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之巅》莫非小妖

19、第十九章

　　安路斯慢慢地走向魔法阵，指引各个报名者走向具体站位的助教照例对他说了一句“祝你好运”，对此安路斯只是微微地点点头。一阵耀眼的光芒从魔法纹路中迸发出来，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时间，安路斯就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了。他正站在一座城墙之上，放眼望去，一群战士正在打扫硝烟过后的战场。安路斯报名的时候，注明自己的是一光系天赋者，所以他的考核任务就是治疗伤员，立刻就有祭祀学徒将他引到了伤员区。

　　不得不说，洛尔卡作为三大军校之一，的确是有着自己的资本的，这个自建校时就存在的据说在阵心安置了上古法器的大型魔法阵，它所构造出来的虚拟世界果然很真实，安路斯不光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甚至还在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属于战场的苍凉感。尽管他曾经在心里无数次地设想过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份属于军人的沉重。

　　安路斯将手按在伤员的患处，口中喃喃有词，让人误以为他在吟咏，但其实他和杰森一样，魔咒同样也都是瞬发的。这还归结于上一世奥兰特家族对他的教育，在他八岁之前，意外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一直受着最好的家族教育。在别人玩耍的年纪，贵族的小孩们就必须学习社交礼仪和谈话技巧，而前一世的安路斯更需要同时学习魔法。

　　所以，从安路斯三岁开始，他就必须学习如何默发咒语，等到了六岁，家族对他的要求已经提升到了将咒语瞬发。因为小孩子的魔力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所以他当时是用最简单的小咒语来作为练习的，不过就算那些咒语都不够高深，可魔法原理还是一样的，以至于这一世安路斯使出的第一个魔法——帮维克托治疗手上的伤口——就是瞬发的。

　　被安路斯治疗的伤员已经由最初的被刀锋蹭去一小块皮这样的小伤逐渐演变到断胳膊断腿了，这是虚拟世界在评估了安路斯的能力之后，给他增加的难度。安路斯取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那个小盒子，刻画了空间折叠魔法阵的盒子里整齐地码放着一系列的炼金用品，这是阿弗送给他的拜师礼物——哎，你说，拜师了之后都是徒弟孝敬师父的？不不不，那是因为他们运气不好，没摊上一个容易被美食诱惑的“傻”师父而已。

　　安路斯从中取出好几种草药，还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眼球，将它们在钵中碾碎，然后混合着伤员的鲜血调和在一起。接着，他用得到的混合液在伤员的断臂处画了一个微型而精密的古魔文。而在见过他的举动之后，虚拟世界已经自动安排他身边的另一个医官将一枚人造假肢递给他了，安路斯接过假肢，按在那个微型古魔文上，然后输入自己的魔力，让古魔纹真正形成自己的约束力。然后，他又在一旁架起了一个大锅，依次往里面注入了清水、一种灰色试剂、摩崖昂斯兽背上的刺、三滴针叶草汁……这是最后一道工序需要的药水。

　　这是断肢再生术，那个人造假肢其实也是一种炼金产物，制造方法不难，过程却极为繁琐，所以虚拟世界直接给安路斯提供了便捷。其实，一般的治疗师只要能够使伤员止血、止痛，让他们性命无忧，就算完成任务了，安路斯使用了断肢再生术，显然已经超出了一般治疗师的范围。不过，这些都还不够，安路斯知道自己一点都不甘心成为一个治疗师，只能被送往前线的后区。要知道，尽管治疗师在军中的待遇不错，晋升却很难，尤其是平民出生的，如果没有人上面给你疏通路子，就等着一辈子都耗在士官的位置上吧。

　　安路斯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当他看到所有的伤员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表情时，他忽然意识到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在他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是站在城墙上的，而站在那里能够将所有的状况都引入眼帘——如果要考核他的治疗术，直接将他传送到伤员区就可以了！

