳？
杀气，浓烈的杀气。这个温馨的小镇骤然间便被杀气弥漫！
燕南飞双手一挥，拔剑出鞘！鲜红的剑身，就像是一道红光，闪了人的眼！傅红雪只是静静地看着燕南飞拔剑，出剑。红如绸缎的剑身，就像是新婚夫妇的洞房花烛夜，让人痴迷，不知不觉间就沉醉在这剑法之中……
燕南飞的剑绝不属于快的，绝不！但他慢中又带着千百种变化。奇异的韵律之中，蔷薇花瓣正在春风中绽放。虽然这已经是秋天了……秋天岂非是最适合杀人的天气？
纵使杀气弥漫，但燕南飞的剑却不像是要杀人的，更像是一场表演，赏心悦目的表演。傅红雪依旧不动声色，他的表情也像是在看表演。这一切都仿佛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舞剑。
就在这一刹那，一阵神秘的香气溢了出来，那些繁复花哨的剑招就像一个漩涡一般卷向傅红雪的刀。
红色的剑，红色的漩涡。漆黑的刀，苍白的手。
忽然间香气散了，漩涡也平稳了，潮退之时，杀气也散了。所有的攻击都化为了一场梦，但却绝不是梦！
傅红雪的刀没有出鞘！因为他一旦出手必定不会空手而回！黑刀势必要饮血的！他的刀鞘正抵在燕南飞的胸口处。燕南飞原本风发的意气瞬间都熄灭了，就像是一朵蔷薇枯萎了一般，连红色都显得那么黯淡无光。
这本就是秋天了，群鹰起飞，是狩猎的季节了……
“我输了。”
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变了天地一般。燕南飞的语气里不免带着失落，他年少成名，还没有尝试过失败。所以他看着傅红雪的眼神带着些失意，但绝对心服口服！
“你为什么不出刀？”这是燕南飞的疑惑。
“我的刀不是拿给人看的。”傅红雪冷言道。
“我知道，你的刀是拿来杀人的。为什么不杀我？”这便是燕南飞最根本的疑惑。
“因为我知道，你还有事要办。你还有心愿未了。”傅红雪的眼神忽然变得很亮很亮，亮得能透析人心。
“是啊，这花花世界，有太多令我流连的东西了，蔷薇败了，还没有再开。你这样的人我也才认识。我又怎么舍得死去呢？”燕南飞的眼神忽然变得飘忽，望着傅红雪的眼神也带着异样的光彩。就像是蔷薇花开一般充满诱惑。
傅红雪冷冷一瞥，放下了手，放下了刀，手紧紧握着刀，一字一句清晰说道：“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来完成你的心愿。一年以后再到这里。我们再做了断。”
燕南飞神色复杂地看着傅红雪，像是才看见这个人一般，好奇地打量了许久，最后方才犹疑地问道：“你不是公子羽的人？”
傅红雪瞳孔一缩，冷冷地问道：“公子羽是谁？”
燕南飞叹了一口气，悠然道：“看来当真是我错怪你了。是我唐突，冒失了，险些掉进陷阱里了。多谢傅兄不杀之恩。”
“我没有不杀你。你欠我一条命！一年之后就在这里，我会取回来。现在我想知道，公子羽是谁？”傅红雪的眼里已经释放出慑人的寒光。
可惜燕南飞手一挥，蔷薇剑入鞘，人也瞬时间走远了。他燕南飞比武恐怕不是最厉害的，逃跑一定不输人。绯衣飞扬，只听清润的嗓音远远地飘来：“傅红雪，你记着，我叫燕南飞。燕子向南飞。”
傅红雪就像一座冰山一般静止不动，也没去看飞走的燕南飞。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邀他前往在等他的人。
陈家老店中多了一个人。白衣出尘，衣袂纷飞，折扇翻飞，手里拿着一个青瓷杯，正浅酌了一口，还是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瞬不瞬地瞧着门外的傅红雪。他还是没有带刀，也没有佩剑。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而这个白衣人的到来使得原本有些简陋的小店熠熠生辉，他的周身都像是带着光的。陈家老店此刻已经成了长安城里最繁华的酒楼，而他就是这里的贵客。
沈梦溪挑眉向傅红雪举杯剑眉下的双眸带着星光，就像是一汪深沉的湖水。傅红雪迈出了步子，慢慢地走了进去，坐在了沈梦溪的对面。
“你来了。”
傅红雪没有答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纸条，铺开。目的不言而喻。沈梦溪酒杯一放，手一挥。这个酒馆的人赫然全都不在了。整个酒馆就只剩下傅红雪和沈梦溪两人。
这样的静谧正适合密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难眠·凤凰·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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