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隐惊尘寰》天涯仗剑

16、剑法千钧

　　月明，雾浓。

　　极北之地的夜空总是干净得仿佛刚洗过的砚台，常常能看到闪亮繁密的星星。

　　今夜却是不同，起了雾，皎月藏在雾中，月色也变得格外凄凉朦胧起来，迷蒙得令人心碎。

　　古风却没有欣赏的意思，不是他不愿，而是不能。

　　——他的房中来了三位不速之客，古风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一尽地主之谊。

　　“三位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贵干？”古风的态度热情，措辞有礼，只差给几人上杯茶了，他倒是也很想这么做，不过其中一位客人正将剑横在他脖子上，叫他动弹不得，便只得作罢。

　　“古风？”

　　古风点头，“正是在下，几位有事？”

　　古风觉得，若能和平解决此事当然再好不过，毕竟这是秋寂隐的地盘，他实在不想给秋寂隐那个吝啬鬼看了笑话，虽然，事实上也不差这一次了。

　　“交出钥匙！”

　　“哈？你们要我家钥匙做什么？”古风一个激灵，忙伸手捂住了荷包，“别怪我没告诉你们，我家可穷得很，你们还是换一家去逛逛吧。”仿佛怕对方找不到目标似的，他很善意地朝着隔壁秋寂隐的方向努努嘴，“喏，隔壁那家伙就有钱得很。”

　　挟制住古风的那人眼神一厉，剑尖又超前送了一分，锋利的剑刃紧紧贴在古风脖子上，仿佛随时都能划破一般。

　　古风苦着脸咋咋呼呼地叫道：“诶诶诶！！！你手可拿稳了，这要出人命的哟！”

　　那人厉声再道：“交出钥匙！”话说着，剑尖又移动了一分。

　　“停停停，我交，我交，你把剑拿远些！”

　　那人手上松了几分，古风从荷包中掏出一串钥匙，一边数一边问：“这个，你们是想要柴房的还是花厅的，那啥，我的卧室你们就别去了吧，好歹给我留点家当……”

　　古风还欲絮叨，那人忽然恼怒地揪住他的衣领，恶声恶气道：“你小子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装疯卖傻，谁要去你家柴房？老实点交出钥匙，老子饶你不死！”

　　“是是是。”古风忙点头，表示自己十分老实，他在袖中虚捞了一下，然后一脸忍痛地将那串钥匙狠狠扔过去，“都拿去吧，小爷不要了！”

　　那几人忙伸手去捞，古风趁机后仰身子避开剑刃，然而飞起一脚踹向拿剑威胁自己的那人，那一脚毫不保留用了十分的力气，一脚便将对方踹到了另一个正欲过来阻拦自己的人身上，两人霎时落在地上滚成一团。

　　第三个人这时候还在捞钥匙顾不过来，古风回身抽出挂在床边的佩剑，动作流畅快速，足下生风，几步便从窗口跃出，落到了宽敞的院子里。

　　他转身看向窗口，大笑道：“小贼们忒的大胆，竟然摸到你爷爷头上来了，有种的都出来，让小爷看看都是些什么货色！”

　　那几人很快也跟着跃到了院中，团团围住古风。

　　“呸！”捡到钥匙的第三人啐了一口，骂道：“竟然敢随便拿个东西耍老子！”

　　古风很郁闷，摊着手叹道：“你们说要钥匙，我也忍痛给了，你们却非要说我在耍你们，你倒是说清楚，你们要的那钥匙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刻着什么花纹，我也好仔细给你们找找不是？”

　　“你别装傻！”

　　古风愈发觉得无辜，“我是真傻！你们又不像是要取我性命，就不能说明白点？”

　　一人皱着眉说：“我且问你，一个月前九重天宫的宫主卫丘世曾见过你，可有此事？”

　　古风心中暗暗叹气，他就知道这件事会给他惹麻烦，但是谁会想到那宫主刚见了他第二天就死了？他要早知道当时那是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可惜已经太晚了。他现在实在有些好奇这些人想找他拿什么，又是怎么断定东西在他身上的。于是古风很配合地点头。

　　那人一脸“这就对了”的表情，肯定道：“那便是了，卫丘世死前定然是将钥匙交给了你。”

　　古风无语，“我说你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两件事根本没有因果关系好不好！”

　　三人也不管古风怎么辩解，一口咬定钥匙在古风身上，“你狡辩也没用，你老实交出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想清楚点，那是九重天宫的东西，你就不怕九重天宫的人找你麻烦？”

　　古风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来了。”

　　言下之意，竟暗指那三人便就是九重天宫的人。只不过明明是九重天宫的人，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名正言顺，为何还要深夜蒙面来抢？定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三人眼见着谈不拢，对视一眼，立时便不约而同动了手。