　　这显然是一个隐藏的任务，考验他在身为光系魔法师的同时，是否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应变能力。在战场上有一批特殊的军官，他们可能本人的战斗能力并不高，但是在运筹帷幄方面却无人能及。贝恩斯上校就是他们中最著名的一位，他虽有水系的魔法天赋，但只达到了四级，连一个魔法师都不算，而且因为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不光体内形成不了斗气，他甚至还比一般人更为孱弱。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在三十岁之前，连续指挥赢得了数十场大仗，还设计弄死了迦亚国最骁勇善战的虎狮将军，让兽人恨他入骨。如今贝恩斯上校三十六岁，在他驻守郁署城的这十年中，郁署城牢不可破，固如铁桶。

　　不过，如贝恩斯这样的军官几乎都是从皇家军校走出来的。他们在入学的时候就有着三位伯爵及伯爵以上的人物的亲笔签名，毕业了之后，无论是从政，还是从军，起点都比别人高很多。而一般的人，就算你再有军事才华，没有给你展示的舞台，你一辈子都注定了被埋没。不过，洛尔卡军校中虽然没有如皇家军校一样设有专门的战斗指挥官学院，却有一门少数学生才能选修的军事谋略课。有资格上这门课的学生人数并不多，最少的时候，整个学年只有十五人被选上，而最多的一年，也不过是七十六人，其中还不断有人通不过心理评估，在半途被剔出课堂。这些学生选自各个不同的学院，看似没有任何规律性，但是从中走出来的人，绝大多数在毕业之后，都成了能登上荣誉之墙的人物。

　　安路斯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于是接下来，他在治疗伤员的时候，总不忘技巧性地问他们一些问题。他只是在平时比较寡言少语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擅长套话，很快他就从伤员口中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目前情况果然不怎么乐观，尽管他们在不久之前取得了艰难的胜利，但这只是暂时性的。在这次战斗中，有敌方的刺客潜入城内，他们的后方在战斗中被偷袭，魔法师们几乎全部失去了战斗力。如果敌人选择在不久之后再次进犯，那么他们很可能无法支撑下去了。所以，现在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嘿，这小子不错，我猜老霍克尼会喜欢上他的，他总是抱怨每年都招不到合自己心意的学生。”说这话的是一个小个子的教授，而他的身边正站着凯瑟琳。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每一个学生在魔法阵中的表现都会被投影在墙壁上。其实，除了虚拟世界的自动打分，洛尔卡的教授们也会趁机观察报名者们的表现，从中筛选出让自己觉得满意的新生。尽管洛尔卡军校提倡绝对公平的教学过程，但是这群老家伙自然会对被自己认可的学生更为优待。

　　小个子教授说的正是安路斯。为了防止报名者作弊，所以他们一切的遮挡之物都会在魔法阵的作用下消失，于是，出现在大家面前的便是一个银发的纤弱少年。老霍克尼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便朝这边瞄了一眼，一看这情况，连连摆手：“我可没兴趣找一个奶娃娃做自己的关门弟子。我最腻歪贵族小子们了，心高气傲得很，不愿意吃苦，还不好伺候。”

　　“老霍克尼，你要是看不上他，那我可不客气地预订了哦。”凯瑟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艳红色的羽毛扇，捂着嘴唇呵呵地笑着，眼里闪过别样的光彩。熟悉她的人见此状况，立刻决定日后要远离那个银发的少年。谁都知道当凯瑟琳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就表示着她对那个人产生兴趣了。而每一个让凯瑟琳感兴趣的人，他们最终都会倒大霉的——凯瑟琳这个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总是以玩弄戏耍他们为快。

　　“嗯嗯，你拿去吧。”老霍克尼非常大方地说。光明神在上，他很快就会为自己这个举动感到后悔的！一直在观察着安路斯的小个子教授在心里默默为老霍克尼可惜了一番。小个子教授叫做艾伯特·安，原本是一名贵族，却在早年的时候，因为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被逐出了家族。他现在的姓氏“安”，是他在战场上立功之后，国王重新赐予他的。

