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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六个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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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个故事太鼓烧和木盒荞麦面
钱包里只剩下一点点钱的时候,就会特别感激便宜美味小吃摊的存在。
在发现钱包里只剩下五百日元后,尤加利毅然决定将所有钱贡献给“太鼓烧“的摊贩,至于晚上怎么办,就等到晚上再说吧。
带着这样决绝的心情,两个女孩如同即将踏上易水,从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将其他客人赶得远远的。带着帽子,系着围裙的老板就像没看见似的,用木铲顺着缝隙插入铁板上经开始散发出香味的面浆饼下方,如同特技一样将疾如闪电地将饼掀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滚,“啪嗒“一声又落回原来的位置,甚至连面浆都没有洒出来一点。
尤加利把眼睛瞪得滚圆,情不自禁地拍手:“老板你真是太帅了!“
这样的一手在她和梢所在的城市中已经很少能看见了,爸爸妈妈们记忆中的如同特技一样的美食做法,已经越来越被冷淡温吞的烹饪方法所替代。
人们甚至越来越抗拒食物的美味,尤加利模模糊糊记得似乎爸爸曾经对妈妈抱怨过美国的饮食论调:“如果你觉得好吃,就把它吐掉”。
“如果连味噌汤都不能吃,干脆和牛羊一样吃草算了。”当时爸爸似乎是这么说的,而一向喜欢吃肉排饭之类食物的祖父更是对这样的论调嗤之以鼻,“只有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才会有‘活着真好’的幸福感,说那样话的人,根本没有享受过生命本身的愉悦。”
之后他说了一大段话,什么“不知道生的乐趣,却不顾一切延求寿命,既不知道生的快乐,又害怕死的到来,寿命再长也不过是徒惹烦恼,所以才说‘寿多则辱’…”这些话尤加利记得磕磕绊绊,不过十来岁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谁会总想着这些生和死的问题呢。
听到她这么说,一直不苟言笑的老板忽然回过头,把她和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在两人的纸袋里多加了两只煎虾和卷心菜球。
“谢谢。”他有点生硬地说,然后迅速转过头去。
梢和尤加利捧着纸袋呆呆站在摊车旁,忽然忍俊不禁,拼命低下头忍住笑,连碰在手里的纸袋都给捏变形了。
最后尤加利还是没能忍住,哈哈大笑出来,冲着老板粲然一笑:“真的很帅喔,老板。” 牵起梢的手就跑。
两人一边笑一边跑,差点把怀里的太鼓烧洒了一地,直到来到喷水池边才咳嗽着停下来。
“老板大叔都脸红了诶。”
“因为真的很帅啊。”
“食物也看起来很好吃。”
“真期待啊,我要吃汤圆。”
梢张开纸袋的开口,稍稍向尤加利那边倾过身。尤加利伸出手刚想从纸袋里拿食物出来,蓦然一阵夹杂着黄色的黑红色大风从远处滚滚而至,在她们面前突然停下来——一个金色头发扎成马尾,穿着黑底红云袍子的少年弯腰站在两个女孩面前,吸吸鼻子:“这是…但马的太鼓烧!”
真是像狗一样灵敏的鼻子。尤加利在心里默默的想。
“你们是在哪里买到的这家太鼓烧?自从他们家搬掉后我就一直没找到,原来一直是在前町大桥旁边的,现在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少年唧唧喳喳说了一大堆,尤其在说到自己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太鼓烧摊贩时,原本就圆润的脸颊顿时鼓起来,让人真想戳一下。但没等梢和尤加利回答,不远处就响起了一个粗嘎、低哑的声音:“迪达拉,走了。”
“喔——旦那,再稍微…喂!旦那,等一下啊!”迪达拉的表情顿时变得气急败坏,望着同伴离去的方向,稍微犹豫了一下突然一把抢过梢怀里的纸袋,又随手抛下一张纸币。
“这些太鼓烧就算我买了你们再去买新的吧——”声音遥遥传来,等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迪达拉的身影已经完全不见了。
梢和尤加利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过了好一会才想起他临走时丢下的纸币,但摊开手心时,两人顿时呆住了。
“这是…钱?”
“是购物清单吧?”梢有点不肯定。
那张和纸币差不多宽的纸条上明晃晃地写着:牛奶、昆布饭团、关东煮外带、螺丝钉、润滑油…的确和钱没有半点相似。
尤加利不死心地把便签条捏在手心里晃晃,但确实没有从里面晃出什么来,便签条也没有突然变成万元大钞。
“啊!那个混蛋抢走了我们的太鼓烧!”她终于醒悟过来。
“很帅的老板还特意送了我们煎虾和卷心菜球。”梢一脸郁卒,捏着已经分文不剩的钱包,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离明天…还很早呢。”
“就算到了凌晨,也没有吃的了。”
来真是越说越愁云惨雾,尤加利伸了个懒腰:“算啦,反正饿一顿也没什么,明天去吃炒面吧,我打听过了,在柳町那边有一家超好吃。”她回过头冲梢灿灿一笑:“明天早上就去吃。”
“正好还可以减肥呢。”梢暖暖地回应。
两个女孩手牵着手,顺着河流慢慢走往前走。
“刚刚那个…叫什么迪达拉?”
“好奇怪的名字,这里好多人的名字都很奇怪,那个卡卡西?怎么会叫稻草人啊。”
“因为是在月亮上的缘故吧。”
“梢你可真冷静。”
“自从见过会说话的狗之后,就没有什么能让我惊奇了。除非…”
“啊?”
