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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来西安求学之后,偶尔会有人说起,说我长得很南方。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能报以微笑,然后迅速把话题往其他方面引。因为我心里知晓,他们口中所谓的南方特色,并不是因为我那汉化了的少数民族血统留给我的平庸容貌,而是因为我一直很明显的南方口音。

      只要一开口,就会被人以一种很笃定的语气询问:“你是南方来的吧?”——嗯,我的确是南方妹子,并且喜欢自嘲——南方妹子的萌点就是LN不分。

      对于我而言,比口音更糟糕的是我颤抖的声线。犹记得高中的时候,自己故作深情地在语文课上当堂朗诵郑愁予的《过客》,却把全班同学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的往事。我就像一个过于羞涩的南方女孩,在任何公开场合声音都是怯怯的颤抖着。

      这种表达有些歧义,事实上,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说普通话,我都是颤抖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这样可悲的事实让我不由得猜想我说方言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颤抖。

      我不喜欢在大家面前说话,我也很难在除家人朋友以外的人面前自如地说话。这种颤抖由来已久,也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我特别明显的南方口音,但我隐隐心里知道,这种对说话由来已久的恐惧背后是对言语的敬畏。

      别人从我说的话中建构起对我的印象看法,从那颤抖的声线中透出的那个怯弱羞涩的少女的模糊轮廓,这样的事实如同所谓的第一印象一样,让我恐慌。我不希望被陌生人记住,但有的时候,心里面总会有一个声音在轻轻蛊惑:“勇敢一点……说错了也没关系……说出你的声音……”我为此而不安,且惶恐。

      我知道,其实别人并不会记得。说话结结巴巴或者口若悬河这样的事情,对别人没有任何意义,我大可不必在乎别人的目光。可是不管怎么安慰自己,我站起来说话的时候总是颤抖的,紧张的,语无伦次的,这些,我都记得,并且为之懊恼。

      估计是压抑的太久需要释放,我有时候也会格外的勇敢,主动起来说出自己的看法,但我似乎没有过在公开说话之后不会后悔的经历,这让我格外沮丧。更多的时候,某些声音在反反复复的欲言又止中,慢慢地梗在心里,然后轻易被我遗忘了。

      声音仿佛拥有某种我不敢妄想的魔法,轻而易举地激起了心中隐秘的敬重,使我更加谨慎地对待着我说出的话,于是我变得更加沉默。仿佛一个恶性循环,越害怕越出错,恨不得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天生失语。如果真的有和恶魔的交易,我首先想要出卖的,是我的声音。比起看见和听见,述说于我,变得更加微不足道。

      更何况,我有另一种更喜欢,更能让我感到舒适的倾诉方式,那就是书写。相对于言语,书写更能让我信任,虽然思路依然会断断续续,但终究是勉强可以控制的事。

      我喜欢阅读,喜欢书写,喜欢在纸上构建起自己的世界,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我生性懒惰,这让我每每错过书写的最佳时期,而让一时闪现的灵感流失,但我早已习以为常,并不会为此懊恼。事实上,我有一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预感——我将为此而耗尽青春,即使是虚掷。我认为这是对我反抗“声音”的惩罚,我甘之如饴。

      不是不知这片疆域的广袤,但我仍然愿意踏上征程,即使这份年少的热忱无足轻重。我就像随便走在原野上的无所事事的人,有时候幸运的捡到一块还算白净的瓷片,我不知道它曾经摆放在谁的书桌上,也不知道它曾经被谁赞扬惊叹过,在我手里,它只是一块小小的瓷片,如果我不把它捡起,也许明天我就会忘了它,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我只是因为兴趣,我从没有想过我要因此而改变什么,虽然也做过成神的梦,但比起逃避声音的愉悦来说,书写本身已经足以取悦我。我看什么东西都是主观的感性的,我不能代表什么,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我的喜好太过明显,我很难去描述那些客观的事物,就像学习当代文学的时候,我从一首据说是忧伤悲调的诗中读出了静谧和喜悦。

      从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无法强求别人和我一样,所以别人也不能强求我和他们一样,只要我不说,没有人知道我和大家不一样。所以我喜欢沉默,我从不说谎,我的谎言是沉默。

      我只能在沉默中书写,用另一种方式,让别人听见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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