　　浑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在别人的监视下的安路斯，正神色淡然地走向这座城中的最高指挥官，一名中尉的办公室。尽管真实度很高，但这里毕竟不是真正的军方营地，所以安路斯在这一路上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他现在需要了解到更详细的战况，才能让他更有把握帮助这一方打赢一场战争，而直面指挥官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安路斯在不动声色地和中尉谈论了二十分钟的天气之后（该死的贵族社交辞令，不得不说，这其实也是考核的一部分），中尉终于叹了一口气，才算进入了正题。他的叙述其实和安路斯从士兵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除此之外，还各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敌军的刺客将他们的能量塔毁去了一大半，他们的防御力更弱了。好消息则是，他们的援兵将在三天之后到达，所以只要努力撑过这三天，在这三天之内将城守住就好了。

　　安路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配合自己刚才了解到的情况，将最开始想出来的计划在心里再次完善了一番，然后才力图用最严谨的言辞将它用语言表达出来。中尉听完他的叙述，没有直接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皱着眉头说：“这太过冒险了。”

　　“我并没有让士兵们去冒险，与此相反，我只是选择了一条相对而言最容易的路。据我所知，我们并没有抓住那名刺客，而随着他的逃走我们城中的消息也一定已经泄露了。难道你会认为，敌军在知道我们的魔法师所剩无几，而能量塔又被毁去时，他们会放弃在这个时候攻城，反而给我们残喘的时机？而一旦他们来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只能被动拖延几个小时而已。”安路斯面无表情地分析着，而事实上，他的内心远远没有如此平静。一个将领作战计划的成功与否不仅仅代表着历史书上冷冰冰的一行字，在那背后，其实有着无数的士兵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为上位者的每一个决策随时准备献出他们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所以，如果现在是在一个真正的战场上，大概安路斯还不到那么果敢。

　　当他还是菲卡的时候，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将他搂在怀里，总是柔声地喃呢：“我的菲卡啊，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他日后有多么淡漠，这只能证明他心里有多么恨，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就学会了心狠手辣，学会了漠视生命。

　　从某种角度而言，曾经的菲卡是一个好孩子，从始至终，从来都未改变。

　　最终，中尉还是同意了安路斯的提议，毕竟他们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在中尉答应他的同时，虚拟世界就迅速将安路斯所需要的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了，甚至还立刻给他在城中开辟出了一块空地。安路斯起身，向中尉微微鞠了一个躬，便离开了办公室。

　　从现在开始，安路斯会变得非常忙，他需要刻画一个大型的运输魔法阵，还需要想办法增强城墙的防御，要知道在能量塔目前仅剩的这小部分能量运用殆尽之后，城墙将会脆弱得如同一张纸一样。而一旦失去了城墙的庇护，他们的生存机会就会变得十分渺茫。

　　安路斯凝神想了一会儿，将自然之力凝聚在指尖，直接用魔力来画魔法阵。通常情况下，这样的魔法阵的效力是最大的，但是这也使得炼金术士的魔力消耗量变得十分大。老霍克尼一转头，正好看见投影中地面上逐渐成形的魔法阵，虽然线条转折还略显生涩，但是不难看出绘画者落笔坚决，有着一定的功底。现在已经很少有孩子愿意研究这么艰涩的古魔纹了，更遑论还能把它们运用出来，老霍克尼眼睛一亮，直嚷嚷：“嘿，这是哪个新生啊，真是不错，我要了……你们都不要和我争，老头我等了这些年终于等到一个不错的了。”

　　“抱歉，你刚刚已经放弃了他，他现在是我的学生了，哦呵呵呵……”凯瑟琳用扇子捂住嘴巴，笑得很张扬。像是要证实她的话，下一秒，投影中正露出安路斯那张神色从容的脸。

　　“你个艾伯特，你竟然如此不厚道！你刚才没有和我说，这是一位在炼金术上有着大本事的奇才！”一喜一惊之后的老霍克尼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艾伯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辜：“事实上，是你自己以貌取人，主动放弃的，这不能迁怒于我。对了，我刚刚从报名者中找出了他的表格，这上面有关于他的详细个人资料……不得不说，尽管他长得和大多数贵族一样纤弱，但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平民。”