“除非再让我看到鱼开口说话。”
“哈,梢,这是不可能的。”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说起来那个迪达拉长得真可爱,比电视上的可爱多了…”
两人这么絮絮说着话,本想顺着河川到下游巡网人的木屋里去借宿,却在走到半途的时候被人截住了——那是也穿着黑底红云袍子的红发少年,但和迪达拉的勃勃生气不同,这个少年就像一尊完美的陶瓷雕塑,静静地、优雅地却毫无生气地伫立在傍晚的夕色中。
太阳在他身后落下,落日流过水面,直达他的足下。风平水静的黄昏,俊美的红发少年——仿佛在看一幅油画。
“给迪达拉太鼓烧的,是你们?”
虽然长相柔美,但他说话的语气却充满了威严冷漠,令人胆战心惊。
梢和尤加利握紧了对方的手,“是的。”
“购物单呢?”
尤加利从衣袋里取出那张单子想递过去,但那个少年只是微微弹动手指,不知道究竟做了什么,单子忽然从尤加利手上飘了起来,稳稳当当飞过空中,最后落在少年手中。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忍者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和忍术,但每次亲眼目睹都会引起她们由衷的惊叹。尤加利的手指在梢手心里蠕动,不用说梢就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大卫科波菲尔…有时候梢真的想为尤加利偶尔大条的神经扶额。
红发少年略略瞥了单子一眼:“跟我走。”完全不管两个女孩有没有答应,径直就往前走,梢和尤加利只能默默跟在他后面。他们一直走回城中,来到前町大桥旁一家名为“键屋”的店里。
这家店尤加利和梢也曾考察过,据说是这里荞麦面最好吃的一家,但1350元每份的高价让两人望而却步。带她们来这里,究竟是要干什么?
战战兢兢迈入店门,马上就有女侍迎上来带着他们到无人的座位上去。少年瞥了一眼菜单,又看了一眼周围的桌子,“两份木盒凉面。”
女侍下去之后,尤加利鼓起勇气,低声说:“我们没钱。”见少年没有理会,又说:“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这次他终于有反应了,抬起女儿节人偶般端正的脸庞:“这是赔偿。”他指指放在梢和尤加利面前的荞麦面,“太鼓烧,两清了。”
原来是替同伴来赔偿损失的。一瞬间梢和尤加利对他好感大起。
热腾腾的荞麦面上铺着腌蕨菜,还有萝卜泥和蛋黄,蘸的酱汁浓郁可口,既保有荞麦的清香,也可以清爽的大快朵颐。但这样一盒的分量对于小姑娘来说实在有点惊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梢开口说:“您也迟一点吧。”说着想把自己面前那份推过去。
“不要。”他冷淡地拒绝了。
仔细观察一下,在梢和尤加利吃面的过程中,他完全一动不动,连摆在面前的柠檬茶都没有碰过。
——有如人偶一般。
这么近距离地看,更是觉得脸上毫无瑕疵,连普通人的皱纹、雀斑之类都完全没有,白色的肌肤几乎呈现透明,头发的颜色虽然如火一般红艳明烈,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发丝又薄又软,短短地盖在耳朵上。夕阳的光线从窗户照射进来,被店内的陈设反射或吸收,最终交织出微妙的色泽,显得他红棕色的眼睛澄澈剔透,犹如琉璃珠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能这样活生生地行走在地面上呢?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心中旋转着这样的念头,不知不觉间就将一整盒荞麦面全吃了下去。等到用柠檬茶咽下最后一口时,梢和尤加利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
坐着也难过,躺着也难过,只好相互搀扶着向店外蠕动。两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美食一旦过量,就会变得像毒药一样恐怖。不过世间的事,大多也是这个道理。
也许是她们的样子太可笑,红发少年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想起了自己那位金发的聒噪搭档,在发现不小心把购物单当作钱丢给人后,在旅途中一直以自己为主导,甚至可以称得上言听计从的迪达拉第一次显露出如此强硬的态度。
“必须回去!”挥舞着已经完全吃光的太鼓烧的纸袋,“我才不是那种抢小孩子糖的混蛋嗯!”圆圆的脸颊鼓起来,手舞足蹈地拼命解释着。
这样勃勃的生气,生动的表情,如果制成人偶似乎真有点可惜。
他坐在幽暗的傀儡中,微微有点出神。
如果做成人偶,就不会这么活蹦乱跳,也许会很安静,但也太安静了…所以,还是再容忍他一段时间吧。
蓦然间,迪达拉放大的脸已经贴在眼前:“旦那,你在听嗯?”
习惯性挥舞绯流琥的尾巴将他逼退,等迪达拉落地的时候,他已经转身向着来时的城镇走去。
“待在这。”
“啊?可是旦那…”迪达拉的抗议被他抛在身后。他一点都不担心他会悄悄跟上来或者自己跑掉,虽然又聒噪又孩子气,总是因为艺术的谁是谁非争论不停,但大多数时候…还算听话可靠。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并非讥讽,也不是轻蔑,而是纯粹的、由内核牵动着的笑。但那样的笑就像轻抹于纸上的灰尘,没有一丁点重量,很快就消失了。
吃得太多的结果,就是让梢和尤加利整晚都在小镇的街道上徘徊,为了快点消化而一直不停地来回走着。
偶尔她们也会想到今天不可思议的遭遇,活泼孩子气的迪达拉,沉稳冷漠的红发少年,看似不协调的组合,究竟是如何相处呢?也许,他们之间也被什么沉沉地牵绊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