　　一人举剑，一人挥刀，还有一人使的是双拳。

　　那剑刃反射着月华，那刀光掩映着浓雾，那双拳更是拳拳都直逼着古风的面门而去，挥得虎虎生风。

　　古风挥剑格挡，动作缓慢强劲，却总能将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及时挡住。

　　古风的武器也是剑，但他的剑法却与江湖人惯用的轻灵飘渺的剑法很是不同。

　　他的剑是当初他下山时师父专门去海外寻找的千年寒铁特地为他铸造的，净重十三斤十六两，绝对称得上是一把重剑，他却从不离身。

　　他的剑法也是大开大合以力量为主，每一剑落下都似有千钧之力、雷霆之威，端的是简单明了，然而这世上却往往是最简单明了的东西最让人招架不了。

　　他的剑，就名“千钧”，这世上没有几人知晓；他的剑法也名“千钧”，这世上却没有几人不知道。

　　三十二年前，云空道人凭一手千钧剑法而闻名江湖，杀蛮夷、诛魔邪，一派浩然正气，堪称英雄豪杰，在江湖中颇负盛名，武林中谁不为之敬佩向往？只可惜不过十年光阴，云空道人便退隐江湖独居深山老林中，渐渐就没了消息。

　　——却不曾想，二十二年后，千钧剑法竟再现江湖！

　　——却是出现在一个无名小卒的手中？！

　　当然，无名也就是当前，很快，他便不会再无名了。

　　一手千钧剑法，足以让他名动江湖！

　　古风动了。他的动作一直缓慢，仿佛保持着一种特有的节奏，好像每一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而下一招却又总是更加威力十足，一剑又一剑，剑影交织成了一张网，浩浩荡荡，连绵不绝。

　　而那三人却也不是庸才，剑法刀法拳法无不精妙，古风毕竟初出茅庐经验浅薄，若配合得好定能将其一举抓获，只可惜他们似乎配合得不甚默契，总能让古风捡了漏子，于是几人斗在一处，竟也难分难受，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那三人都知道拖得愈久对他们愈是不利，行动间便快上了几分，古风也明白拖得愈久对他愈是有利，毕竟秋寂隐也是睡在这院中的，便也不着那三人的道，只一心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慢地挥剑，哪管对手是快是慢？无形之中竟真将那三人拖住了。

　　如此大的动静，秋寂隐自然是醒了。

　　事实上，当那三人一闯进这院中时他便惊醒了，当时却并没有立时去阻拦，固然是想要看看来者有何意图的目的在其中，更多的却是因为之前那场梦而有些恍惚，刚刚醒来尚未完全从梦中的氛围解脱出来，思绪不知不觉间便慢了一拍。

　　眼看着几人胶在一处不上不下，秋寂隐终于也出手了，一出手便是惊艳。

　　刀光！

　　满院的刀光，朦胧在月华浓雾间，若隐若现，却又忽然骤亮，倏然到了眼前，便是避无可避。

　　那一刀，劈开了飘忽的迷雾，骤亮的刀光带着冰冷的杀气，刺得人眼睛一痛，下意识地便眨了下眼。

　　再睁开时，刀已至！

　　退无可退，便只能孤注一掷，以攻代守。

　　三人很快有了决定，拿剑那人继续纠缠古风，而另两人却是齐齐出手攻向秋寂隐。

　　秋寂隐偏身一躲，刀剑便也跟着偏了几分，原本是直插那人心口的剑尖竟偏到了肩头。

　　秋寂隐神色未变，内力暴涨，那刀竟忽然变了模样，刀刃骤然紧缩，竟变成了一把剑！

　　不仅如此，那直直的一把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还忽然转了弯偏回原来的方向，剑尖直刺那人心口，那人这次却是无法再躲避了，只得生生挨了这一剑，穿心而过。

　　秋寂隐抽剑回身之时，内力猛然一滞，呈一种后继无力的姿态，在打斗中内力凝滞不继是一种很危险的状态，常常被人钻了空子偷袭受伤，秋寂隐却是故意为之，他内力停滞之时，剑身忽然没了限制变回刀身，那人心上的伤口自然也跟着扩大，刀一抽出，顿时血流如注。

　　另一人眼看着秋寂隐内力仿佛不继，就连身形都忽然停滞，忙趁机出拳，一拳袭向秋寂隐面门，一拳袭向他腹部。然而双拳本就比刀剑短了许多，远程攻击不到，近身也不占便宜，他占得便是秋寂隐内力出了问题的那一瞬。

　　秋寂隐的内力自然没出问题，他横刀一转，足尖虚空一踩，竟硬生生地在空中变了方向，直冲着那使拳的人而去，这一刀不似之前那一剑繁复华丽、花样多变，简简单单的一刺，速度却是奇快，快到来不及多想，便已被刺了个对穿。

　　秋寂隐连毙两人，古风也是不甘落后，千钧重的剑带着千钧重的力量落下，只见鲜血喷涌，那人的头颅便随着重剑划过的轨迹落到地面滚了两圈。

　　古风正直善良，但并不代表他不杀人，尽管他自己也不愿意。

　　要活命，就得去取别人的命，这——

　　——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